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猛
(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民族学院 四川 重庆 400715)
豫湘桂溃败原因再探讨
——以河南会战日军为中心
王猛
(西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民族学院 四川 重庆 400715)
豫湘桂战役是抗日战争后期,日军发动的投入兵力最多,持续时间最长,作战区域跨度最大的一次战役。这场战役的中方的失败固与国民政府政治腐败、军事落后分不开,更与日方直接关联。以河南会战为例,战前日本政府做了积极的战争总动员,以及具体的战术准备,同时密切关注国民政府方面的情况,搜集情报,同时也调配了充分的兵力和武器装备支撑,再加上日军指挥机关与各作战部门的有机联系,使得日本方面始终处于有利的战争态势,可以说,国民政府豫湘桂战役的溃败是一种的必然的战争结局。
河南会战;兵力;装备;情报;战术
1943 年秋季起,同盟国转入战略反攻,日军在南洋各地军队的海上交通线受到威胁。为“打通大陆交通线”,日本发动了于1944年4月开始同年12月结束前后持续约8个月的豫湘桂一役。此役中国方面损失近60万军队,丧失国土20多万平方公里、丢掉146座城市和失去7个空军基地及36个飞机场。日本则打通了日军所谓的大陆交通线,达到了预期战略目标。在豫湘桂战役中,日军能够取得近乎“完胜”的战果,固然与国民党政府的政治腐败、国民党军队战役指挥的失误、军队战斗力、战斗意志下降以及军民不和等原因分不开。但是从日军方面来讲,无论是兵力配置、武器装备、情报工作、战术执行和作战指挥等方面都有其可取的地方。学术界既往研究多以国民党为视角分析豫湘桂战役溃败原因(1)。研究成果体现在:认为豫湘桂战役中,国民党失败是抗战中后期国民党政治军事方针中所蕴含的危机总爆发,是历史的必然。国民党长期实行消极抗战,被动防守的失败主义政策;战争后期,国民党军无斗志,战斗力下降,指挥严重失误;关键问题是不能充分动员全民抗战,军民不和。除此之外,国民党在其统治区域内实行一党专政、排除异己、压迫人民的法西斯主义政策使得战争中,国民党大失民心,而民心是事关战争胜败的重要因素之一,所以国民党在豫湘桂战役中的失败并非历史的偶然。而本文则拟以河南会战入手,从相反的方面,亦即从日军的角度探讨国军败因原因,以期该问题研究的全面与深入。
一、大力投资财政预算,集中使用装甲部队、实验部队等高技术的武器设备;最大限度调动所有机动兵力,较国民党军队,大显优势。现代战争中最基本的要素就是人和武器装备以及二者的结合。日军为了保证“一号作战”顺利完成,在兵力上几乎是倾尽所有能够调动的机动兵力和能够调配的武器装备参战。参加豫湘桂战役的日军总兵力约为51万,马匹约10万,炮1551门,汽车约为15550辆,坦克794辆(2)。日军在河南会战中的战斗力包括:人员约14600名,马约14800匹,汽车约1970辆,重机枪740挺以上,迫击炮90门,联队炮(山炮)88门,作为师团炮兵的野炮及山炮级的炮280门,十生的榴弹炮24门。坦克师团的坦克和装甲车等1400辆以上,还有一般野战工兵约30个中队(3)。
在豫湘桂战役中,日军首次集中使用了装甲部队,日军战车第3师团是日军战法革新的实验部队,在实战中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在洛阳战役中,国民党军队因为日军战车第3师团的投入,就迅速的将汝河北侧山区的兵力向北方和西方撤退。日军也在战后的战斗报告中也提到了战车师团的威慑力,“我军的会战方针,原拟围歼汤恩伯军,特别是其核心第13军。但是,坦克师团的挺进反而使敌丧失了决战意志”(4)。还有在灵宝战役中,由于战车第3师团的加入,迅速改变了原本双方相持的战斗居局面,使国民党军迅速溃败。
