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活动对中国古代边疆地区文化传播影响考述

2013-08-15 00:52:35詹昌平
武夷学院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汉族移民文化

詹昌平

(福建幼儿师范高等专科学校,福建 福州 350013)

在中国历史上,基于各种原因,以汉族民众迁播为主的各种移民活动始终延续不绝,并呈现出一种由率先发达的黄河流域、长江流域核心地区向四周边疆扩散的总体趋势。在完成了初入侨居地过渡期后,这些移民及其后裔在移植并推行祖籍地先进生产技术和生产方式的同时,还积极发挥外推力作用,通过兴学校、开科举、教学术、传宗教、移风俗、参政务等方式传播先进文化,改善边疆地区社会思想文化环境,甚至促进当地形成了新的区域性文化特征,从而对迁入地经济社会的长远发展产生了深远的人文影响。

一、文化冲击促进边疆地区的社会开化

人作为有着自主意识的高级动物,观念的先进与落后往往决定了社会的总体发展水平。在人类从野蛮经过开化至文明之发展路径上,不同文化之间的碰撞、冲击至关重要。由移民活动带来的先进文化能够促进思想观念的改造和更新,对落后地区的开发和开化往往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1、倚重工商,发展社会生产力

由于相对于边疆地区民众,汉族在生产、科技、文化等方面具有先行的领先地位,因而随着汉族移民前进脚步向外播撒的汉族思想文化,对边疆地区的社会开发、开化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地处西南边疆的云南原为人烟稀少的少数民族地区,据《嘉庆重修一统志》《云南部》以及《统部·户口》等官方文献,在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其人口90余万。经雍正年间“改土归流”后,近百年里汉族移民大量涌入,到嘉庆二十五年(1820年),该省人口达449万余,较原来增长5倍。随着汉族移民大量进入后,当地重农轻商、重农轻工观念获得极大的改变。此时该地区商业资本开始活跃起来,各地普遍在交通比较便利之处增设定期集市,造成了到处遍布大小圩场、街市之类交易场所的局面。滇西大理“三月街”就是其历史遗存之一,至今仍然负有盛名。汉族移民活动使得当地民众旧有观念结构破裂和新观念逐渐成长,对当地生产力发展的推进作用非同小可。因为上述商业活动具有先进的资本主义因素,所以它们既推动社会生产力取得突破性进展,也使农业生产朝着商品化方向发展,从而加速了当地传统封建经济的解体进程,在经济方面取得了此前历代不可比拟的辉煌业绩。

2、吸取精华,改善民生质量

经济的发展繁荣,可以为改善民生质量提供一部分物质基础,而关于改善衣食住行等先进技术的引进和使用,才可能使得提升民众日常生活质量的物质依托有了现实性。如多彩多姿的中国传统民居折射出我国地大物博、自然条件差异巨大的显著特点,也是我国广大劳动人民改造和利用自然、适应周边环境的生动体现,还是不同民族建筑文化之间互相学习借鉴的一个结果。云南的民居异彩分呈,并往往可以窥见汉族移民活动所产生的影响。14世纪前后,不少屯军汉人驻扎在云南南诏一带,将祖居地文化向周边其他民族传播。因而不仅现今云南白族民众大多通晓汉语,并将其作为与其他民族的交际工具,而且白族工匠也吸取丰富、先进的中原建筑艺术,并发挥自己的创造才能,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白族民族建筑风格,提升了当地民众的居住质量。位于苍山脚下、洱海之滨的喜洲,其民居建筑均为独立封闭式的住宅,有点象北京的四合院,其建筑风格往往令现今许多汉族民众产生莫名的亲切感。这种经过汉族建筑艺术同化的白族民居是一种经过吸收和融合的新创造,浓缩、萃取了汉族和白族的建筑文化精髓,绘出了一幅具有融和与保留双重特质的历史文化画卷。

