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未病”与“卵巢早衰”

罗纳新

1 中医“治未病”思想核心内容

“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乱治未乱，此之谓也。夫病已成而后药之，乱已成而后治之，譬犹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不亦晚乎!”这是中医古籍中首见的“治未病”之说，出自《素问•四气调神论》。同一古籍《内经》中出现“治未病”的还有《素问•刺热篇》和《灵枢经•逆顺》。中医学对于疾病向来主张防重于治，“治未病”就是该主张的重要、有力的体现。

2 “卵巢早衰”的概念、临床表现及病因

2.1 概念及表现

卵巢早衰(premature ovarian failure，POF)是一种多病因所致的卵巢功能低下甚至衰竭，它是指妇女在40岁以前闭经半年以上，至少两次(间隔至少1个月)血清促性腺激素FSH>40 IU/L或LH>30IU/L，E2<25rig/L[1]即可诊断。临床主要表现为闭经、不孕，兼有面色潮红、烘热汗出、胸闷心慌、烦躁、情绪波动、白带减少、失眠、性欲低下、阴道干涩等低雌激素的症状，B超检查提示卵巢无器质性病变。POF的人群发生率约1%～3%，闭经患者中约2%～10%为卵巢早衰[2]。

2.2 西医学病因

西医学认为POF可能与遗传、免疫、促性腺激素作用障碍和卵泡刺激素受体(FSHR)异常、酶缺陷以及医源性因素等有关。

2.3 中医学病因病机

中医学没有“卵巢早衰”的病名，根据临床症状将本病归属为“血枯”、“血隔”、“闭经”、“不孕”、“经断前后诸症”等范畴。而对本病的认识，多从月经的异常表现出发，故经血的产生障碍和经血的排泄受阻的原因也就是本病发生的主要原因。

中医学认为，肾藏精，主生殖，为先天之本，肾对月经的产生及生理活动起主导作用，肾气的盛衰直接关系到肾-天癸-冲任-胞宫生殖轴的功能状态。《素问•上古天真论》云：“女子七岁，肾气盛，齿更发长。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七七，任脉虚，太冲脉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坏而无子也。”从生理上阐述了肾和冲、任二脉对精血盛衰的影响。肝肾同源，肝藏血，主升发、疏泄，性喜条达而恶抑郁，具有排泄月经功能，对月经有重要的调节作用[3]；此外，现代女性在社会生活中的压力越来越大，常引发紧张焦虑、抑郁等情志、精神问题，长期强烈的情志变化也会干扰“肾-天癸-冲任-胞宫”轴的功能。脾主运化，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为月经提供物质基础；天癸虽然来源于先天，但必须受后天水谷精微的滋养。由上可见，POF病变的主要脏腑在肾，又与肝、脾有关。

卵巢早衰病因多，病机复杂。先天禀赋不足、房劳、多产、堕胎等耗竭精血，可致肾气亏虚；或七情内伤致肝郁气滞，冲任阻滞，气血暗耗；思虑过度，损伤心脾，冲任衰少；或外感六淫，邪气与血相搏，瘀阻冲任等等；以上均可致月经过少、月经后期、闭经、不孕、绝经前后诸症等。但卵巢早衰与肾最相关，《景岳全书》云：“五脏之伤，穷必及肾，此源流之必然，即治疗之要着”。再者，肝失疏泄，情志失调影响疾病的发生发展，《万氏妇人科》：“忧愁思虑，恼怒怨恨，气郁血滞，而经不行，女子心中常怀拂心之事”，现代妇女生活的节奏加快，压力增加，且卵巢早衰发生后，带来的月经改变、不孕、内外生殖器官萎缩及似更年期的情绪改变，使大多数患者变焦虑，病情加重，造成恶性循环。因此肝失疏泄、情志失调贯穿疾病的始终。

综上所述，卵巢早衰病变的主要脏腑为肾，与肝、脾有关；肾虚、冲任衰少为卵巢早衰主要病机；补肾是治疗卵巢早衰的基本原则，补肾同时要培补后天，只有脾运健旺方能养先天，疏肝解郁治疗也应贯穿疾病治疗的始终。

3 “治未病”与“卵巢早衰”的关系

“未病” 从广义上理解，应包括健康和亚健康，而从临床上来说，关于未病应该是一个相对的概念。卵巢早衰，月经停闭为“已病”，那么相对来说在临床上未出现明显不适症状或“月经过少”、“月经后期”等，在某种意义上说是该病的“未病” 阶段，而后因为卵巢早衰出现的不孕、面色潮红、多汗、胸闷心慌、情绪改变、失眠、性欲改变、阴道干涩、内外生殖器官萎缩及退化等，应该看作为“传变之病”。当然，“未病”、“欲病”、“已病”、“传变之病”之间临床并没有很明显的界限，而且可以相互转化。

