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姆斯基语言学思想解读

陈 慧

（福建师范大学 外国语学院，福建 福州 350007；广西民族师范学院 外语系，广西 崇左 532200）

乔姆斯基被誉为近五十年来世界上最具影响力的思想家之一，他在哲学、心理学、语言学等方面都取得了极大的成就，深刻地影响了当代世界，尤其是其在语言学领域取得的伟大成就，给语言学界带来了划时代的革命，“乔姆斯基改变了我们认识自我的方式”［1］（P12）。

如果说索绪尔语言学说的提出是语言学史上哥白尼式的革命，那么，乔姆斯基的转换生成语法的提出，则是语言学史上的又一次划时代的革命，即“乔姆斯基革命”［2］（P58）。1957年，乔姆斯基出版了《句法结构》一书，对索绪尔结构主义的一系列基本原理提出了挑战，这标志着转换生成语法理论的诞生。乔氏语言学思想开始在语言学界传播，引起了语言学界甚至认知科学界、计算机学界的高度重视，被誉为“语言学界划时代的革命”。乔氏语言学思想独树一帜，开创了语言学的新时代。

一、理性主义的语言观

（一）语言习得机制

语言习得机制是乔姆斯基提出的一种假说，他认为人的大脑内存在某种特殊的机制，该机制使人先天具有习得语言的能力。语言习得机制的提出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有其深刻的背景。

乔姆斯基的求学阶段，正是结构主义语言学一统天下之时，他在接受结构主义语言学教育时的疑惑越来越多。结构主义语法旨在详尽地描写语言，但并没有解释语言是什么，语言为什么这样等根本性问题。在心理学领域，美国行为主义心理学家斯金纳在《言语行为》一书中对控制语言行为的各种因素作了解释。斯金纳认为，动物的刺激－反应模型也适用于人类的言语行为。斯金纳在动物实验的基础上对人的言语行为和儿童语言学习行为作了分析和解释。乔姆斯基对经验主义和行为主义持怀疑态度，他反对行为主义者把语言看作是一系列的“刺激－反应”。他认为，语言不是单纯地重复别人说过的话，而是一种创新，他反对结构主义语言学家对语言结构的单纯描写和分类，反对把儿童学话的过程看作是反复试验的过程，因为儿童能说出他们从来没有听过的新句子。乔姆斯基认为存在一种先天的语言习得机制，它能使儿童创造出新句子。正是这种天生的语言机制，才使“不论多笨的人也能学会交谈，最聪明的猴子也不能讲话”［3］。

由于脑科学的发达程度还不足以使人打开大脑探究人的语言习得，所以语言习得机制仍然是一种假说，没有得到实验验证，但是，语言习得机制确实有其理论依据，并能够解释人类语言的种种现象。

语言习得机制假说基于以下事实。第一，正常儿童在三岁左右基本上都能习得自己的母语。婴儿呱呱坠地，没人教他如何说话，但是，正常儿童在三岁左右基本上都能用母语进行口头交流。在三岁前幼儿学习知识的能力是非常弱的，何以能在短短的三年时间内就能熟练地用语言表达自己的思想？很有可能就是人的大脑生来就有一种语言习得机制，使人具备快速掌握语言的能力。第二，儿童的语言环境差异很大，但最终他们都能习得语言，而且其习得过程经历的阶段也大致相同：即模糊不清的声音阶段、单词阶段、多词阶段、不规范的语法阶段、接近成人的语法阶段等。如果不存在语言习得机制，很难解释为什么不同条件下的儿童最终都能获得大致相同的语言水平。第三，儿童在短短的三年时间内能基本掌握本族语的语法，虽然周围的人所说的话有一些是不标准的话语。而且，儿童可以通过其所掌握的语法知识理解并创造从未听过的话语。可见，儿童并不是在学习个别的词和句子，而是掌握了语法规则。

基于以上理由，乔姆斯基的语言习得机制很有可能存在，这种习得机制只有人类才具有，和人类最接近的高级灵长类动物在培训之后最多也只能说一些极其有限的词和短句，不可能掌握人类语言的语法规则。

（二）语言能力

乔姆斯基认为，认知系统和语言能力最终都要通过人的大脑来实现。但是，他并不否认后天因素的作用，他认为人要学会说话，除了先天的普遍语法，还要有个别语法，普遍语法是原则，个别语法是参数，只有普遍语法，没有个别语法，也是不可能习得语言的。一个婴儿出生在有声的世界里，置身于语言环境中，这些具体的语言就是参数，将这些参数代入到原则中，才能掌握一门语言。而狼孩之所以不能说话，正是因为缺乏后天作用，没有个别语法，因而没有激活先天的普遍语法，所以没能学会讲话。乔氏认为，个别语法是儿童接触到实际语言材料之后内化了的语言规则，是下意识的语言知识，即语言能力，它与语言行为相区别。语言能力是在最理想的条件下说话人和听话人所掌握的语言知识，即内隐知识；语言行为则是指对这种知识在适当场合下的具体作用。语言能力是内隐的，这种能力通过语言行为表现出来，而语言行为是可以直接观察到的外显现象。语言能力稳定、持久，而语言行为多变、短暂。

乔氏的语言能力与语言行为二分法，可以同索绪尔的语言与言语的二分法作一对比。语言行为类似于言语，都是个别的、具体的人说出来的不同的话。而语言能力和语言的意思差别很大。语言能力是从心理学角度来说的，而语言是从社会学角度来说的。语言能力是人脑的特性，是生成语言的潜在能力；而语言是社会的产物，是一个系统。

二、方法论原则

语言观决定语言研究方法。有什么样的语言观，就有与之相应的语言研究方法。结构主义语言学把语言看成是符号系统，旨在描写语言的表层结构，无法解释支配人类语言的内在机制。而乔氏确立的目标是提示人类语言的深层语法和普遍语法。

正是因为乔氏语言学的目标是提示普遍语法，所以生成语言学不以个别语言为研究对象，不研究具体语言的语法，而是通过一套规则描写语法，试图通过数学规则抽象出语法，以解释并生成人类语言，探索人脑的心理机制。因此，在语料获取上，生成语言学不依赖于个人的语言行为，而是依赖于研究者的语感，研究者根据语法规则创造一些句子。

在这一点上，生成语言学受到了强烈的批评，比如，社会语言学家就认为乔氏生成语言学脱离社会实际，不顾真实的语言事实，想当然地认为语言应该是什么样，而不去发现社会现实中真实的语料。这种批评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并不恰当，因为社会语言学的研究目标和生成语言学的研究目标并不相同。社会语言学的目标是研究语言规律，而生成语言学的目标却是通过对人类语言的研究，探索大脑的机制。对于生成语言学来说，语言研究只是手段，大脑机制才是其终极目标。而社会语言学的终极目标是语言规律。应该说，生成语言学的目标更为宏大，旨在探索大脑机制，揭示人脑之谜，如果这一目标真能实现，人工智能无疑将取得重大突破，这对人类的贡献将是无法估量的。正是生成语言学的这一目标，决定了其不从生活中选择语料，而是依靠研究者的语法知识创造话语，虽然有一些话语在真实交际中是不可能出现的，如“愤怒的绿色的思想在睡觉”，但是在语法上是正确的，是可能的。

［1］ Smith，Neil.Chomsky：Ideas and Ideals［M］.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9.

［2］ 冯志伟.现代语言学流派［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9.

［3］ 于善志.文体学和语言学研究中的形式主义［J］.外语教学，200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