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河店之战初探

2013-08-15 00:46邸海林
黑龙江史志 2013年14期
关键词:女真

邸海林

(哈尔滨师范大学金源历史文化研究中心 黑龙江 哈尔滨 150025)

关于出河店的地理位置学术界争议较大,诸多学者根据文献中“肇州,旧出河店也”[1]的记载,从金肇州古城址考察入手对其探究。由于文献记载不明确及考古研究详略程度差异的原因,学界大致存在五种说法:肇源吐什吐说[2]、肇东八里城说[3]、塔虎城说[4]、老乐营子说[5]、望海屯古城说[6],以上诸多观点中塔虎城一说论证比较充分,理由如下:第一,出河店是女真崛起之始,金太祖“肇基王绩”之地。太宗时建州,熙宗时置防御使,海陵时为济州支郡,璋宗、宣宗时升为武兴节镇,管辖近五千三百七十五户,此处曾置防御使、漕运司、招讨司,故其建筑具有一定规模,是一座较大古城。符合辽金时期州治规模的只有八里城、伯都纳古城、塔虎城三座古城址。其中学界已将八里城考证为元肇州,伯都纳古城为辽宁江州,故塔虎城符合;第二,从阿骨打誓师来流水,攻下宁江州,与辽军隔江东西而对,战于斡论泺及辽军败走路线可知,当时双方征战方向应该是东西方向,故与宁江州隔江东西相望的只有塔虎城;第三,在诸多辽金古城址中出土文物带有“肇州”字样的文物目前只有塔虎城出土的“肇州司侯司”铜镜,这是证明塔虎城为金肇州的强有力证据。关于出河店之战发生的地点学术界颇有争议,然而对于战役本身鲜有专论,本文对于出河店地理位置不做详细论述,只是以塔虎城一说为切入点着重论述出河店之战本身。

一、出河店之战成因及双方备战

宁江州大捷后,辽朝为镇压女真军调动兵力于出河店,女真遂应战于此。关于此战真正成因,很多人认为是辽朝皇帝为保护春捺钵的正常进行,驻兵于出河店导致战役发生。如果只将此作为出河店之战发生的原因未免有些片面。其实,出河店特殊的战略地位才是决定双发开战的主要原因。宁江州是辽朝控制女真前哨阵地,出河店则是辽朝与女真人东西交通往来的必经之地,是辽镇防女真的大门。辽朝皇帝深知阿骨打蓄谋已久,起兵目标绝不只是攻下宁江州和春捺钵之地,夺取战略基地才是其首要任务。辽朝正基于此,发动军队集结于出河店。而女真军看重出河店这一位置的原因主要有两点:其一,赢得此战可以使自己立足,稳定局面;其二,将此地作为进一步伐辽的战略基地,利于集中力量攻占辽朝交界地带的军事防线,采取步步深入方针,顺势南下,攻占辽在东北的军事重镇黄龙府。

开战前双方实力相差悬殊,女真各方面均不能与辽朝相比,尤其是军事实力,完颜部必须联合其他部族才能与辽朝对抗。阿骨打除了招抚西南方面的系辽籍女真和抚定东北尚未归附的各部外,还对辽朝统治下的各部族采取分化瓦解的策略,具体措施如下:第一,释放了已经俘获的辽朝宁江州防御史大药师奴等人,“阴纵之,使诏谕辽人。”[7]第二,征召渤海人,“召渤海梁福、斡答剌使之伪亡去,招谕其乡人曰:女直、渤海本同一家,我兴师伐罪,不滥及无辜也。”[8]渤海军是契丹灭渤海国后收编的军队,他们复国愿望强烈,这一策略加深了渤海人与辽朝的裂痕,瓦解了辽朝兵力。第三,争取系辽籍女真,“使完颜娄室招谕系辽籍女直”[9]揭露契丹贵族的凶残,让其知道本族的利益与发展前景,使之不再为辽朝效命和自相残杀。除此之外,阿骨打为了加强女真内部团结及获得宗室支持,将战争缴获的的战利品赠与宗室及将士,“以所获颁宗室耆老,以实里馆赀产给将士。”[10]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阿骨打凝聚力量,分化敌人阵营,调集最大限度的军事力量,为出河店之战做了充分准备。

