耿维峰
(东北电力大学外国语学院 吉林 132012)
俄国形构主义者(Russian Formalists)一直努力要从文学作品的语言表现中去界定“文学性”的涵义。在此种努力之下,找寻“文学性”变成在区别两种语言:文学的语言与非文学的语言。在俄国形构主义者的观念中,非文学的语言乃日常的、实用的、或标准的语言。文学的语言则是一种极为特殊不同的语言:它是文人在“裸现”(laying bare)写作技巧时,把日常实用的标准语加以“不寻常化”(defamiliarized),而“前景化”(foregrounded)处理,使之成为“重于表现语言自身”而非“重于传达语言含意”的语言。
我们不能否认有些话听来显然是平常的语言,而有些话则会令人感到说法不寻常。所谓文学的语言,如有韵有律的诗行,或比喻特殊、多义诡谲的词句,确实并非寻常人在平常时候所言。因此,俄国形构主义者把“文学性”视为存在于特殊化的语言表现中,并不是没有道理。不过,问题是:语言之寻常或不寻常是如何认定呢?不寻常的语言就必定是文学的语言吗?又一般人的寻常话就不可能成为文学的语言吗?不妨以下例语篇进行实证性解析。
福洛斯特(Robert Frost)那首“Stopping by Woods on a Snowy Evening” 是经常被选为英语教材的一部文学作品。全诗如下:
Whose woods these are I think I know. His house is in the village though;
He will not see me stopping here. To watch his woods fill up with snow.
My little horse must think it queer. To stop without a farmhouse near
Between the woods and frozen lake. The darkest evening of the year.
He gives his harness bells a shake. To ask if there is some mistake.
The only other sound’s the sweep. Of easy wind and downy flake.
The woods are lovely, dark and deep, But I have promises to keep,
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 And miles to go before I sleep.
这些诗行虽然有韵律、节式等明显的诗歌形式,但诗行所组成的每句话几乎都是平常话。这使我们相信:文学的语言与非文学的语言有时的确很难区分。也因为这个现象的缘故,所以这首诗会被拿来当普通的英语教材,也会被拿去当专门用途的英诗教材。
把这首诗当普通英语教材的人,会著重于教诗中的词汇与语法等,专心让诗中各句成为培养学生“语言智能”的例句,结果学生可能只懂全诗的字面意义(literal sense)而已,既不能领会其象征的意义,也无法领会个中之文字美。
把这首诗当文学教材的人,则可能注重在分析诗行的韵律、节式、用字、意象、主题和诗中可能存在的象征等。有些还可能介绍一下诗人与该诗的关系,并把该诗纳入美国文学的传统中来讨论。这种教学确实可以增加学生的“文学智能”,可以使人了解该诗的“文学性”,因而晓得其中的文字美,并累积一些文学知识。不过,这种文学教学也不能没有语言教学的基础。假如学生连诗中的语汇语法都不懂,则其他的“文学话”便是奢侈甚或空谈。
待本文看来,其实,不管把这首诗当日常语言或文学语言来教,都是可以从语言行动的角度来进行。从作者的层面看,这首诗可视为诗人福洛斯特写给一般世人的一个寓言故事性诤言,那是他对读者所发的言谈。但仅就诗中内容看,该诗便只是诗中讲话人在临景冥思自省的心中话,他并没有在场的观众。从前一看法来说,该诗充满象征意义;诗中讲话人可视为美学家的代表,小马可比喻为俗人,森林成为人间的诱惑,睡眠则影射死亡等。从后一看法来说,该诗则只是表达那些字面上的意义而已。而这首诗的“文学性”便主要存在于这两种看法的互通性里:简单地说,这首诗之所以为诗,便是在于其字面的解释与象征的解释能够美妙地并存于同一语言表征结构里。
本文从讨论“文学性”开始,我们认为文学语言与非文学语言的区分并非不可能,但往往不实际。“文学性”并非存在于乖离日常语言的“文学语言”里,而是在于美妙地运用语言。所谓美妙地运用语言,就是在传达情思的目标上,能选择安排语文,使之对内既能达意又能产生美感,对外则能契合说话的状况,使“话能投机”。换句话说,真正的“文学性”乃语言智能、文学智能和沟通智能等“三位一体”共同表现出的语言艺术。
[1]姚文放.“文学性”问题与文学本质再认识——以两种“文学性”为例[J].中国社会科学, 2006,5.
[2]杨守森.论“文学性”与“非文学性”[J].山东师范大学(人文社会科学版),20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