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龙云,吴为民
(1.长春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吉林 长春 130032;2.东北师范大学 政法学院,吉林 长春 130117)
亚太地区是近20年来世界经济发展最快的地区,也是世界主要大国利益的交汇点。冷战结束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来,亚太国家在国际政治和世界经济中的地位日益上升,亚太的发展已对整个世界的经济、政治、军事和文化产生了重大影响,成为世界一些主要大国或国家集团关注的战略重心。
为了确保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领导地位,2009年奥巴马上台不久就提出“重返东南亚”的口号。随着亚太地区形势的变化,美国又接连提出“发挥领导作用”、“美国的太平洋世纪”、“美国亚太再平衡”等一系列概念,对亚太地区国家尤其是中美关系产生了巨大的影响。面对美国亚太战略的调整,中国在亚太地区的战略利益会受到怎样的影响,应采取何种措施来应对,尤其是中国在其中扮演何种角色是一个很值得研究的问题。
美国推出亚太再平衡战略是一个具有重要意义的大事件,它对亚太地区的国家关系必然产生重要的影响。因此,自它发生伊始就引起了学界的关注和重视,国内外学者已就这一课题进行了广泛的争论和探讨,目前为止虽然还没有形成丰硕的研究成果,但还是产生了一些具有前瞻性的著述。本文试对国内外研究状况作一述论,以求为后来者的研究提供便利。
奥巴马团队执政以来,美国政府在“巧实力”的概念下调整了战略选择,决定把战略重心转移到亚太。奥巴马政府亚太再平衡战略的目标,是要在“美国的太平洋世纪”里,“保持和加强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领导能力,改善安全,扩大繁荣,促进美国的价值观”。为此,美国将以“前沿部署外交”为开端,按照“六条关键性的行动路线”向前推进:增强美国的双边安全同盟;深化美国与新兴大国的关系;发展与区域性多边机构的接触;扩大贸易和投资;打造基础广泛的军事存在;增进民主和人权。近年来,关于奥巴马政府的亚太再平衡战略研究成果颇多,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同济大学夏立平教授认为奥巴马政府调整美国亚太战略背景具有以下几个特点:一是进入新世纪以来,世界经济重心随着中国的快速崛起正在由大西洋两岸开始向亚太转移;二是中国等一批发展中国家的崛起在短时间内迅速地改变了亚洲的权力格局,美国在东亚赖以维护和实现其重大战略利益的原有支柱不再如以前那么有效。三是美国完成从伊拉克撤军,并开始从阿富汗撤退,使奥巴马政府能腾出手来,为了应对中国的兴起和亚洲的整体崛起,开始将美国全球战略和军事战略的重点转向东亚地区[1]。而中国政法大学刘贞晔教授认为美国亚太战略调整和战略重心东移与中国有着密切的关系。中国崛起的速度之快有些出人意料,很有可能在较短的时间内在经济总量上进一步赶超美国,从而引起全球体系层次的权力转移和主导权的更替。而且近年来,在美对台军售、中日东海划界和钓鱼岛争端、美韩针对朝鲜的联合军演、南海争端直至最近的黄岩岛冲突等方面,中国的处理和应对举措进一步加大了美国对中国的战略担忧。[2]
亚太战略是美国全球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在二战后的整个冷战时代,亚洲并非美苏对垒的前沿和重点区域,美国全球战略的重心一直在欧洲。随着冷战终结、亚洲的悄然崛起及国际战略格局的重大变化,美国加紧了亚太战略的调整步伐。奥巴马政府调整亚太战略的原因主要涉及亚太地区、中国以及美国自身。
学者们认为亚太地区的迅速崛起使其在国际战略格局中的重要性日益凸显。亚太地区因国家众多、民族及宗教问题复杂而存在诸多不可预测的不稳定因素。同时,中国的崛起和强大使美国心存疑虑,防范与遏制中国成为美国维护全球战略利益的手段[3]。正如美国学者杰弗里·巴德(Jeffrey Bader)所说:“对于奥巴马政府来讲,美国亚洲政策的最大挑战来自中国的崛起。”[4]
当然,也有学者提出奥巴马政府亚太战略调整的深层次原因是美国对中国认知的变化。美国在亚太地区拥有日益增多的战略利益,从一定意义上说,亚太地区的未来直接关系到美国全球战略的成败。中国崛起的效应及中国在外交和军事领域的举动被美国赋予更多的“战略意义”。由于美国自身在亚太地区战略环境中面临诸多挑战,因此对中国利益拓展的战略敏感度日益上升,在外交上出现了战略性焦虑。奥巴马政府从初期试图在中美两国框架内运作转为依赖于亚太其他国家化解焦虑,最终导致亚太战略的调整。[5]
奥巴马政府亚太再平衡战略是美国既有政策的延续和扩展,沿袭了二战以来美国在该地区的战略目标和手段。奥巴马政府战略重心的东移则是全方位的战略转移,包括战略重心、军事、外交、经济和价值观念传播的转向。学术界对于奥巴马政府亚太再平衡战略内容的研究无外乎安全、经济、军事、外交、价值观等几个方面。
