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 薇
(南京邮电大学外国语学院,江苏 南京 210046)
性别语言一直是语用学研究的一个重要课题,即从性别的角度研究性别与语言之间存在的某种特定的、未知的关系。比如,从社会语言学研究的角度探讨性别差异在语音、语调、词汇、句法及话语风格差异及造成这些差异的因素及其发展趋势。女性主义语言学源自20世纪60年代西方妇女解放运动。从女性的角度研究问题,其中包括语言学,形成女性主义语言学。“妇女通过语言获得解放”是女性主义的口号之一,揭示英语中存在的性别歧视是女性主义语言学研究的重点。从早期关注具体两性语言差异问题转变为解构和反思现有文化体系,女权主义语言学的内容在不断深化。20世纪70年代起许多研究者都开始设法从分析女性使用语言的方法出发,对两种性别语言进行对比。如R·Lakoff,Henley等从社会语言学研究的角度探讨了性别差异在语音、语法、词汇等静态语言方面的表现。20世纪80年代开始,动态言语成为研究重点,即男性和女性的交际风格差异,如话语量、话题控制、语轮转换、最低限度应答语、闪避词、沉默等方面,代表性人物有Swann(1993)及Hirschman(1994)等。90年代,性别语言研究逐步转向建构主义,目的是对性别语言研究重新定位,对交际活动中人们运用语言和行为来标记个人身份、塑造个人形象的过程进行动态研究,即用动态、关联的视角考察语言和性别之间的关系。
对英语语言标准和语言体系的批判是女性主义语言学研究的主要内容。从英语语言中表现出来的性别关系角度,女性主义认为传统的英语标准体系是一种父权制话语结构,其本质是父权统治的男性权威语言 (patriarchal language),反映的是男性的经验,存在歧视女性的现象。它在潜移默化中将女性逐渐塑造成他们要求的社会角色,女性与语言及自身的女性经验疏远太久,结果是不能将女性现实符号化。因此,女性主义尝试通过规范社会语言,以期找到新的语言和文学形式反映女性的经验。女性主义激烈的批评现有语言系统,她们试图使用新的词汇和句法、新的隐喻和意象,以改变既存的父权语言的权威结构,某种程度上为女性拓展新的话语空间,为女性争取更多的话语权。近几十年的女性主义语言学研究内容主要集中在两个层面上:女性语言分析和女性话语分析。前者是对语言本身及其承载的结构和价值体系的分析,后者是对性别典型的言语行为和准则的分析。
根据Sapir-Whorf的假说,作为社会文化产物的语言,是人们的思想、态度和文化的历史积淀。反过来语言亦影响言语者的思维和精神建构。女性语言学家们认为,受宗教法规、等级制度制约的文化环境使得语言本质上反映的是男性世界图景的内容,即存在语言不对称(Asymmetry)的现象。她们批判的矛头主要指向带有女性歧视的语言现象。
(1)男性用语是主体,而女性用语是附属。
格林伯格对于语言的关联性提出了有标志和无标志概念,即成对词语的区别性特征。判断无标志的标准定义为“简单、常用和普通”。与之相反的则属于有标志词汇。我们不难发现英语中,除极少数例外,几乎所有表示男性的词在形式上都是无标志的。男性名词是常用的、普通的,而女性词汇则相反,形式标记是把女性当做women-as-extra-human(多余的人)对待,折射出英语语言中表现出来的性别关系,即对男性经验的重视和对女性的忽略。如:host/hostess,hero/heroine等,这体现了一种所属关系,传递着女性从属于男性这一信息。在词义方面,男性用词同样是无标志,女性为有标志;表男性的词(无语义标志的词)在意义上具有泛指性,既指男性,又指女性,比表女性的词(有语义标志的词)有更广的适用范围。男性泛化语广泛存在于英语中。如英语中的代词“he”兼指两性,以男性泛指来排斥女性,说明了社会语言的男性化现象。又如“man”无论单复数,均可泛指人类,表示包括women在内的人类总体。woman/women却专指女性,有明确的标志指向。其他类似的例子不再赘述,如:dog/bitch,fox/vixen,duck/drake等。 在句法(syntax)里可发现同样的性别歧视现象。句法从某种程度上反映了参与者之间的关系。研究者发现英文书籍里大部分动作的发起者都是男性。而女性一般是动作的受动者。虽然句法并不能直接映射社会关系,但有关性别的信息在句法结构里还是得到一定程度的反映。