3、文化归化,促进人文进步

对于大多数民族来说,姓氏具有很强的文化意义。“姓”源于母系社会,属于为区分血缘而发明的人群识别符号,班固等人撰集的《白虎通义·姓氏篇》指出其基本作用为“远禽兽,别婚姻”。“氏”原为古代贵族的标志和宗族系统的称号,中国从夏朝中期开始“氏”成为“姓”的支系,表示某些族类群体的历史功勋和社会地位。中华民族姓氏在自身发展过程中,也折射出汉族移民文化传播的影响力和作用力。黎族是聚居在海南省的土著少数民族,唐代就被朝廷纳入行政管辖之下,开始与外来汉族民众相处共生。由于汉族移民逐渐增多、封建郡县制不断加强,黎族在宋朝就已出现汉化现象。宋代赵汝适在《诸番志》卷下《海南·黎》中记述:“黎之峒落日以繁滋,不知其几千百也,咸无统属,峒自为雄长,止于王、符、张、李数姓,同姓为婚。”明朝中后期,大多数黎族人有了汉族姓,而且原始黎族也产生了人文分化。这种分化不仅以居地处与郡县治所远近来划分,“去省地远者为生黎,近者为熟黎”,而且也以其接受汉文化影响深浅程度作为标准,“生黎居深山,不服王化,不供赋役,足迹不覆民地”,熟黎则“开险阻,置村峒,外连居民,慕化服役”。透过这类改用汉姓、生熟之分等现象,既可以看到海南黎族原始社会氏族文化模式更新的一段进程,也可以视为黎族民众归化于汉文化的一个结果。

二、观念传播推动边疆地区的风俗更易

风俗习惯指在社会文化系统中长期发展所形成的一个地区里风尚、礼节、习惯等的总和,是地方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一个宏观的社会文化区域之中,各地风尚习俗总是存在或大或小的差异,而不同民族之间风俗习惯更是有着人文个性差异性,并处于互相影响、逐渐变化的过程中。通过相对强大的移民文化,先行发展的民族往往能对后进民族风俗产生改造和移易的作用。

1、移风易俗,变革旧有民俗

海南素为移民之岛,汉族移民的出现可上溯至自西汉中央封建政权对海南岛实行统治时期。随之而来的汉族习俗也逐步挺进、深入到到海南各地,广泛而深远地影响、改变了其“原住民”黎族人民的文化精神活动。汉族本土宗教道教,在传入海南黎族地区并成为黎族民众的主流宗教之后,黎族的民俗发生了诸多变化。在一些地区,黎族民众仿照汉族民俗,建立“祖先堂”,设坛祭祖。台湾高山族的祖先主要是远古闽越族居民,习俗与中原一带的汉族大不相同,有断发、文身、黑齿、凿齿、拔牙、猎头、蛇崇拜等土风,长期被视为野蛮落后的化外之人。到了清代,随着福建汉族移民大规模入台开拓,台湾高山族一些陋习也发生了改变甚至被完全抛弃。出于展示勇敢、获得尊敬的动机和意义,台湾高山族曾将斩获敌人首级作为自身勇敢并赢得尊敬的一种象征。清代云南蒙自人曹士桂在任职台湾知府时,还曾耳闻目睹过高山族猎头遗习,并在其《宦海日记》中记述其情形。来自大陆的汉族移民就将先进观念带入台湾,并通过多种方式感化、影响高山族民众,最终使得他们也抛弃了这种在原始社会形态下所形成的陋习。

2、崇文重教,提升文教地位

习俗的生命力极其顽强,作用力也甚为强大,故古语云“习俗移人,贤智者不免”。科举制度在中原地区盛行后,其所携带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之类思想风尚也随着汉族移民步伐向边疆地区蔓延扩散,而边疆地区民众受此薰染后,当地社会风气追求的内涵与形式也发生了巨变。唐代时期,地处云南的少数民族政权南诏国虽然没有实行科举制度,但是其民风也大受汉族移民所带来的科举之风影响,当地社会向学之风逐渐大盛,普遍崇尚知识和文化,甚至僧侣、道士也竟相阅读儒家经典,从而推动了其中一些地方走上成为 “文献之邦”道路。海南在唐时汉族移民就达3万多人,明代名臣邢宥曾用诗句描述说:“故家大半来中土,厚产偏多起外庄”。海南虽距京都千里之遥,且地处南海一隅,但在汉族移民携入的崇文重教基因不断生长、繁衍、扩散后,也具有了中原文化色彩的人文气象。如通过科举考试进入封建国家的官僚系统,逐渐成为海南民众的最优人生选择。海南原为蛮荒之地,在隋唐两代中没有出过一个举人或进士。而自宋代始,由于儒学逐渐设立,学校逐步普及,因而海南科举也出现人才辈出局面。《海南岛古代简史》记载,从宋代到清代,海南共有举人767人,进士96人。苏东坡曾贬居海南儋州,而海南历史上第一个中举人和登进士的人士都曾为其学生,由此可以一窥贬官移民苏东坡对海南文化教育影响和贡献。