4 “治未病”对“卵巢早衰”疾病的预防及治疗

4.1 预防方面（未病先防）

任何疾病的出现都不是突然的，它必然要经过或短或长时间的潜伏。同样，卵巢功能衰退也是一个渐进性过程，大多数患者在POF出现前都会有一些轻微月经的改变或是其它不适的症状。“卵巢早衰”从月经周期、经量、经期及伴随症状的改变， 如月经后期、量少等直至闭经的出现，经历了一个较长的过程，因此可以早期抓住治疗的时间，这就为未病先防、病从浅治乃至扭转病势提供了可能。本人认为，卵巢早衰的预防和早期治疗从以下几方面入手：

（一）顺四时、慎起居、调饮食、劳逸相结合、适量运动是预防卵巢早衰的关键。

《素问•四气调神大论》认为：“阴阳四时者，万物之终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则灾害生，从之则苛疾不起。”人与自然是统一的有机整体，不同季节的阴阳变化及是否合乎自然规律的起居，均直接影响人体的生理及病理变化。只有顺应四时阴阳变化之规律，起居有常，采取正确的养生防病措施，就能保养神气，使人体精力充沛，生命力旺盛。饮食五味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本条件，人的生命及一切活动都需要有充沛的气血来支持，合理安排饮食，可保证机体的营养，使五脏功能旺盛，气血充实，提高适应自然界变化的应变能力，增强抵御外邪的力量[4]。李杲在《脾胃论•脾胃虚实传变化》中指出：“脾胃之气既伤，……而诸病之所由生也”。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的化生有赖于脾胃的功能，恣食膏梁厚味、辛辣刺激之品，或暴饮暴食，均可使脾胃功能失调，运化失司，气血生化乏源。

人生活在自然中，接触风、寒、暑、湿、燥、火，我们称之为“六气”，“六气”为万物生长的基本条件。反观现今人类生活的时代，空气污浊，全球气候变暖，一年四季分界不明显，气候变化异常，“六气”发生太过或不及、非其时而有其气、气候变化过于急骤等等，使“六气”变化为“六淫”；加上人们贪图舒适，天热冷气，天冷暖气，将冬季气候复制到夏季，将夏季气候复制到冬季，皮肤腠理汗孔当闭不闭，当开不开；阳气当升不升，浊气当降不降，此为导致机体机能衰退的一个诱因，为女性卵巢早衰埋下了伏笔。另外，当今社会的许多女性，从事夜间工作或需要夜间应酬，夜生活丰富，白天睡觉，昼夜作息颠倒，这完全扭曲了人体正常生物钟，违反了生物节律，对机体的神经系统、循环系统、内分泌系统等都有明显的影响，为卵巢早衰的潜在根源。再之，“爱美是人之天性”，年轻的或中老年的妇女，都或多或少使用“美容化妆品”及“减肥美体”等产品，此类产品或多或少含有不同的激素或化学物质甚至有毒副作用的成分，此类物质进入到人体后必然影响卵巢的正常功能，久而久之，出现卵巢功能减退甚至早衰。此外，现代女性工作特点以脑力劳动为多，《中外卫生要旨》强调：“劳心者，不可不劳手足”，以车代步、上下楼均乘电梯、每天八小时甚至超八小时端坐于电脑前、拒绝或根本没有时间参加室外活动的生活方式必然影响机体的植物神经系统调节功能而致病。孙思邈云：“身体常使小劳，则百达和畅，气血长养，精神内生，经络运动，外邪难袭。譬如水流不污，户枢不椟， 皆因运动是也。” 这指出了运动健身防衰的重要性。因此，预防卵巢早衰的发生，就必须顺应四时，提倡科学的饮食结构，做到休息起居有常，合理地安排工作和娱乐，适量运动，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也就是古人所说的“人与天地相应”，“顺四时而适寒暑，和喜怒而安居处”。

（二）保护卵巢，避免各种因素对卵巢的直接和间接损害是预防卵巢早衰的关键。

从我做起爱护地球，改善我们的生活环境；养成良好的生活习惯，避免吸烟、饮酒、喝咖啡、过食辛辣油腻食物等，起居有常；注意卫生，避免盆腔感染对卵巢的伤害；避免医源性的手术造成卵巢损伤；对于因肿瘤需要放化疗的患者，通过各种手段和方法，保护卵巢，将放化疗对卵巢的损害降到最低；临床上对疾病的治疗要选用副作用低的药物，对卵巢有损伤的中药如雷公藤、火把草等要尽量避免应用。

（三）心身并治，注重心理调摄是防治卵巢早衰的要素。

调情志是“治未病” 思想的基础，对于卵巢早衰的预防及治疗必须强调身心并治。精神情志是在脏腑气血的基础上产生的，是人体生理活动的表现之一，女性为特殊人群，她们的脏腑、气血、经络的活动规律与男性基本相同，但其不同于男性的特殊的生殖器官和生理功能，社会、家庭给予女性压力和责任使她们易激、易怒、易忧郁。情志失调，直接影响整个机体的盛衰。《万氏妇人科》云：“忧愁思虑，恼怒怨恨，气郁血滞，经不行。”女性要防治卵巢早衰，要注重精神的保养，必须在生活工作中保持思想乐观、心情愉快、性格开朗、精神饱满、舒畅情怀，注意与别人思想沟通，不患得患失，对个人健康不要过分敏感和忧虑，知足常乐。