(2)两性词语在词义演变上不对称。
在语言交际的漫长演变中,男性词语常向褒义方向靠拢,而女性词语则慢慢多了贬义的意味。Robert(1986)指出:几乎所有指称女性的词语都受到贬降,都可用做Prostitute的委婉语,如Academicians,Housewife,Lady,Girl。随着时间的推移,许多女性词语都被污染。据Spender(1980)统计一本书中,用于女性的与性有关的词是男性的十倍多。女性词汇常常由于过“贬”,在实际应用中我们不得不找一个委婉语代替它。这些都从语义这个侧面说明语言对女性的歧视。
(3)类化名词的女性隐喻化程度高于男性。
人们多注重男性才能而只注重女性外表,女性词通常有生殖机器、花瓶等延伸意义。我们可以从数量众多的比喻词中找到隐性地含有对女性的性别贬损,这些词把女性比做食物、花草和动物,反映男尊女卑的社会心态。如:heifer(小母牛,漂亮姑娘)、peach(桃子,靓女)、dumpling(汤圆,矮胖女)。
(4)词序上男性多优先于女性。
传统观念认为男性不论是体力方面还是智力方面都要优于女性,体现在语言中总是先男后女的词序,如:Mr.and Mrs.,man and woman等。当然也有例外的现象,如:Ladies first,ladies and gentlemen等。但这大多是由于女性的社交陪衬角色,并不意味着女性地位真的有所提高。
(5)谚语中的性别歧视。
被称为“语言的活化石”的谚语中也同样存在很明显的歧视现象,如:
A woman can do more than the devil.
以上比较可以看出,英语从词形,词义到句法,无一不渗透着“男尊女卑”的性别歧视,这是社会现实在语言中的真实写照。
女性话语分析是女性主义语言学研究的第二重要内容,即分析性别典型的话语方式和交际策略,具体集中在话语量、重叠、话语打断、话题控制、语轮转换、闪避词和沉默等几个方面。其研究结果归纳有以下内容。
女性经常讨论她们熟悉的传统女性行业和话题。据统计,如“个人问题”、“家庭问题”、“疑虑”、时尚等方面,女性的比率都要高于男性。而“体育运动”方面则情况相反。在表达见解时女性常用用疑问句或反义疑问句,这种轻描淡写的语言可以缓解言论的强度,反映出女性对自己的观点的不确定及希望得到认同的一种心态。同时这也是女性维护和推进交际的一种策略。从社会学角度分析,由于女性从属的社会地位,其对可能损伤他人面子(face-threatening)的语言更敏感,故多采用消极礼貌策略。尤其在公开场合,女性用语更礼貌,并选用更趋于和善的方式表达要求或命令意义。同时,她们更倾向于使用标准的语法或语音。这是由其社会实际地位较低而导致的心理补偿。女性更倾向于使用间接的、含蓄的表达方式。在交际中,男性通常直接表示态度,而女性则采用委婉迂回的表达方式。女性的谈话感情色彩很浓,在交谈中经常展示自己内心真实的感情。男性之间的谈话则缺乏感情色彩,较少直接袒露自我,与即时情景常保持一定的距离。
女性在交谈时容易接受被男性打断谈话,谈话中比男性沉默得多。在赞扬句式中,女性更倾向于选择富含感情的句式,以事物为主语和使用长句。而男性更倾向于使用简短的句式并多用第二人称代词作主语。这表现出女性重视赞扬的交际功能,而男性重视赞扬的信息功能。另外,女性比男性更多使用直接称赞,与之相反,男性多使用间接称赞、不称赞或不反应。对待赞扬,女性持积极态度,男性则易将赞扬当做是一种威胁面子行为。女性比男性更容易接受对方的论据或观点。交际中在使用backchanneling(表达强化或增强语气的词)时,男性与女性表达的意味不同,在跨性别的交际中,经常会让对方误解。男性使用back channeling表示自己认同态度,女性使用back channeling类的回应通常仅仅表示礼貌性回应。在谈话的方式上,男性更具跳跃性,女性更倾向持续性。