3、政教结合,改塑精神品质

中国政治事业自古以来就有注重民间风俗的传统,“为政必先究风俗”是历代君主恪守的信条之一,《荀子·大略》亦曰:“政教习俗,相顺而后行。”海瑞祖上为福建晋江垵边人,在汉族移民极重教育与科举风气影响下,其母早早就对他进行启蒙,要求他熟读儒家圣贤之书,而且海瑞“有戏谑,必严词正色诲之”。经此严格训导,海瑞于嘉靖二十八年(1550年 )中举,此后坚守清廉之道,成为中国历史上最具知名度和美誉度的清官之一。一个地方习俗的成长须经过从萌芽、发展到定型的过程,才能最终形成独具特色、丰富多彩的风貌;而外来文化的落地生根,也有一个借助推力、逐渐楔入、发挥作用的渐进过程。如汉武帝在海南建郡立县后,汉文化开始传入海南,其中道教自唐宋传入,至清代才完成在黎族地区的民族化过程。在自称教主道君皇帝的宋徽宗下《神霄玉清万寿宫诏》后,海南不仅各州(军)、县普遍设观造庙,而且将道教影响扩大至黎族地区。到清雍正年间(1723-1735年),不但输入玄天上帝、万天公等汉族神祇偶像,还带来与汉族人文特色关系密切的英雄崇拜,如对海瑞的推崇、尊敬在海南也形成社会风气。[1]这种社会思想文化上的变化和转型,无疑是在封建统治集团大力推动下形成的。

三、规模办学带动边疆地区的教育普及

在中国各民族中,中原地区的汉族文化发达较早,春秋战国时期就出现了诸子并立、百家争鸣的兴旺景象,而其时中国边疆地区尚处于被称为 “蛮”、“夷”的未开化阶段。但从秦汉开始,由于涌向边疆的汉族移民往往聚族而居,在当地具有着一定的人口比例优势,又有着重视子弟教育的传统,再加上科举等制度的有力支持,使当地教育逐渐走向普及和兴盛,提升了当地人口整体文化水准。

1、传承祖地教育传统,提升人口文化素质

秦朝于公元前 214年统一五岭地区,将来自中原一带的军人留守五岭,此后又从中原又迁入30万人填充。1276年,大举南下的元军攻占南宋都城临安后,大批逃难的汉族移民分两路进入广东,其中一支是从海路来的数十万江淮移民,其中包括南宋的皇室成员、朝廷官僚以及各类士卒、难民,他们迁入广东沿海。秦朝迁入的移民虽然多是农人出身的军人,文化程度不高,但给广东带来农耕技术和汉人血统,促进形成了粤方言。而来自江淮的汉人中识文断字的士人较多,是一种珍贵稀缺的高素质人口资源。虽然他们所占的人口比例不高,但带来了十分重要的教育传统习俗和举办教育能力。秦统一五岭时,两广还处于刀耕火种的原始社会,而自宋以后尤其是明清时期,广东则出了不少文化名人,这与江淮移民对广东教育的贡献有着很大关系。文化名人是一个地方文化事业勃兴的领军人物,也是一个标识地方形象的文化名片,还是一个地方人口素质的增值标志。文化名人作为教育发展的成果之一,其基础必然是广泛的教育推广行为,其基座也必然是广大的受过良好教育人口。

