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建伟
(常州博物馆,江苏常州213022)
唐荆川 (1507-1560),名顺之,字应德,江苏武进人。他是明代文学唐宋派的代表作家,是王阳明心学理论的践行者,是明清经世实学思潮的先行者。平生“以文学气节相矜尚”[1]2,其人格魅力一时成为士林推崇的典范,可以说他的人生是精彩的、成功的。但也不可否认唐荆川的一生中也充满了失意与失落,悲剧情结无处不在。不仅其仕途坎坷,乃至心灰意冷;而且其晚年的成功入世,只因于奸臣赵文华的首荐,便为“清议”家们所非议,名望由此跌落。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其官场失意,晚年为何又冒着名节受损的危险出山为官,表面上看是由于他不媚权臣、同道诬言、直言敢谏、专心学问、报国心切等因素,但实际上最关键的原因,是由于他长年体弱多病决定了他的悲情式人生。
唐荆川一生曾4次为官,但时间都不长。从嘉靖八年进士中试选庶吉士,到嘉靖三十八年“代抚凤阳”,三十九年春“卒于任”,前后大约是30年。但在他这30年岁月中,倒有二十四、五年在乡居读书著述,从事学术活动,微观唐荆川的四次为官生涯,悲剧情结处处可见:
明嘉靖八年 (1529)秋闱,时年二十三岁、洽贯群籍的唐荆川,意气风发地赴京师参加进士考试,得高中会元,殿试点为传胪 (二甲一名)。以明制,科举进士一甲者,可直接授予翰林院修撰、编修,另从二甲三甲中选取年轻而才华出众者入翰林院任庶吉士,三年后散馆,成绩优异者授编修或检讨,正式成为翰林。能进入翰林院是古代仕子梦寐以求的无上荣誉,也是以后在官场上能否晋阶决策层的重要条件之一。以唐荆川的满怀才情,名正言顺得以“改庶吉士”。但“座主张璁疾翰林,出诸吉士为他曹”,虽“独欲留顺之”,但唐荆川并不领情,“固辞,乃调兵部主事。”[2]5422这件事肯定使唐荆川有了“鸡肋”心结:一方面不欲个人特殊化,不愿留下是“张璁的人”这个标签,不肯“独留”而“固辞”,另一方面是他翰林院“庶吉士”的学业没完成,未能从候补翰林成为正式翰林。所以不久便“引疾归”,这是唐荆川的第一次为官生涯,以请病假结束。初筮的不如意,他的心情是悲涩的。
第二次是“久之,除吏部”,即过了几年,改任吏部主事,到嘉靖十二年秋,大概因为翰林院被张璁出空了,以至于国史、实录都缺人纂修,所以嘉靖皇帝下诏要选朝官充实翰林院,唐荆川被选中,“乃改顺之编修,校累朝实录”,“事将峻,复以疾告 (归)”,当时仍是内阁首辅的张璁爱才心切,“持其疏不下”,后因“有言顺之欲远璁者”故,怒而“拟旨以吏部主事罢归,永不复叙”。[2]5422-5423此次罢官可以看作是无意间触犯权宦张璁的结果,官籍上“永不复叙”的结论也要等张璁下台失势后才可能纠正平反。荆川无意 (身体确实不好,后文讲到)冒犯而被人误解,请假养病不成,竞遭革职之祸,心情之悲凉可见。
第三次是到了嘉靖十八年,朝廷要为太子选东宫的宫僚,荆川又被选中,“乃起故官兼春坊右司谏”,即以原官编修兼任春坊右司谏。考明春坊,接近唐制。分左右春坊,各有大学士、庶子、谕德、中允、赞善、司直郎、清纪郎、司谏,名前各加左右,多为翰林官迁转之阶,明东宫左右司谏,秩从九品,掌箴诲鉴戒,以拾遗补过。面对嘉靖皇帝只顾修道,不理朝政,百官芒然,唐荆川和罗洪先、赵时春 (时人称“三翰林”)要求“请朝太子”,触了龙之逆鳞,得罪嘉靖皇帝,而遭削籍归里,永不叙用。“请朝太子”事件,固然体现了唐荆川不随俗浮沉,勇于牺牲的秉性。但后果很严重,连官籍都削去了,可以说基本断绝了唐荆川再次出山为官的可能性,因此才有唐荆川十余年的后家居生活,“卜筑阳羡山中,读书十余年”,因为这次得罪的是皇帝,所以“中外论荐,并报寝,”[2]5423谁也不敢再举荐唐荆川了。唐荆川三人在“请朝太子”前,肯定已有了丢官甚至失生的心理准备,因此这次去官,唐荆川的心情是悲壮的。