因此,女性主义语言学研究得出的结论是:女性的言语行为表现为平等而合作,常做出积极反应,注重维护和听话人间的愉悦、融洽、合作的关系,这说明人际关系在女性语言世界中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而男性在交谈时,表现出较强的竞争性。对于男女两性在话语风格与策略方面存在的差异,女性语言学研究迄今还没有做出科学可靠的解释。
女性主义语言学对英语中某些现象的批判的目的是改变语言性别歧视的现象,从而创造出更适合女性经验的语言。因此女性主义语言学研究者,如美国的Mary Ritchie Key提出了“非性别语言”,倡导女性的独立,平等的社会角色,其最主要、最明显的表现还是体现在对女性偏见词汇意义的中性化变革当中。
女性主义语言学家认为泛指词使用应该兼顾两性。用中性词替换男性词的泛化用法,对以后缀方式依附于原本指向男性的词语,改成无男性偏见的结构。如以-er,-or,-ist或person代替原先的-ess和-ette,fireman→firefighter,suffragette—suffragist。某些职位不偏向某一性别,避免用性别限定有关的字眼界定职业或职责,例如:Lady Lawyer代之以统一的Lawyer,Man-Sized jobs换成更客观无性别偏见的big jobs/heavy work。含对女性贬义或讥诮的表达方式应避免,表示女性刻板的、公式化角色形象和行为方式的语言应避免。
迄今为止,女性主义语言学家从心理、生理、历史、社会、文化等几个角度进行大量的性别语言研究,引起广泛的社会关注,不仅是语言学家和语言政策的制定者,全社会方方面面也都在尽力规范语言,以消除语言的性别歧视。如美国政府文本已把MS列入体例样本,正式承认其合法性。一些官员建议把S/HE作为书面语中的第三人称单数代词。
像任何新生的事物一样,女性主义语言学研究不可避免地遭到批评,特别是来自语言学界本身的批评。女性语言学研究表明了对女性的认识和看法,并从根本上干涉和改变某些语言现象,这是否会丧失中立的观察者地位,并由此失去了科学性。较之真实的社会学家,女性语言学研究者给予“语言”这一工具过高的含义,从而使得其分析常会从客观的角度走向主观。同时,女性主义语言关注到语言影响社会的变化,却忽略社会变化更强烈影响到语言的变化,对两者的关系缺乏辩证地看待,而仅仅曲解成在语言变化中已经看到了某种社会变化。忽视是说话的主体而不是语言本身构建社会现实。最后,女性主义语言学研究的是怎样表达语言,而不是表达的内容。性别歧视不仅存在于词汇和句法结构层面,更多的是在内容方面,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近年来“社会性别”(gender)概念被广泛运用于性别语言研究,斯科特指出:社会性别是基于两性差异的诸多社会关系中的一种,是表现在意义、规范、组织机制、主体建构等诸方面交互作用的系统;社会性别还是表示和维持权力关系的一种基本途径和方式。这意味着语言性别歧视的改善必须连同社会制度、文化结构一起改变。这样的分析比局限于父权制在家庭与资本主义市场中形成男人对女性的控制要全面深刻得多。
海德格尔说:“语言是存在的家园。”语言的性别差异不是短时间就能彻底消失的。我们在充分了解性别语言差异的基础上,既要从认知的角度看待自然语言的交际,又要关注话语的生产者。关注女性身份的差异,运用多维的、动态的性别视角与性别分析方法,对与女性相关的更多因素,如身份、范畴等进行交叉综合分析,彰显个体间的差异,对置于不同时空的女性与性别权力进行“语境化”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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