在河南会战中,双方空中力量对比也很不平衡,日军在战后的战役汇报中写到“1号作战期间,敌机出动共约400架次,我出动飞机共为2700架次,约为敌之7倍。”(5)
而在河南的国民党军队主要以汤恩伯集团为主,部队人数虽有四十万之众,但部队多是地方杂牌部队,顶多是二三流的战斗力水平。这些部队不仅战斗力不强,纪律松弛,而且武器装备严重不足,重武器仅以迫击炮为主,大口径的后膛炮和坦克几乎没有。此外军队的预算开支也是严重不足,何应钦在1944年4月军事报告中说:“衡以本年四月下旬物价指数,比较民国二十六年上半年已增加三八三.六六倍,但三十三年度军费预算与二十六年度比较,尚不到四一倍。”(6)
从这里可以看出来作为战争基本元素的人和高技术武器装备一旦有机的结合,那么掌握优势的一方就会显示出不可抵挡的威力。
二、建立完善的情报系统,全面、及时掌握国民党作战动态,以致国民党处处被动,直至全线崩溃。《孙子兵法》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因此,获取和利用情报的能力是交战双方指挥军事素质优劣和军队战斗力强弱的重要指标,也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因素之一。日军经过侵华的多年作战,建立了一套完善的情报系统,这在后来的河南会战发挥出了巨大的作用。在河南会战中日军华北方面军情报机关主要是通过无线电侦听和破译密码,来掌握国民党军的动态。例如:当日军到达长葛时,国民党军第1战区就确定南路坚守许昌的策略,将汤恩伯部队分为南、北两个集团,南集团在许昌地区牵制日军主力南进;北集团从登封攻向郑州敌后兵力薄弱之铁路沿线,进行侧击和尾随。这一计划的电报被日军破译,知道第1战区的主力第13军位于登封地区,因而日军在刚攻下许昌之后,仅使部分部队仍沿铁路南进,以麻痹国民党守军,而主力由许昌向右回旋,以重兵封锁许昌经郏县、临汝去洛阳的公路,围歼在登封的汤恩伯所属的北集团。1944年5月8日,蒋介石发给第1战区必须坚守洛阳的电报,同样被日军破译,因此日军华北方面军命令驻山西的第1军,将预定于5月11从垣曲、平陆地区南渡黄河的计划,提前于5月8日。日军第1军因准备时间不够,才改为5月9日南渡黄河。在进行洛阳战役的时候,日军华北方面军通过各种情报,获悉国民党第15军,奉有坚守洛阳的命令,不会撤退。所以冈村宁次在一开始就对洛阳采取围而不攻的作战方法,命令其主力继续向西追击其他国民党部队,使洛阳守军与其他部队相距更远,直到5月20日才发动进攻,并攻占洛阳。
而国民党方面在情报工作方面远远落后于日军,甚至在日军已经对河南国民党军队发动进攻后,国民党军委会还是判断日军不过是“兵力不足的窜扰扫荡性质”的作战(7),而采取的作战方式仍然是侧击与“避免与敌正面决战”(8)。而蒋鼎文与汤恩伯在战役开始后,还没有对日军的战略意图、主攻方向、兵力配置等情况有所了解,以致国民党军队在整个战役中始终陷入被动局面直至全线崩溃。
三、战略战术上,重视战术准备,针对性渡河专门训练与模拟演习,适时突然袭击,先发制人;军事指挥上,注重指挥机关的专业素质和运转效率。战术上,论者指出,二战时的日军,没有出现美国的马汉、德国的克劳塞维茨那样的战略家,但是日军的战术执行力却是得到盟军的认可的。河南会战中,日军充分的战术准备及战争中的战术执行力均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日方十分重视战前的战术准备。抢修郑州黄河大铁桥、针对性的渡河专门训练即是显著的例子。1938年,国民党为了阻止日军南下进攻的势头,炸开花园口黄河大堤,造成黄河下游大面积的黄泛区。到了1944年由于开封以西的中牟一带,成为新黄河的泛区,诸多支流,形成两岸地区的大片沼泽,遍生芦苇、水草,华北日军重装备大部队要想通过黄河,则只能通过郑州黄河大铁桥。当日军大本营制定“一号作战”计划后,就决定对郑州黄河大铁桥进行修复。原计划从1943年12月10日开始施工,至1944年4月中旬完成。但是日军于1944年3月25日就提前完成抢修任务。关于渡河的训练问题,由于日军除重装备部队通过黄河大铁桥渡过黄河外,其他步兵师、旅团必须从黄河上渡船通过。为顺利完成渡河任务,日军指定第37工兵联队长远芳秀人中佐负责,从各师团抽调工兵骨干(每师团少则100名,多则400名)约1400名,选择在与黄河水文条件比较相近的淮河临淮关一带,从3月2日至29日进行了专门性的渡河训练。并且还举行了两次模拟演习。