第四次则是在唐荆川晚年,明史本传说“倭躏江南北,赵文华出视师,疏荐顺之,起南京兵部主事,父忧未终,不果出,免丧,为职方员外郎进郎中”。唐荆川受荐出山,先去北方“出覆蓟镇兵籍”,后“寻命往南畿、浙江视师”。因抗倭等功,“擢太仆少卿”、“加右通政”、“擢右佥都御史代抚凤阳”、正当唐荆川可以大展宏图、建功立业时,却因病“卒于任”。[2]5424《扬州唐文襄公祠堂记》说:“用未竞而身先没,天也。”[1]2命运如此捉弄人,冒着名节受损而出山的唐荆川只能悲叹天不假年。
上述是唐荆川浮沉官场三十年的悲情片断,而如果把这些作为结论的话,从宏观整体上来观察唐荆川的命运,在其人生中便有一个悲剧性的悖论存在。我们可以从与这个命题结论相反的前提来考察:唐荆川既学识淹贯、品行高洁,又人脉丰厚。
唐荆川生有异禀、博学多才。明史本传记载:“顺之于学无所不窥,自天文、乐律、地理、兵法、弧矢、勾股、壬奇、禽乙,莫不究极原委,尽取古今载籍,剖裂补缀,区分部居,为左、右、文、武、儒、裨六编传于世,学者不能测其奥也。”[2]5424唐荆川是明代著名的散文家,与王慎中、归有光合称“嘉靖三大家”,本传赞其“为古文洸洋纡折有大家风。”唐荆川还是明代著名的诗人、书法家。早年会试时得高中会元,因才华出众而“改庶吉士”,后来得进翰林院任编修,无不说明其以学识渊博闻名。从上述本传看,他还十分推崇经世之实学,认为掌握了实学才会通晓现实知识,主张把事功作为评价人的尺度,梦想自己能以经世之能臣而留名青史。
当时王艮代表的泰州学派将王阳明心学“致良知”说发展为“复初说”,认为治理天下首先要端本,搞个人道德修养,即“诚其心”,实际是一套修身说,讲求学识渊博,又品行端方。唐荆川深受王阳明学说的影响,他在北京曾受学于泰州学派激进的学者王龙溪 (畿)门下,明史本传说“又闻良知说於王畿”,[2]5424唐荆川以高风清节标榜自己,并努力付之于实践。所以,时人赞其“文章气节,一时无出其右者”[1]3、“四方学者翕然尊师之”。[3]19
正因为唐荆川的德才兼备,所以他受到了朝野普遍的尊敬与赏识,下列几条材料足以说明,才华横溢、才能出众的他是达官贵人积极网罗的对象。一是早在京师会试时,当时还是内阁首辅的主考官杨一清 (1454-1530)对其会试文章非常赞赏,和其余17位考官商定,“使乡人索试策,欲首擢之”;[3]28二是前述唐荆川第一第二次辞官,张璁“独欲留顺之”、 “璁持其疏不下”,史载张璁(1475—1539),接杨一清为内阁首辅六年,备极宠荣,世所罕见;三是嘉靖十八年 (1539),朝廷要为太子选宫僚,荆川又被选中,“乃起故官兼春坊右司谏”,春坊右司谏,只是一个九品小官,从官职上说,难入大家的法眼,但担任这个职位的意义却非同小可,太子乃国之储君,朝廷对选用东宫宫僚是十分重视的,而且可以说要求非常之严苛,非才德极佳者难入选,因为一方面是为注重太子的培养环境,另一方面却是太子一旦上位登基,其僚属作为亲信,会很快得到提拔重用,进入决策圈,荆川能入选,说明他的才德之优在朝廷有着广泛的共识;四是在唐荆川后家居时,“四方之行过是邑者,必先礼于其庐,以得见为荣”。[3]28直到“晚由文华荐”成功地再次出山为官,既说明唐荆川的才情同样为赵文华、严嵩这一派权奸所重,由于赵氏的带头,具有“破冰之效”(否则不可能打破前述“中外论荐,并报寝”的局面,嘉靖皇帝仍在,非严嵩之流分说不能成功),但紧接着荐唐奏章达数十通,又说明当时唐荆川的名望人脉已经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唐荆川才德兼优,又有广泛的人脉关系,按理说他的官场仕途应该是顺畅无比的,但事实上他的仕途又是如此的坎坷不平。倒底是什么原因才形成这一悖论呢?其悲情之结症何在?
