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贵梅 冯 红[天津外国语大学基础课部, 天津 300024]
一、詹姆逊及其对“历史”的探讨弗雷德里克·詹姆逊(Fredric Jameson,1934—)是当代著名的新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著名的后现代主义研究者。“他从马克思主义的角度出发对后现代主义持一种批判的态度,但他仍实事求是地承认后现代主义的不少合理因素,并予以充分的肯定。”①同时,詹姆逊立足于马克思主义的立场,结合后现代理论发展来阐述自己的文学观和批评观,开拓了马克思主义文论发展的新阶段。作为20世纪最有影响的理论家之一,詹姆逊著论丰富,在理论上不断追求发展,其中,《政治无意识:作为社会象征行为的叙事》(1981)、《后现代主义与文化理论》(1985)被认为是他最有代表性的作品。他也被认为是当代最具影响力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家。
作为一位马克思主义理论家,“詹姆逊是一个具有强烈历史意识的学者,他旗帜鲜明地主张历史主义”②。詹姆逊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并“通过对现当代西方社会现象的分析阐释来修正和改造传统的日趋僵化的马克思主义”③。1976年,詹姆逊在《历史中的批评》一文中提出了马克思主义的历史主义这个概念,并希望能吸收综合各种历史理论,发展成一种完善的新历史主义。在随后的多部作品中,詹姆逊都探讨了关于“历史”的问题。在《政治无意识》的开首,詹姆逊提出了“永远历史化”(alwayshistoricize)的口号,并将历史视为其文化阐释诗学的终极视域;同时,詹姆逊吸取了阿尔都塞的“缺场的原因”理论,认为历史是“缺席”的历史,不能等同于历史事实,必须通过“文本化”和“叙事化”来认识历史。
二、詹姆逊对“历史”概念的阐述在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概念中,“历史”占据了重要的位置,历史的观念是马克思主义阐释其理论问题的逻辑背景,而且马克思还强调,“人们创造自己的历史,但是他们的创造并不是随心所欲的,并不是在他们自己所选择的情况下进行的,而是在既有的、直接摆在他们面前的、从过去继承下来的情况下进行的”④。历史作为一个实有的客体,呈现出不断延展的纵向运动轨迹。
作为马克思主义和后现代理论家,詹姆逊在论述后现代文化和晚期资本主义的时代症候时,不时把历史问题作为讨论的焦点。然而,詹姆逊所说的历史,已不完全是马克思主义意义上的历史了,他认为传统的历史概念已经不能适应时代的要求,无法对日益复杂而变化的文学现象做出有力的解释。
在《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这本书中,詹姆逊对“历史”这一概念进行了阐释,“历史本身在任何意义上不是一个本文,也不是主导本文或主导叙事,但我们只能了解以本文形式或叙事模式体现出来的历史,换句话说,我们只能通过预先的本文或叙事建构才能接触历史”⑤。在新历史主义的影响下,詹姆逊综合马克思主义、结构主义、语言学和心理学的成果,提出了一种“结构历史主义”。他认为历史并不是如传统理论认为的那样,是一个清晰可见的事实领域,实际上,“历史”不可能直接得到呈现,它是作为一个结构性总体内在于文本的结构之中,只能通过事先文本化来表现,也就是通过“本文形式或叙事模式”来体现,所以,要理解历史和现实本身就要探究文本化和叙事化之最初始。正如詹姆逊所说,因为,“历史不是文本,不是叙事,无论是宏大叙事与否,而作为缺场的原因,它只能以文本的形式接近我们,我们对历史和现实本身的接触必然要通过它的事先文本化(texualization),即它在政治无意识中的叙事化(narrativization)”⑥。
三、“永远历史化”在创作《语言的牢笼》时,詹姆逊就意识到历史将被语言符号吞没的危机,“当什么都是历史的时候,历史这个概念本身似乎也就失去了意义。也许这就是语言模式最基本的价值:即重新激发我们对时间这一基本因素的强烈兴趣”⑦。在当代人历史感日益淡化的今天,詹姆逊更加强烈地感受到呼唤历史的必要性。作为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批评家,詹姆逊倡导“永远历史化”和“绝对历史化”。历史在他的理论中具有特殊的地位,历史永远是真实存在的,作为客体的存在,历史在决定、制约我们,而且历史还经由我们进入现在,并延向未来。