2、外来仕宦竭力倡行,发展教育公益事业

要真正使教育获得长足发展与进步,政府官员的见识、态度以及执行力至关重要。书院是中国特有的一种教育与研究机构,对中国封建时代的教育、文化事业的发展起到过“偏师”作用。台湾书院在短时期内迅速发展,成为清代台湾提高教育水平的一种重要形式,不仅与闽台两地学者的密切交流、接触相关,而且与外来知书达理地方官员的倡导、扶持不可分开。在清代,从福建派往台湾任职的地方官员多具有远见卓识,热心创办书院,努力发展教育事业。如福州鳌峰书院创始人张伯行的弟子薜士中,在雍乾年间两次出任台湾府学的教授,后又在海东书院讲学六年。他亲自制订院规,并施行严格管理,促进了海东书院的发展兴盛。以朱熹为代表的闽学在中国古代哲学思想体系中占有崇高地位,其大规模传入台湾是在郑成功时代。郑氏家族是一个传统文化气息浓厚的书香世家。在家风感染下,郑成功也素以“养心莫善寡欲,至乐无如读书”为座右铭,并极为重视文化人的作用。他率军入台时,携同前往的士大夫达800多人。这些士大夫在郑成功父子鼎力支持下,成为明郑政权发展教育、倡导闽学、传播中华文化的中坚力量。

3、促成师生双向流动,催动学校教育发展

发展教育须有极为关键的师资人力资源保障,台湾教育的发展就与福建较高文化素质师资移民有着不解之缘。清道光至光绪年间,台湾书院急需高水平的师资人才,于是一批具有深厚闽学背景的学者纷纷受邀,前往台湾任书院的山长或主讲。当时台湾仰山书院、海东书院等著名书院,均由闽学学者主持或主讲。如建宁贡生何云龙、福州举人林寿祺、福州秀才姚宝年等,曾分别任过仰山书院的院长和主讲。在他们的努力下,台湾书院规制日臻完善,涌现出了一批颇具影响力的教育机构。先进地区文化所具有的强大吸引力,还会使边疆地区的“原住民”或移民后裔学子产生羡慕、向往之情,从而萌发前往留学、访学的愿望,并在此基础上产生一种教育移民的回流现象。福州鳌峰书院山长丁莲曾被邀至台湾讲学,其“倡明经术,海外化之”的结果之一就是台湾一些学子以报考鳌峰书院为荣。如台湾淡水厅举人李藩岳,就曾登陆海峡西岸,求学于鳌峰书院山长郭柏荫门下。这类教育互动交流不仅使得边疆地区逐渐培养出本土才俊,而且还为他们创造出新的施展才华机会。如台南士人黄本渊成为明朝优贡生后,曾出任长汀县学、福州府学的教谕,成为一位反哺大陆教育的台湾人才。

四、才俊崛起提升边疆地区的文化地位

在一个大的文化区域中,不同的亚文化区域各有文化特质,但是它们在整体文化体系中的地位、作用却有高低、大小等差异。这类差异的产生,虽然表现为它们在整个文化体系中的重要性和作用力大小,但是其构成要素的优劣却是最为基础的因素,其中既包括是否具有重大创新意义的文化成果,也包含是否产生拥有重要影响力的文化名人。

1、文化才俊群体崛起,改变地方文化落后印象

在一个相对落后的地区,作为其文化发达起来的标志之一,就是出现和崛起一批具有出众文化品质的卓越才俊。宋代之前,福建经济社会发展水平较低,在文化、教育等方面也默默无闻。但到宋代,这种情况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惟昔瓯越险远之地,为今东南全盛之邦”。《宋史·文苑传》登录宋代著名文人计90人,其中福建人8人,居全国第六位;《全宋词》辑录的3000余名作家中,福建北宋词人14人、南宋词人 63人,分别名列全国第六位、第三位;《宋史》的《道学传》和《儒林传》共载人物89人,其中福建17人,居全国之首。在这些文人中,杨亿、柳永、刘子翚、张元干、刘克庄、严羽等堪称一代名家,具有相当崇高的全国性地位。梁克家是宋代福建晋江人,曾入阁任右丞相,其所编撰的淳熙《三山志》是福建保存至今年代最早的一部地方名志,在方志界素享盛誉。在崇尚儒教的国度里,从祀孔庙的人物也反映出一个地域思想文化地位的高低。至清宣统三年,全国从祀孔庙者共152人,在除却孔门弟子外的 75人中,福建拥有13人,位居全国之首。[2]据有关学人统计,在朱熹的影响带动下,仅宋元两代,福建较为有名的闽学大家就达150多人[3],赢得“朱子门人半天下”之赞誉。