我们排比史料便可发现,形成这一悖论是有多重的原因,如他不愿媚从权贵张璁,由于秉性耿直会交恶同道,为了大义敢得罪皇帝等。但笔者认为,最主要的因素还是唐荆川的体弱多病。虽然人们常说唐荆川是“文武全才”,在荆川逸事中还说唐荆川曾教习抗倭名将戚继光枪法云云,[1]9也不可否认,唐荆川后家居时曾一度习武健身,因而精通技击,但这个“武”更多的是指唐荆川满腹的“文韬武略”,绝非说唐荆川本身是孔武有力又兼勇猛英武之类的意思。相反,唐荆川的身体是非常嬴弱,以至于经常生病,不能正常处理公务。可以说引发唐荆川第一、二次致仕的“引疾归”、“以疾告”并非虚妄的辞官托言,后家居时的习武,目的主要是为强身健体、改善多病的体质,“卒于任”的病由,也不能简单说是积劳泛海“遂得疾”,而是多年的病体种下的“因”,这我们检视相关材料便可发现。
唐荆川是否生来便身体羸弱史无明载,其体弱多病之因,应该如中国16世纪伟大的早期启蒙思想家李贽 (1527-1602,也是泰州学派的一代宗师)所撰《荆川唐公传》中所记载的:“以幼时尝竭精神于举业,几成瘵疾 (疫病,多指痨病)。”[3]28在古人惜字如金的的传记中特意带上一句,唐荆川的体弱多病之严重性可想而知。
在《荆川先生文集》中,唐荆川写自已患病的诗、书占了相当的比重,且三十年间从未间断①。诗名中带病字的很多,有《谢病赠别高参政子业》、《罢病归访王山人含真》、《赠庵中老僧记嘉靖丁未春余以病客荆川》、《疟病作》、《病中食江鱼》、《海上归来病手足疮兼血疾伏枕》等。而有些诗的内容还多介绍病困情形,如《宿游塘书怀二首》:“脉脉常多病,睢睢竞寡谐。莺鸠知分量,槁木任形骸。”《病中试新茶》:“病来多忘却,恰似老僧伽。”《宿荆溪上塘庵述怀》:“园令还多病,东方更少徒。……病身宁礼束,懒性已书捐。”《周莲渠以诗问病次韵》:“樗材非世用,药石拙身谋。”《病中秋思八首》:“闲对江枫诵楚骚,病容秋色偶相遭。”《病中秋日作四首》:“一身之外不知谋,若道谋身病未瘳。”《自述》:“本是癯然山泽士,衰年况自不胜衣。色常带黑缘辞肉,形或如灰似杜机。”《囊痈卧病作三首》:“总缘病里悲歌意,不为离乡也越吟。正愁未了形骸外,生老病苦只此身。”《养病道院》:“生涯岁岁药囊间,已息交游亦未闲,土木形骸真觉槁。” 《卧病作二首》:“孤踪原自与时屯,两月郎官半闭门。”《三沙抱病夜坐柬梅林督府》:“领军韦叡本清癯,药裹常随侍剑余。”《三沙病后夜起玩月书怀》:“已惯蠃躯常食少,”《食蒜》:“三食韲粥犹嫌稠,百味荤腥久不偿”等。
唐荆川诗中还有多首是写给医士 (官)的,如《赠袁御医芳洲》、《送王良医往岷府》、《送樊医归南昌》、《赠宜兴张医二首》、《题赠施心菊医士》、《杨医士六十》,《杨医士寿诗》有:“予亦文园高卧客,年来肺气为君苏。” 《赠徐爱杏山人诗》 (卷三)有序说其是无锡人“善医,尤精金疮。”[4]37这些诗既说明他与这些医士的良好私交,又何尝不是荆川病弱常需寻医问药的旁证呢。在《文集》之书 (信)部中,荆川与同好往来书信中同样有很多谈到自己的病体:如自述“牵於多病”(答顾东桥少宰),“仆素病羸”(答屠渐山谕德),“抱病懒慢” (与王尧衢书), “弟亦多病羸体”(答吕沃洲)等;与医士的来往书信也颇多,如“与蔡白石郎中”、“答皇甫百泉郎中”、“答王龙溪郎中”、“与洪方洲郎中”、“与华郎中补庵”等;另外,与人论学,也多会以病喻学,“益觉实病之难除,实功之难进也”[4]3(答张甬川尚书,卷五)等。
