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泰溶
谈及美国文学在中国的传播,我们不得不提到一位在中国文学史上对美国文学在中国的传播中做出重大贡献的著名译者——李文俊。李文俊一生致力于美国文学的研究并成功翻译了多部美国作家小说,这其中包括被誉为美国文学史上最成功的100部文学作品之一的威廉·福克纳长篇意识流小说——《喧哗与骚动》。李文俊的译本被誉为是最成功的中译本。除翻译多部威廉·福克纳的小说之外,李文俊还翻译了其它一些美国作家的长短篇小说,这其中包括另外一名美国南方著名小说家——卡森·麦卡勒斯。李文俊为美国文学在中国的传播做出了巨大贡献,是中国翻译史上的重要人物之一。本文以意识形态的理论学说,试图探讨李文俊的翻译活动是受到意识形态因素的影响和操控。
意识形态的概念最早是由法国理性主义哲学家德斯特·图·特拉西(Destuttde Tracy)提出的,属于观念的科学。意识形态概念的出现使得社会和人之间建立了一座桥梁,因为意识形态的内涵涉及社会文化的各个方面,与人这一主体是不可分割的。翻译并不是简单的语言文字转换,而是不同文化、不同意识形态的对抗和妥协。因此,意识形态与翻译这一社会实践活动之间存在着互动关系。意识形态决定译者对文本的选择以及基本的翻译策略。
李文俊出生于20世纪30年代的上海,由于上海当时特殊的社会氛围和李文俊先生的家庭环境,使得李文俊先生的译文风格兼具了旧文学和洋文学的特点。中学时代的李文俊先生完成了他对于外国文学的启蒙教育。李文俊先生复旦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世界文学》编辑部工作。在《世界文学》工作的时期,正是中国翻译学界与文学界引进外国文学的黄金期。李文俊先生在这一时期译介了很多当时在外国非常著名的文学名著,其中包括了卡夫卡、麦卡勒斯、海明威、福克纳等等多位外国著名作家,并成为在中国译介这些作家的第一人。
李文俊先生从开始工作时起,就拥有与多位老翻译家频繁接触的机会,从他们的言传身教中,李文俊先生吸收了老翻译家们的翻译精髓。另外,李文俊先生利用工作之余的时间,阅读了大量的外文书籍。这些也为李文俊先生能够有机会发展成为中国著名的美国文学研究者,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不同的译者由于个人经历、教育程度、知识结构等方面的不同,会形成各自不同的意识形态。由于李文俊先生的特殊个人经历使得他对美国文学情有独钟,另外加上政治意识形态的影响,李文俊先生走上译介美国优秀文学家及其文学作品的道路就变得理所当然。此外,身为南方人的李文俊先生对于美国的南方文学也显得情有独钟。正如李文俊先生自己所说:“之所以选中福克纳,不仅仅因为他是英美重要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认为身为南方人,全世界南方人的脾气都有点相通。”
李文俊选择翻译美国的文学作品并不是任意的,而是受意识形态引导。正如前面提到的,李文俊对外国文学的喜爱从中学时代就开始了,特殊的家庭环境和社会政治环境促使他走上译介美国文学的道路。李文俊先生在《世界文学》工作的时期,正是中国翻译学界与文学界引进外国文学的黄金期。50年代末,李文俊先生开始译介一些美国文学作品,这其中包括他指导翻译的福克纳的两则短篇小说《胜利》和《拖死狗》。当时的政治化倾向使得文学几乎沦为政治的傀儡,翻译这样的反战主题能适应当时中国的国内局势和政治意识形态。进入60年代,李文俊先生开始译介一些优秀作家的优秀作品。1965年,李文俊先生翻译了卡夫卡的《变形记》。卡夫卡是现代主义文学的代表人物之一。20世纪70年代末至90年代李文俊先生的翻译对于整个中国文学界、翻译界及文学评论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1978年,李文俊先生翻译了美国文学家麦卡勒斯的著作——《伤心咖啡馆之歌》。1980年初,李文俊先生开始翻译西方现代文学,这包括以艰深意识流作品著称的福克纳的名著——《喧哗与骚动》。随后的10几年当中,李文俊先生还陆续翻译了福克纳的其它作品。
从李文俊翻译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李文俊所选择翻译的包括卡夫卡,麦卡勒斯和福克纳等作家的作品都是西方现实主义和现代主义的作品。为什么会选择翻译这些作品,正如上面所述,翻译者对于文本的选择也是受到社会意识形态所影响操纵的。
任何一部作品在一定程度上都会带有意识形态色彩。译者在翻译时首先要进行解读,解读者的文化身份和意识形态立场等。在跨文化交流中,译者的意识形态也可能是多重的、复杂的。译者在重新表述时,对源语文本进行挪用及改写,大多以意识形态受到意识形态的影响。意识形态直接影响着翻译策略,集中体现在改写、删减、选择、省略等方面。例如在李文俊翻译的作品中:
例 1.Bad health is the primary reason for all life.Created by disease,within putrefaction,into decay.(44)
李文俊译:健康欠佳诚然是所有人的生活中起决定作用的因素。在痛苦中诞生,在疾病中长大,在腐朽中死去。
黎登鑫译:健康欠佳就是所有生命的首要理由。由疾病所创造,在腐败之内,进一步变成腐烂。