2、巨人整合分散力量,增强地方文化向心力

各地自发的文化发展总是力量分散和影响弱小的,而一旦出现文化巨人和产生文化巨作,则能提升地方文化的向心力和影响力。闽学是在朱熹等文化巨人的整合和福建各地文化向心力获得极大的强化后,才由地域性学派走向全国性核心文化流派。闽北由于是北方汉民入境第一站,在福建区域发展进程中处于先发地位。朱熹一生多以闽北为据点,从事以书院形态为主的研究与教育活动,他以精深的研究和阐发,使理学成为儒学的嫡传正宗,而且在传道授业活动中,也承担起了积聚理学力量、凝聚地方文化的责任。淳熙年间,他出游福州,招收弟子入门,扩大理学在闽东的影响。庆元党禁时期,他避祸福州时吸引大量从游者,巩固了闽学在“福州十邑”的地位。他晚年曾南下漳州任知府,陈淳、郑可学、赵唐卿等后来成为南宋理学家的学人均在此时投到他门下。其时不仅漳州几成闽南学术中心,而且儒学也在相邻的泉南佛国古地繁盛起来。当朱熹北归后,在漳州以李唐咨、泉州以杨至、莆田以郑可学为中心,形成通归朱熹学术旗下的三个闽学分支,壮大了闽学的整体力量。正是因为有了朱熹的出现和努力,闽学在福建文化体系建构史和地域社会发展史中具有非同凡响的地位,并且也使福建由蛮夷之地一跃变为人文荟萃之方。

3、凝练地方文化特质,确立在中华文化体系中地位

重大文化成果和杰出文化名人,既可作为其诞生地对民族文化贡献的主要标识,衡量出各地文化水平发达程度,同时也能表明它们各自在其文化结构体系中的地位,以及在所属族群文化中具有的影响力。如果具备了上述两种要素,地方文化就能发展为核心文化,在相应文化谱系占据一个顶峰位置,也能体现和表达出所属民族的精神趋向,并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促进整个民族文化的建构过程。宋代福建文化的高度繁荣令人瞩目,其中源自闽北地区的慢词开拓和理学发达功不可没。前者以崇安(现今福建省武夷山市)柳永为开创者并影响一代词风,出现了所谓“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现象;后者是以朱熹为代表的闽学,在元代之后上升为正统的官方哲学,此后一直影响着中国人的道德准则和价值判断。这种文化地位的取得,可视为移民活动的一种成果,因为这是由从杨时北上拜程颐兄弟为师研学理学后,四传至朱熹而集大成的求学移民活动所促成的。据传杨时南归家乡时,程颢曾目送之,并感叹曰:“吾道南矣!”中华核心文化之脉向南延伸,以及中国文化重心完整南移历史任务的基本完成,正是在福建理学第一代求学移民者杨时等人继往开来、创新儒学之后的一个重要结果。

五、建立亲缘促进边疆地区的政治统一

国家、民族的疆域的稳定和政治的统一,须以一定实力为后盾。在实际政治运用中,通过某些移民活动软实力的运作,建立文化亲缘关系,促使对方理解、认同、接受己方对社会发展的主张和维护自身利益的行为,比单纯依靠军事武力、经济制裁等强制力更为文明,也因为其能深入和植根人心而更加有效和持久。

1、实行和亲政策,实现政治关系友好

在中国古代政治手腕系统里,笼络外国或国内少数民族策略被称为“怀柔”政策,是一种高明而有效的政治方略。汉代贾谊在《新书·无蓄》中说:“怀柔附远,何招而不至?”当军事实力不足以开疆拓土或稳定边防之际,中国封建王朝在软实力运用方面,有时还会采取一种十分特殊的和亲方式,即通过统治集团上层联姻进行血缘交融和亲情纠结,以实现敌对的民族、国家走向和解的目的。如汉元帝遣昭君出塞和亲,使匈奴与汉朝之间和好长达半个世纪,在较长时期里稳定了北方边疆;唐太宗将文成公主远嫁吐蕃,此举对于西南地区边防的意义也是不言自明的。即使在一个已建立一定统治基础的疆域内,封建统治集团也常利用结亲方式,形成以亲缘意义为基石的特殊政治结盟,推行以皇权为中心的政治制度文化,实现民族之间的政治友好。在东北黑龙江下游及鄂霍次克海沿岸地区,清代居住着赫哲、费雅喀等少数民族。为笼络他们,清政府学习借鉴历史上汉族王朝以宗室之女外嫁藩王的和亲经验,建立了一种让少数民族首领迎娶“皇姑”的联姻制度。由于能与强大的中央王朝结为亲戚,这种联姻也被那些少数民族当成一种殊荣。而实行下嫁“皇姑”制度,清政府则收获了丰厚实在的政治利益,娶“皇姑”的少数民族与满清统治集团长期保持友好关系。