而在目前所见四则“荆川逸事”中就有二则讲到唐荆川的病体:一是引用婺源朱严溪《忍字辑略》中说:“尝就医无锡,…见者不知其为公,往往凌辱。”[1]8二是吕晚村《荆川四书文评注》中说:“且清癯多病,其封翁忧之,托王龙溪为之解脱,畿乃曰:‘天下戒定慧救贪嗔痴,荆川当以贪嗔痴救戒定慧。’荆川惝然 (怅惘、失意貌)受之。”[1]8-9
唐荆川在乡居读书之余,与方外之人交集颇多。其写庵观寺庙和僧道的诗也不少,如上述《宿荆溪上塘庵述怀》、《养病道院》等。李贽《荆川唐公传》也强调说“公喜静坐,乐与方外之士游。”[3]28而从目前常州发现出土的有唐荆川撰写镜铭的铜镜上,署款或为“荆川道人”,或为“荆川居士”,[5]也可见他对佛道介入之深。其与方外之人多交游,既为其中高僧老道较多,并不时有传说得道飞升者,又为佛道门中自有其独特的养生延寿观念,因而其总的目的也是为了寻找治病强体之术。
唐荆川的家居生活,总体上是以养病健体为主,但前、后期略有不同,前期是主“静”又参之养生家言, “数年来绝学、捐书、息游、嘿坐,精神稍觉有收拾处”[4]6(寄刘南坦,卷五),应该是有效果但又不是很理想,这才有后期的主“动”养生法,开始研习技击之术,想通过主动锻炼身体来改善多病的体质,其效果同样并不算好,否则晚年第四次出山后,也不会自嘲“两月郎官半闭门”了。
综上,把唐荆川长期的林下生活说成是因为“张璁当国,遂称疾求去”[3]19、不友好同道的“诬言”、“学问文章未成…无赴官意”[3]28等因素,当是后人的春秋笔法。可见,唐荆川长期空负奇才却无从施展,最后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对唐荆川来说,影响他施展平生抱负的最大的障碍是体弱多病之躯。
应如何看待唐荆川“晚由文华荐,商出处于罗洪先。洪先曰: ‘向已隶名仕籍,此身非我有,安得侔处士。’顺之遂出,然闻望颇由此损。”[2]5424这件事功过是非呢?因为这一条在国史本传上公然明载,在唐荆川的“青史”中无比重要,是构成他悲剧性命运的重要表征之一。
唐荆川晚年的出山,表面上的原因可以归结为不耐倭寇肆虐、边患日重。正如他的《宿荆溪上塘庵述怀》诗 (卷二)说:“海上倭方急,云中虏又侵。缨冠本非分,抱膝复何心。”[4]8明代东林党领袖顾宪成 (1550-1612)所撰《唐荆川传》记载:“岁庚戍,虏薄都城,人情汹汹,屡欲奋斗勤王,幸寻解严。已而倭人犯,…惨不忍言,…顺之愤懑废食,时时携一编袖中,…盖古今所称大经略也。”[3]19事实上,唐荆川既 “天生我才”,入世的观念是强烈的,虽然因为身体病弱的原因,未得在官场大显身手,但唐荆川不是一个自视清高者,他的乡居读书生活方式不是因为避世,也不是因为退隐,只是养病需要的无奈之举,以一生所学来建功立业,为国家为民族做奉献的信念从未动摇,满腔热血是其晚年受荐出山为国效力的真正动力。
而且唐荆川晚年的出山是有其时不我待之迫切心愿的。在唐荆川的批命中,他是会盛年早逝的,如在其早年《自述》诗 (卷三)后的自记中说:“有相士谓余四十六岁且死矣,诗以自笑。”[4]5但他通过乡居养病,竟得到期不死,这让他早已认命之心泛泛而动,即使“削籍”的处分依然封杀了他的希望。随着倭患的日益严重,复出机会终于降临,尤其在他自感身体日坏、时日不多的情况下,紧紧抓住这个机会来报国立功是必然的。