日方不仅在战前的战术准备上十分认真,其具体战役的战术执行也非常坚决。郑州挺进队的成功偷袭、卢氏挺进队的远程追袭就是明证。1944年4月18日,日军已渡河的第22联队奉命组成郑州挺进队,其第1大队300人被编为挺进先遣大队,受命偷袭郑州,以掩护后续主力顺利拿下郑州。全大队轻装步行,以时速6公里的标准全程急行军。于19日黎明,出其不意的偷袭了郑州,并完成了战术预想。日军在登封、嵩县一带击溃汤恩伯集团后,第12军司令官内山英太郎,命令第37师团派出一支约4000人的步兵联队深入洛水上游的卢氏,以继续追击汤恩伯集团,并切断守军向豫西撤退的道路,摧毁卢氏县城西南的飞机场。该挺进队深入到交通不便的豫西山区120公里,而且沿途还有重兵驻防,不可谓不是一着险棋。但是该挺进队一路向西,沿途击溃地方守军,不断造成国民党部队和地方机关更加大规模的慌乱撤退。日军于原定时间1944年5月20日拂晓,对卢氏县城发起突然袭击,完成了作战目标。在这次战术行动中,日军挺进队按计划完成作战任务,达到了预先设定的战术效果。
交战双方统帅的作战指挥能力,往往就直接关系到战争的胜负。在河南会战中,日军前线最高指挥官是华北方面军司令官冈村宁次,而国民党方面的前线指挥官是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和副司令长官汤恩伯。冈村宁次在日军中是被对手公认比较厉害的人物,彭德怀元帅曾经评价:“冈村这个家伙,是一个很厉害的人。……能实事求是,细致周密。每次进攻,他都要调查半年之久,做准备工作。……他不出风头,不多讲话,不粗暴,你从他的讲话里看不出他的动向来。他经常广泛的收集我们的东西,研究我们的东西,……是历来华北驻屯军6个司令官里最厉害的一个”(9)。而国民党方面的第一战区司令长官蒋鼎文,是一个被毛泽东讥讽为“身为军人却不懂军事”(10)的国民党高级将领;在《李宗仁回忆录》中,第一战区副司令长官汤恩伯则被认为是一个“贪生怕死,消极避战,治军无方”的人。国民党前线的两大指挥官蒋鼎文与汤恩伯,在河南会战中分别统率所部各自为战,相互掣肘,在作战中经常被日军各个击破。当汤恩伯主力被日军包围在登封、禹县一带时,如果当时洛阳方面的蒋鼎文部能够迅速出击,侧击日军,给与汤部以配合,是有可能挫败日军的进攻,但是蒋部眼见汤部被围而无任何动作。
交战双方指挥机关的专业素质和运转效率的高低,也是决定战争胜负的重要因素。日军高级指挥机关的参谋人员,在战术、战役、技术等方面,与部队的指挥军官同样具有相关的知识和经验,他们在研究、讨论和制定作战计划时,都有着共同的语言。这些人除了在部队实际工作中积累的经验外,还定期到陆军士官学校或是陆军大学进修,以不断提高专业素养。日军在具体作战中,如果作战部队某些重要方向或环节出现不利情况时,其上级机关就会立即派出作战参谋,前往部队检查和指导,以便确定是否继续执行原计划或作适当的修改和为下一步作战提供基础等。当日军第63师团进攻洛阳不利时,华北方面军司令部参谋们则认为该师团缺乏正规作战经验,而该师团长野副昌德中将也不具备指挥一个师团独立作战的能力,要求更换前线指挥官。冈村宁次听取了参谋们的意见,命令第12军司令官内山英太郎统一指挥第63师团继续进攻洛阳。而第12军接到命令后,首先派出高级参谋折田大佐及户次中佐前往63师团了解情况,并在现地与63师团作战部门研究作战地段划分、突击方向、火力组织、步、炮、坦克、航空兵的时间与动作协同等等,然后形成进攻方案上报军司令部。由于日军参谋们的这些活动,使其指挥机关在了解部队战况和部队领会其上级机关意图方面,均起到了纽带的作用,大大加强了指挥机关的运行效率。