例1是选自李文俊翻译的《喧哗与骚动》和黎登鑫翻译的《声音与愤怒》中的一句话。这句话是康普生先生说的一句话。从翻译策略上看,我们可以看到黎登鑫的翻译是完全的直译,似乎并没有考虑过多源文本字面以外的意思。而李文俊的翻译则是意译。对于这句话的理解,首先应该对说出这句话的康普生先生做个了解。康普生先生是福克纳小说《The Sound and The Fury》里面的康普生家庭的一员。康普生家庭原先是一个显赫的贵族家庭,这句话是在康普生意识到自己的显赫家族没落的时候说的一句话。康普生先生是一位受过正规教育有一定文化修养的人。所以对于翻译者来说必须考虑到这些因素。对比黎登鑫的翻译,李文俊的翻译考虑到了这些因素,首先在用语上更具能体现出康普生先生的文化修养,比如,他采用“诚然”这个书面用语来代替翻译简单的系动词is,并采用了排比的句式来翻译?Created by disease,within putrefaction,into decay。从句式上看,李文俊的翻译更接近源文。从意思上看,李文俊的翻译更能体现康普生先生对于家庭没落的一种内心绝望的态度。从意识形态的角度去分析,在李文俊个人意识形态形成分析中我们知道,李文俊由于特殊的家庭背景及其教育工作经历形成了个人的一些特有的意识形态并影响着他本人的翻译风格和习惯。而黎登鑫是位台湾翻译者且所处的年代也不一样,他与李文俊有着截然不同意识形态。所以两者的译文有着很大的差别。
例 2.“None of your damn business,” she says…
“You get out of here,like I told you,”I says…“…Who do you play out with?Are you hiding out in the woods with one of those damn slick-headed jelly beans?...”
“You-you old goddamn!” she says… “You damn you old goddamn!” she says.(184)
李文俊译:“不关你屁事,”她说。…
“你给我出去,听见没有,”我说,…“…你跟谁在一起鬼混?是不是跟哪个油头滑脑的坏小子躲在树林子里?…”
“你——你这个老混蛋!”她说。…“你这个该死的老混蛋!”她说。(183)
黎登鑫译:“不干你的事,”她叫着:…
“照我说的,你滚到一边去!”我连头也没回过去叫道。… “…你跟谁玩去了?你是不是在树林里跟那些混账滑头当中的一个鬼混去了??”
“你——你这个老该死的东西!”她叫着。(215-216)
例3.It was then that his body jerked suddenly.He was staring out of the window when there,on the sidewalk,passing by,was his ex-wife Elizabeth passed quite close to him,walking slowly.He could not understand the wild quiver of his heart,nor the following sense of recklessness and grace that lingered after she was gone.
李文俊译:就在此时他的身体像给电击中似的忽然猛抽了一下。他正盯着橱窗外面,就在此时,他的前妻伊丽莎白竟在他面前经过,就在理他很近的人行道上慢慢地走了过去。他说不清楚,为什么她走开后自己的心会起了一阵强烈的颤动,也不懂怎么接下来心中又会有那样一种轻率与优雅的感情。(《旅居者》)
彭佳琳译:他蓦地一震,原来他正隔窗凝望的时候,看见前妻就在窗外的人行道上。伊丽莎白离他相当近,正慢慢地走着。他不懂自己的心为何震颤,也不理解随之而来的冲动和她走过后仍萦绕胸臆的柔情。(《侨民》)
以上例子中李文俊译文中所展现出来的风格是受意识形态的操纵而造成的。因为李文俊主要是生活在新中国成立之后,他的思想意识成长、成熟过程融合了中国改革开放精神的成分。此外,他也受过良好的教育。作为现代学者,他在思想上要开放爽朗的多,这使得他的译文也显得随意地多,另外加上他受过的特殊教育使得译文显得更加优雅。当然,李文俊的这种翻译风格的形成是多种思想意识形态的共同影响造成的,另外他还想迎合读者的思想需要,以提高现代教育的发展和提高,满足普通读者大众的文化水平的提高。
意识形态对翻译的影响是无庸置疑的,不仅影响文本的选择、题材的选择,也影响具体翻译方法的运用。翻译并不是一种孤立的、远离政治及意识形态斗争和利益冲突的纯粹的文字转换活动,而是一种文化、思想、意识形态的话语在另一种文化、思想、意识形态的话语中的再创造。本文选择李文俊先生作为研究对象主要是因为李文俊先生在中国翻译史上是一位具有代表性的人物,另外加上其特有成长背景与教育背景能更好的说明意识形态对于一位翻译家的翻译是具有重要影响的。
[1]孙艺风.翻译研究与意识形态:拓展文化对话的空间[J].中国翻译,2003(5).
[2]李文俊.喧哗与骚动[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7:89-90.
[3]黎登鑫.声音与愤怒[M].台北:台北远景出版社,1997:102-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