相反,辽天祚帝军事部署并不充分。在宁江州之战发生时,天祚帝与群臣正在庆州的秋山,准备赴显州的冬山狩猎,听到辽军败北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天祚帝立召集群臣商讨对策,“天庆四年(1114年),为汉人行宫副部署,时金兵初起,攻陷宁江州,天祚帝召群臣议,陶苏斡曰:‘女直国虽小,其人勇而善射。自执我叛人萧海里,势益张。我兵久不练,若遇强敌,稍有不利,诸部离心,不可制矣。为今之计,莫若大发诸道兵,以威压之,庶可服也。’北枢密使萧得里底曰:‘如陶苏斡之谋,徒示弱耳。但发滑水以北兵,足以拒之。’遂不用其计”[11]当时辽朝有对女真实力和辽军的内情具有相当认识的大臣,他们看到形势的严峻,建议派重兵前去镇压。对情况知之不多的大臣只是主张发部分兵力拒之。面对辽朝大臣的两种建议,天祚帝采取了后者。此外,辽朝末年军队本身战斗力虚弱,官无斗志,粮草短缺,危急关头辽将领中普遍存在轻敌思想,导致了士兵的懈怠,甚至允许携带家属作战,“时辽国太平日久,闻女真兴师,皆愿从军冀赏,往往将家属团结军营随行”[12]这种决策直接影响了行军速度及作战效率,使原本粮草紧缺的问题更加严峻。

二、女真军争主动出击,创新布局

关于出河店之战辽朝兵力数额存在两种说法:一是七千人,据《契丹国志》记载,“十月,差守司空、殿前都检点萧嗣先。充东北路都统,静江军节度使萧挞勃也副之,发契丹、奚兵三千骑,中京路禁军、土豪二千人,别选诸路武勇二千人,以中京虞侯崔公义充都押官,侍卫控鹤都指挥使、商州刺史邢颖副之,屯出河店,临白江,与宁江女真对垒”[13];二是十万人,据《金史》记载,“十一月,辽都统萧乣里,副都统挞不野将步骑十万于鸭子河北。”[14]两者比较《契丹国志》的记载更为可靠。关于战役时间,是十月初一还是十一月,《契丹国志》记述的十月初一是宁江州城陷的时间,也是辽朝开始组建剿灭女真军的时间,而《金史》记述的“十一月”则是出河店之战的时间。

辽主帅萧嗣先认为辽军占绝对优势,屯兵出河店后,怠于备战,副都统萧挞不野已经见识到了女真的威力,对于萧嗣先的盲目乐观深表担扰,他建议集中兵力,发动军事围剿,打击女真,但未被采纳。此时,阿骨打率领的三千于众面对辽军的压境,从主帅到普通将士的信心发生了动摇。阿骨打深知力量悬殊,正面交战不能取胜。为了出奇制胜,以何号令士兵连夜出击成为其首要面对的问题。此时阿骨打的身份只是部落联盟首领,世俗权力有限,借助神权支配和维护自身权力至关重要。阿骨打为把握战机,集结将士,假托“神明警示”凝聚军心,“既夜,太祖方就枕,若有扶其首者三,寤而起,曰:‘神明警我也。’即鸣鼓举燧而行。”[15]当女真军行至鸭子河时,“辽兵方坏陵道,选壮士十辈击走之,大军继进,遂登岸。甲士三千七百,至者才三之一。”[16]阿骨打选壮士一千余人率先登岸,直奔出河店。辽军全无侦探,见女真军登岸,来不及布防,慌乱不已。当萧嗣先组织力量进行反击时,“会大风起,尘埃蔽天,乘风势击之,辽兵溃。”[17]双方交战时的天气记载虽有些夸张神奇,但从中可知双方交战时的天气变化以及女真能够利用风势,集中优势兵力,主动出击。由于辽军未精心设防,指挥失误,迅速失势,败后向西溃逃至斡论泺,辽朝在得到辽军危及的战报后,决策滞缓,未能立即驰援。阿骨打趁机率兵追击,“杀获首虏及车马甲兵珍玩,不可胜计。”[18]辽军兵伤马毙,锐气大挫。