但是,正如俗语所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社会传统的价值观念、行为习惯、道德标准,都是构成人、制约人的众多社会因素。对中国传统知识分子来说,或许坚守自己的做人原刚、道德底线是一种美德,值得赞许,但对渴望建功的人并非如此。有机遇不一定成功,但成功必须靠机遇,这是个不可逆转的命题。唐荆川急于证明自己,但社会现实似乎并不喜欢这样,命运不会轻易给人机会,前面讲到赵文华的荐章,那是具有破冰性质的,这是个难得的机遇。但抓住了这机遇,又因为赵文华的“严嵩奸党”身份,等于放弃了自己的做人原刚与道德底线,必然使自己的名望受损,这个矛盾如何解决?
作为道德实践家,唐荆川是十分看重自己的名望的,如何为自己找到一个借口,这便有了“商出处于罗洪先”,引用罗洪先的话,其实只是为了寻找一个道义上的着陆点,在真实的迫切心态之上覆盖一层美丽的薄纱,这完全是从儒家经世致用理论的角度来求证自己的行为。但这一借口,仍然是难以得到清高自持的士大夫的认同。所以后来顾宪成的《唐荆川传》中,对其事的描写是用的录其言、明其志、记其事的方式:“年垂五十,恍然有悟,曰:‘此心天机活泼,自寂自感,不容人力,吾顺此天机而已。障天机者莫如欲,欲根洗静,机不握而自运矣。’……亦维使之精析义理而征其实于辞受进退之间,不为玄谈。”[3]19从而避开了对唐荆川晚年名节由此受损的评价。
笔者认为唐荆川最后一次受荐入世,并不存在道德个性的缺陷与认识能力的限制,也不是人生中一个重大的失误,恰恰相反,是值得赞许的,如果没有这次行为,唐荆川胸怀奇才却未施展的悲剧情结会更深,或许将纯碎以一个散文家、一位学者名世。我们说值得赞许,是因为,唐荆川的所为其实是一种担当、一种博爱的行为,体现的是一种一往无前、勇于牺牲的精神,正契合《孟子·公孙丑上》所说:“虽千万人吾往矣”之要义。
如果唐荆川身体健康、官运亨通、入阁拜相,那么上述他命运中的一些悲剧便可能不会发生,相对而言,他也不可能有这么多的时间、精力来从事读书撰文与学术研究。但人生是没有“如果”可言的,所以唐荆川的悲情是不可避免的,这也许是唐荆川的宿命。
注释:
①本文第三节所引唐荆川所撰诗名、书名及摘录诗文,均为笔者据《荆川先生文集》卷一至卷九,即诗一至诗四、书一至书五整合,因版本所限,不一一标注。
[1]唐鼎元.扬州唐文襄公祠记[E].武进,唐氏铅印本,民国二十八年.
[2][清]张廷玉.明史:卷二○五·列传第九十三·唐荆川条[M].北京:中华书局,1974.
[3][明]顾宪成.唐顺之传,[明]李贽.荆川唐公传[E]//毗陵唐氏家谱·宗·第20册·志传碑表状事略一,武进:唐氏铅印本,民国三十七年.
[4][明]唐荆川.荆川先生文集[M]//四部丛刊集部,上海:涵芬楼版重刊,出版年不详.
[5]常州市唐荆川研究会.唐荆川研究[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0:282-28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