美国学者杰弗里·巴德指出,奥巴马团队采用的三种手段主要是:第一,努力加强与现有盟友,特别是韩国、日本、澳大利亚等国的关系,并且要与印度、印尼、越南等国建设政治和安全关系;第二,总统下决心要美国积极参与亚太地区涌现的各种多边机制,其中主要是参加东亚峰会;第三,通过达成美韩自由贸易协定和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议的谅解,加强与这一地区的双边及多边贸易关系[4]。
至于奥巴马政府具体怎么推行其亚太再平衡战略,燕山大学付瑞红教授提到了奥巴马政府通过参与东亚合作、全面发展与东亚区域内国家的关系,确保美国的主导地位;以东南亚为突破口加大对东亚地区多边合作机制的参与,以东盟地区论坛、首届美国—东盟峰会和东亚峰会为平台参与东亚合作机制,利用地区领土争端和热点问题在东亚峰会上制衡中国;以越南和印尼为重点全面提升与东盟国家的政治和安全关系[5]。
学者们认为美国亚太战略调整的内容主要侧重于加强与亚太地区的合作,深化与亚太地区国家的对话以及经济合作。从中可以看出,在美国主导的与亚太国家深度合作层面,一般不会邀请中国参与,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出美国确实在防范中国。
学者们认为美国亚太战略调整对亚太地区各国产生了重要影响,但是相比较而言,给中国带来的影响较其它国家要大得多。
北京大学朱锋教授认为奥巴马政府亚太战略调整给美国带来的影响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首先,美国不再谋求以“中美合作”方式来应对其心目中的地区安全问题,而是侧重于以继续强化美战略存在和战略主导地位的方式稳定地区安全秩序。其次,全面加强与中国发生直接军事冲突的准备,其亚太军事战略从“看管和威慑中国”转向实战性地与中国进行直接“军事对抗”。第三,在外交、经济和战略等领域“多管齐下”,谋求美国在从亚太经济中获益和让亚太区域贸易成为美国出口振兴战略的突破点的同时,主导区域经济合作的未来发展方向[6]。
奥巴马对亚太战略的调整中,一个显著的动向就是加大了对中国的关注,换言之,中国已经成为美国战略调整的主要因素之一。如何应对中国崛起而带来的挑战,是美国在21世纪前期面临的非常重大的挑战。那么,奥巴马政府调整其亚太战略肯定会给中国带来一定的影响。有学者认为美国的亚太战略调整和战略重心东移加剧了中国所面对的结构性压力,使中国的地区战略面临着被动的局面,具体表现在以下几方面:一是美国战略重心东移极有可能恶化中国周边安全环境,使原有的可控矛盾有可能变得不可控。二是美国亚太战略调整和战略重心东移搅局东亚一体化进程,进一步对中国施加了压力。三是美国亚太战略调整和战略重心东移有可能挤压中国在东亚的战略空间。美国的介入有可能会削弱“10 +1”、“10 +3”、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和中日韩合作的效果,并进而降低东亚合作的凝聚力和中国在其中的影响力[7]。
美国战略新动作究竟会走多远,美国的亚太战略调整对中国来说究竟意味着什么?中国国内学者和专家对此问题的看法几乎可分为两个“阵营”。第一个“阵营”认为美国2011年高调宣布经济、外交和战略上重返亚太,总体上来说是“虚多实少”。特别是由于美国目前国内经济低迷、经济结构调整困难、联邦政府财政赤字压力大,奥巴马政府发动的“亚太攻势”和“中国攻势”缺乏实质性政策手段,今后恐怕难以为继。另一个“阵营”则认为,美国现在确实已准备不加掩饰地追求在军事上对中国的“遏制”,在战略上孤立中国。
当然,国内学者也有一些其他的看法。北京大学朱锋教授的观点是既不能看轻美国此次亚太战略调整和“中国攻势”背后的战略含义,又不能简单地用“是”或“不是”来判断美国究竟是否对中国实行遏制政策。[6]而中国国际问题研究所研究员马振岗认为现在美国把更多力量转移到亚太地区,这实际上是对国际格局变化的适应措施,属于一种正常的战略调整,算不上什么惊人创举,不值得沸沸扬扬地一番折腾[8]。
部分美国学者和政界人士对奥巴马政府的亚太再平衡战略则抱有怀疑的态度。同时,美国国内精英对于其亚洲盟国是否有能力追随这一战略也有众多质疑。在整体国防预算被削减的情况下,美国不可避免地希望日、韩、澳等盟国加大财力贡献,分担美国在亚太地区的防卫负担。但是,亚太再平衡战略制定的着眼点是美国资源可能枯竭,同盟国应对资源供给予以全力支持,但是这一点能否全面实现尚不可知,因为日本政府更迭频繁,经济疲软不振,能否按照美国政策制定人的策划为分担美国的重负而提供重要的资源支持,仍是一个悬而未决的问题。
关于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的评估,国内外学者侧重于怀疑其成功率。美国学者认为这一战略在安全层面还不够成熟;而且美国拥有的各种资源能否确保美国亚太战略目标的实现令人怀疑。
国内外学者对中国在美国亚太再平衡战略中的角色定位问题阐述较少,对该问题的认识有理性的,亦有非理性的,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对于中国的角色定位问题,从中国的立场出发来考虑或许应该更为稳妥。