2、借助政治联姻,促成国家统一事业

和亲政策一方面可作为一种权宜之计,在力量尚无法全面顾及各条战线的情况下,暂时消弭某一方面的威胁,体现出统治者政治权谋智慧;另一方面也可作为一种和平方式,怀来抚远,促进同一家国意识的建立和巩固,促成或加速国家的统一事业。清政府在经营东北地区时,对赫哲等少数民族采用下嫁“皇姑”的政治联姻策略,就有相当深远而自私的政治考虑。魏源曾在《圣武记》中一针见血地指出:“康熙中,以鱼皮(赫哲)等部俗荒陋,令其世娶宗室女以化导之,岁时纳聘。”这种联姻做法,既帮助了努尔哈赤加快统一东海女真的进程,也加强了清政府对东北少数民族的统治。由于清政府的强力支持,在赫哲等少数民族社会中,“皇姑”(萨尔罕锥)及其丈夫(霍集珲)的政治地位远在姓长、乡长、子弟、白人之上。清王朝通过“皇姑”们在当地的参政、议政,强化了中央政府的领导地位和掌控能力。[4]作为加强封建王朝统治者与边疆少数民族之间血缘关系的措施,类似的和亲结盟举措对增强少数民族对中央政府的向心力,加强中央政府在边疆地区的统治,具有非同凡响的重要意义。

3、推广语言文字,建设民族共同体

中华民族是一个由56个民族组成的多民族共同体,而汉族作为主体和核心,在西汉时期就已基本形成。公认的汉民族共同祖先是炎帝、黄帝,以他们为代表的两大部落集团源于黄河中上游地区。此后华夏诸族逐渐向外迁徙,并与各地土著杂居、融合。这不仅扩大了人口数量,拓展了民族生存空间,而且还将以语言、文字等为基础或载体的多种文化元素播撒、移植到边陲地带,使得共同生活但不同祖源的民众结成亲密的文化亲缘关系,逐渐形成和增强了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心态。在战国时期,四川土著的语言为与中原汉语大相径庭的“蜀左言”。从语序上看,中原汉语的语序是典型的svo语序,既“主—谓—宾”结构,而古蜀人语言则是sov语序,既“主—宾—谓”结构。自秦以后历代大量移民四川,说汉语、写汉字人口最终形成压倒性优势,覆盖了包括许多少数民族在内的广大民众,因此加强了蜀地与核心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教育等联系。在重要文化载体语文同化后,边疆地区与核心地区的人员交往、信息交流等更加便利快捷,同时互相之间新的文源关系和人文结构也逐渐建立和成熟起来,最终将许多边疆地区纳入到汉族文化圈。这有助于中央政府强化在当地的正统权威和行政力量,也极大地扩大、加强和巩固了汉民族共同体。

中国古代面向边疆的移民活动广泛而持久,除改变人口分布状况,提高边疆人口质量外,更为重要的是建立起国家政治、经济、文化、教育中心与边疆地区的多方面联系纽带,维护了国家边防的安全,加强了中央政府的统治,促进了边疆地区的经济、教育、文化、科技等方面发展,从而造就了当今拥有辽阔宽广国土和丰富多彩民族文化的泱泱大国,促成了由具有密切关系、共同利益和广泛共识的多民族组成的中华民族共同体。

[1]中南民族学院本书编辑组.海南岛黎族社会调查 [M].桂林:广西民族出版社,1992.

[2]林拓.两宋时期福建文化地域格局的多元发展态势[J].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01(3).

[3]郑建光.闽学对三明及其旅游业的意义探析[J].三明论坛,2007(6).

[4]周喜峰.清代东北赫哲等族娶“皇姑”制度及其历史作用[N ].光明日报,2009-1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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