（四）治病求本，益肾填精是主要治则，佐以健脾胃以培补后天。

妇女要预防卵巢早衰的发生，养生保健至关重要，尤其是中年妇女。现代医家认为该病以肾虚为主，除肾虚外，肝郁、脾虚、气血失调也是致卵巢早衰发生的重要病机。肾精是一种与人体生殖、生、长、壮、老以及寿天等密切相关的物质，它的盛衰影响人的一生，因此，益肾填精也就是摄生保健、预防卵巢早衰的重要策略。切勿图一时之乐而房劳伤肾，或不采取避孕措施屡孕屡堕伤肾，诱发卵巢早衰。妇女保健应重视固本培元，调和肾中之阴阳，同时健运后天脾胃，脾运健旺方能养先天。日常生活中要注意调理，必要时进行食补，如甘草玫瑰花茶、蛤蚧山药粥、黄豆杞子大枣汤，以及针刺治疗均对预防卵巢早衰有明显效果。

4.2 治疗方面（既病防变）

临床对疾病的整个诊疗过程体现了治未病的思想内涵。首先，提倡疾病的早期治疗，即所谓“上工治其萌芽”。《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说：“邪风之至，疾如风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肤，其次治筋脉，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脏。”任何疾病在初期或萌芽阶段，由于病位浅、病情轻、正气尚足，故邪气易去。如果外邪侵袭人体，未得及时、正确治疗，病邪就可能逐步深入，由表传里，侵犯内脏，使病情愈来愈复杂，治疗也愈来愈困难。对于卵巢早衰的病人，早期表现的是月经量、周期、经期或伴随症状的改变，此时，医务人员就要有预见性，及时发现，早期诊断治疗，对疾病的康复无疑起着决定性作用。其次，根据疾病传变规律，先安易受邪之地，预防疾病的传变。任何疾病的发展和传变都是有规律的，医生根据所掌握中医基础理论及临床经验，明确疾病发生、发展、传变的规律，提前预测疾病可能的发展趋势，在治疗时考虑协调机体阴阳、脏腑、气血的关系，预先对可能受影响的脏器加以固护，增强其抗邪能力，及早控制病情，以防疾病传变，加重病情。对于卵巢早衰的病人，月经异常及生化检查体内激素异常已经存在，就要尽量避免闭经甚至不孕或者由于雌激素水平低下造成的一系列如面色潮红、烘热汗出、胸闷心慌、烦躁、情绪波动、白带减少、失眠、性欲低下、阴道干涩等不适症状及疾病的发生。临床发现中药及针刺治疗均能是治疗卵巢早衰的有效方法。

4.3 在病后调摄、养生方面（瘥后防复）

瘥后，指疾病初愈至恢复正常健康状态的一段时间，“治未病”的思想仍贯穿于其中，它强调疾病治愈或缓解后，仍要通过辨体质、辨病、辩证等角度整体综合调治，采取适当的调养方法及干预措施，防止疾病的复发、保持身心健康。《世补斋医书》云：“病加于小愈，故病后之谨慎当十倍于病前。”作为疾病初愈的“瘥后”阶段，机体的机能与疾病状态明显不同，疾病的症状已消失，但此时邪气未尽，正气未复，气血未定，阴阳未平，与健康状态尚有差别，一定要注重调理方能渐趋康复。“瘥后”阶段若新感病邪、饮食不慎、过于劳累等均可助邪伤正，使正气更虚，余邪复盛，引起疾病复发或产生后遗症。所以在病后，可适当用药物巩固疗效，同时配合饮食调养，注意劳逸得当，生活起居有规律，以期早日康复，从而避免疾病的复发。

卵巢早衰患者经治疗痊愈后，先天之本肾已固，后天之本脾胃已健，肝的疏泄功能已正常，冲任已调和，机体阴阳已恢复平衡状态。但巩固治疗还是非常重要，当患者恢复规律正常的月经、行经诸症消失后，仍需继续用药，如辩证加减服用养巢散或服用补肾中成药：大补阴丸、滋肾育胎丸、左归丸、六味地黄丸等，以防复发。另外，灸法在病后调摄、养生方面应用较多，效果也很好。

古人创立的“治未病”思想，经过几千年的临床验证、总结、充实和发展，充分证明了治未病的重要性，它既是一种预防思想，也是一种治疗思路，已成为医学各领域的座右铭。人们通过追求人体机体内部各脏器之间或人体与自然之间的一种“和谐”的状态，来达到人体的最佳健康状态即“身心健康”。卵巢早衰的预防重于治疗，对于未病者应使卵巢功能保持健康平衡状态，避免各种因素诱发本病；高危及有前期病变的人群要提早干预；对于已病者，要积极接受治疗，防止传病的发生；瘥后病人要注意调摄、养生。

[1] Jose A,Bermudez,Moran C,et al. Determination of thesteroidogenic capacity in premature ovarian failure[J].Fertil Steril, 1993,60(4):668.

[2] 杨业洲.卵巢早衰[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4:102.

[3] 梁华,杨丽.初探“女子以血为本”在中医药延缓衰老研究中的意义[J].中医药学报,2008,36(5):4．

[4] 王琦.中医治未病解读[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