加拿大政治学家凯尔·霍尔斯蒂(Kal Holsti)最先把角色概念用在国家对外政策领域。他将国家角色定义为“外交决策者对于适合本国的一般性的决策、义务、规则及行为的自我确定,同时还包括了处于国际体系中的国家在持久基础上应尽职责的自我确定。他认为政府的外交决策和外交行为最终都应该被解释为决策者们对于本国在地区和国际体系中的国家角色的构想”[9]。斯蒂芬·沃克(Stephen Walker)进一步指出了国家角色概念运用于国际政治领域的意义。他认为国际体系中不同的国家代表着不同的文化,处于国际体系中不同的权力位置,面临着不同的国内和地区的不稳定因素,因而无法假定所有国家对于国际体系持有相同的看法,也不能理所当然地认为所有的国家都会以同样的方式解释和回应外部的挑战和影响。确定各自的国家角色,增进国家行为的可预期性是十分重要的。
亚历山大·温特把身份分为四种:个人或团体、类属、角色及集体[10]。角色身份是通过国家之间的互动建构起来的。角色身份依赖于文化,是在与他者的互动关系中确定的。角色身份不是基于行为体的内在属性,而只能存在于和他者的关系之中。正是由于这种特点,角色身份的认同除了根植于行为体的自我领悟之外,这种领悟的内容还常常依赖于其他行为体对一个行为体的再现。
拉尔夫·特纳(Ralph H.Turner)则认为所谓角色是指与社会行动者的某种社会地位、身份相一致的一整套权利、义务的规范与行为模式,是人们对具有特定身份人的行为期望[11]。从社会心理学角度看,角色具有客观和主观的两重性规范。角色的客观性决定于角色自身实力,即社会行动者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必须与其所拥有的实力相对应。在扮演一个与自身实力不相符合的角色时,行动者就不免显得有些生疏和遭人鄙视;而扮演一个与自身实力相符的角色时,就显得大不一样[12]。
美国对中国的国际角色一直存在着错误的认知,特别是在冷战结束后中国综合实力不断提升的时候,美国对中国国际角色认知的错误程度越来越严重。从“中国崩溃论”到“中国威胁论”,再到中国文化影响力伴随着经济崛起而得到相应提升之时,又出现了所谓的“中国文化威胁论”、“中国软力量威胁论”等等。当然,美国对中国的角色定位也存在着相对正确的认知。美国前副国务卿佐立克(Robert Zoellick)关于中国国际角色的认知提出了“负责任的利益攸关方”[13]。美国前总统克林顿访华时期,当时克林顿把中国定位于一个“负责任的大国”等等。
通过对国内外学者研究的归纳,可以看出对奥巴马政府的亚太再平衡战略以及中国的角色分析主要局限于某一个方面,并没有全面、系统地对奥巴马政府的亚太再平衡战略以及中国的角色进行整体分析。
同时,在学者们的研究中,关于中国应对策略方面的阐释较少,并没有提出比较切实可行的举措,在中国应以何种角色来应对奥巴马政府的亚太再平衡战略亦缺乏点睛之笔。
[1]夏立平.美国战略重点转移[J].美国研究,2012(3).
[2]刘贞晔.大国协调与美国战略重心东移的应对策略[J].国际关系学院学报,2012(4).
[3]韩英.论美国亚太战略的调整[J].赤峰学院学报,2011(11).
[4]Jeffrey A.Bader.Obama and China’s rise:An Insider’s Account of America’s Strategy[M].Washington D.C.:Brookings Institute Press,2012.
[5]付瑞红.奥巴马政府亚太战略调整与中美关系[J].亚非纵横,2012(5).
[6]朱锋.奥巴马政府亚太战略调整及其影响[J].现代国际关系,2012 (1).
[7]刘贞晔.大国协调与美国战略重心东移的应对策略[J].国际关系学院学报,2012 (4).
[8]马振岗.淡定看待美国亚太战略调整[J].人民论坛,2012 (1).
[9]Phillippe G1 Le Prestre:Role Quests in the Post-Cold War Era-Foreign Policies in Transition[M].McGill-Queens University Press,1997.
[10]亚历山大·温特.国际政治的社会理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
[11]Jonathan H.Turner.“Role”Blackwell Encyclopedia of 20th Century[M].Oxford:Blackwell,1996.
[12]Ralph H.Turner.“Social Roles:Sociological Aspects”.International Encyclopedia of the Social Sciences[J].New York:Macmillan,1968.
[13]Robert Zoellick.Whither China:From Membership to Responsibility?[EB]/OL](2005-09-21)[2012-04-23].http://2001-2009.state.gov/s/d/former/zoellick/rem/53682.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