女真军在战争初期的取胜是在阿骨打领导下众心合力的结果,诸多学者在论述时一贯褒扬阿骨打的雄才大略,隐蔽了习不失、挞懒、宗翰、迪古乃等人在战争发挥的作用。在一些人物传记中对此有所提及。如:《习不失》载:“出河店战役,惟习不失之策,与太祖合,卒破十万之师,挫其军锋。”[19]《挞懒传》载:“特进挞懒,宗室子。年十六,事太祖,未尝去左右。出河店之役,太祖欲亲战,挞懒控其马而止之曰:‘主君何为轻敌,臣请效力。’即梃枪前,手杀七人,已而枪折,骑士曳下者九人。太祖壮之曰:‘诚得此辈数十,虽万众不能当也’。”[20]习不失、挞懒等在出河店之战中献计献策,协助阿骨打选取最佳时机,精诚团结,激发将士们的斗志,在战争中互为声援,冲锋陷阵,对战役取胜发挥着重要作用。

三、出河店之战的影响

出河店之战对完颜部女真来说是一个重要转折点,此战扩大了反辽联盟,从当初以完颜家族的反抗转换为诸多部族联盟的抗辽作战,促使女真把反民族压迫与争取女真群体独立结合起来,使各部族树立了战胜辽朝的信心,占据以出河店为核心的战略根据地,拓展了女真伐辽的空间。

以完颜部为核心的女真军正式建立。阿骨打统领的军事联盟在宁江洲、出河店的取胜主要依靠的是完颜部家族的力量,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女真军。此战的胜利,开创了众多部族归顺的新局面,号召力大增,铁骊、兀惹及各路系辽女直纷纷加入,“太祖伐辽,使斡鲁古、阿鲁抚谕斡忽、急赛两路系辽女直,与辽节度使挞不也战,败之,斩挞不也,酷辇岭阿鲁台罕等十四太弯皆降,斡忽、急赛两路亦降。与辽都统实娄战于咸州西,败之,斩实娄于阵,与娄室克咸州。陁满忽吐以所部降于斡鲁古,邻部户七千亦来归,遂与辽将喝补战,破其军数万人。”[21]女真人数由三千余人发展到万人,女真军至此真正建立。

揭开“围点打援”序幕,为攻占黄龙府做准备。对阿骨打来说,出河店这一地理位置若失,女真军则无法立足,反辽事业必将终止;若占,则打通了辽与女真的通道,方便女真与其它部族的联络,向东可稳固宁江洲,更重要的是可冲击黄龙府门户,将敌人拒之门外,切断辽朝从后面包抄的局面。这样女真可长驱南下,攻占宾州、祥州,解决后顾之忧,为攻打黄龙府占据落脚点。也正是出河店地理位置的特殊性,备受金朝历代统治者所重视,建金肇州,其对拱卫上京门户、防止异族入侵等方面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出河店之战的胜利使女真人获得军事上的主动权,置辽朝契丹人于被动地位。阿骨打积极的作战策略和各部落积极配合,极大的提升了将士们的作战能力,同时在军械装备与物资资源上有了很大补充。增强了女真战胜辽朝的信心。女真军在今后的对辽作战中能更好的利用辽朝的劣势,发挥自身的优势,接连取胜,为阿骨打称帝、建立大金政权创造了条件。

[1][元]脱脱.金史(卷24)《地理志》.中华书局,1975:551.

[2]谭其骧.中国历史地图集释文汇编·东北卷.中央民族学院出版社,1988:165.

[3]李健才.金元肇州考.北方文物,1986(2).

[4]那海州,胡龙滨.塔虎城为金肇州旧址考.北方文物,1998(2).

[5]王景义.略论金代肇州.北方文物,1992(1).

[6]张博泉,等著.东北历代疆域史.吉林人民出版社,1981:196.

[7][8][9][10][4][5][6][8][9][元]脱脱.金史(卷2)《太祖纪》.中华书局,1975:25.

[1][元]脱脱.辽史(卷101)《萧陶苏斡传》.中华书局,1975:1434.

[2][3][宋]叶隆礼撰,贾敬颜,林荣贵,点校.契丹国志.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65.

[17][元]脱脱.金史(卷70)《习不失传》.中华书局,1975:1618.

[20][元]脱脱.金史(卷66)《挞懒传》.中华书局,1975:1567.

[2][元]脱脱.金史(卷71)《斡鲁古传》.中华书局,1975:16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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