注释:
(1)学术界关于豫湘桂战役中国民党失败原因研究的学术成果主要有:王奇生.湖南会战:中国军队对日军“一号作战的回应”.抗日战争研究,2004(3),以湖南会战为例,从国民党军的战略决策机制、情报信息系统、官兵素质、后勤补给、兵役军纪及民众动员等方面进行失败原因分析。刘熙明.国民政府军在豫中会战前期的情报判断.近代史研究,2010(3),主要从情报判断方面分析了国民政府军失败的必然原因。陈挚.国民党军豫湘桂战役败因探析.军事历史,1992(6),主要从国民党军事方面分析了失败的原因。刘贵福.论豫湘桂战役国民党军队失败原因.辽宁师范大学学报(社科版),1993(2),主要从国民党的政治军事方针、国民党军队战役的具体指挥、军队的战斗力、军民关系等方面探讨国民党军队失败的原因。马海松.浅析中原战役国民党军队大溃败之原因.中共郑州市委党校学报,2006(4),该文从政治、军事、经济等方面全方位探析了国民党溃败的原因。郭予庆.一九四四年河南战役及国民党军队大溃败原因初探.中州学刊,1984(5),则是从国民党消极抗日、具体战役的战略战术失误等方面分析国民党失败原因。张小强.“先欧后亚”的代价与豫湘桂大溃退.钦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1(1),该文认为美国的“先欧后亚”的战略也是导致豫湘桂溃退的原因之一。
(2)日本防卫厅战史研究所战史室.一号作战之二:湖南会战(上册):17。
(3)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一号作战之一:河南会战(下引简称《河南会战》)上册.天津市政协编译委员会,译.中华书局,1984:18。
(4)河南会战(上册):189。
(5)河南会战(下册):162。
(6)吴湘相.第二次中日战争史:988。
(7)刘熙明.国民政府军在豫中会战前期的情报判断.近代史研究,2010(3)。
(8)蒋纬国,编.抗日御侮·第6卷:43-44。
(9)彭德怀传记组.彭德怀全传.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9。
(10)马祥林,主编.毛泽东点评国民党著名将领.民主与建设出版社,2012。
[1]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一号作战之一:河南会战.天津市政协编译委员会,译.中华书局,1984.
[2]日本防卫厅防卫研究所战史室.一号作战之二:湖南会战.天津市政协编译委员会,译.中华书局1984.
[3]王辅.日军侵华战争.辽宁出版社,1990.
[4]日本军国主义侵华资料长编.大本营陆军部编,译.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
[5]王奇生.湖南会战:中国军队对日军一号作战的回应.抗日战争研究,2004(3).
[6]刘熙明.国民政府军在豫中会战前期的情报判断.近代史研究,2010(3).
[7]吴湘相.第二次中日战争史.综合月刊社,1973.
[8]彭德怀传记组.彭德怀全传.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9.
[9]马祥林,主编.毛泽东点评国民党著名将领.民主与建设出版社,2012.
王猛(1979-),男,土家族,湖南桑植县,西南大学2011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近现代史晚清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