因而,在《政治无意识》的开首,詹姆逊就提出了“永远历史化”(always historicize)的口号,并明确表示对那些“永恒的”、“无时间性”的事物没有兴趣。“历史”在詹姆逊看来就是一切阐释的终极视域,当然也包括其文化阐释诗学。他认为一切文学文化文本,只有放置在总体性的历史之中,才能得到更好地说明。历史成为一切讨论的前提,“只有把作品放置到历史情境之中才能认识到作品的社会功能,从而使作品的艺术价值得到充分体现。这就是历史作为认知方式的基本范型”⑧。由此,詹姆逊也提出具有自己独特见解的“总体性”特征的“元评论”(meta-commentary)理论,提出“真正的阐释应使注意力回到历史本身,既回到作品的历史环境,也回到评论家的历史环境”⑨。詹姆逊对于历史的解读和阐释成为其文学阐释学发展的基点,“一方面,将文学艺术从形式主义批评的‘牢笼’重新拖回历史的怀抱;另一方面,从形式开始对其进行文化阐释,将历史从形式的封闭中解救出来,体现了一个从历史到文本,再从文本到历史的往复循环,并在这个循环中实现了其马克思主义诗学理论对历史的回归”⑩。由此,在这个循环之中实现了詹姆逊马克思主义诗学理论对历史的回归。
四、“缺席”的历史“那个历史——阿尔都塞的‘缺场的原因’,拉康的‘真实’——并不是文本,因为从本质上说它是非叙事、非再现性的;然而,还必须附加一个条件,即历史除非以文本的形式才能接近我们,换言之,我们只有通过预先的(再)文本化才能接近历史。”⑪詹姆逊在其叙事理论中把具有特定含义的“历史”等同于阿尔都塞“缺场的原因”和拉康的“真实”。阿尔都塞认为历史并不是直接呈现的,是不能直接把握的,必须通过其结果或文本化才能认识历史,由此阿尔都塞提出了多元决定论,也就是一个结构总体性,其中每一个因素都作用于其他因素,因素与因素互为条件。而人们所认识的历史不是历史本身,只是关于历史的概念,是对作为概念的历史的认识,因此,真正的历史总是缺场的,是现实结果的“缺场的原因”。詹姆逊借用了阿尔都塞把历史作为“缺场的原因”的观点,在叙事分析中,认为现实也是如此,是无法把握的客体,而文本中表现出来的现实也不等同于真正的现实,所以,仅仅依靠文本的表现,无法把握真正的现实;文本所表现的历史也不能真正表现历史的真实。
在对阿尔都塞关于“历史是缺场的原因”的评判中,詹姆逊提出了“历史”的概念,“它只能以文本的形式接近我们”,通过“文本化(textualization)”和“叙事化(narrativization)”来理解历史的本来。这就是说,历史不是直接摆在我们面前,而是以文本的形式间接存在,是经过文本化的历史;即使是文本中的历史,也不是直面的,而是经过叙事处理过的历史,必然与历史的真实存在着相当大的距离和差距。“我们只能以文本的形式了解历史”,要了解历史和真实,“必须先将它文本化,以政治无意识将它叙事化”。从这个意义上来看,文本只是一种表面的东西,而历史才是更深层次的原因,历史是作为一种潜文本存在于文本之下。
詹姆逊是一个具有强烈的历史意识和独到的历史见识的学者,他吸收了马克思主义的方法和理论模式,结合后结构主义和新历史主义的一些观点和方法,创造出一种新的历史主义批评,开辟了新的文学研究的历史途径,推动了其文化阐释学的发展,为马克思主义诗学提供了新的活力和魅力,为我们提供了新的研究角度和思路,也让我们更加深切地了解到历史的巨大作用和力量。
① 冯红:《詹明信后现代文化理论研究的实践性》,《黑龙江教育学院学报》2013年第3期。
② 胡亚敏:《“理论仍在途中”——詹姆逊批判》,《外国文学》2005年第1期。
③ 王宁:《当代英美马克思主义文化批评》,《外国文学研究》2002年第1期。
④ 米海伊尔里夫希茨:《马克思恩格斯论艺术》,人民出版社1960年版。
⑤ 弗雷德里克·詹姆逊:《晚期资本主义的文化逻辑》,张旭东编,陈清侨等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7年版。
⑥⑪ 弗雷德里克·詹姆逊:《政治无意识》,王逢振、陈永国译,中国科学出版社1999年版。
⑦ 弗雷德里克·詹姆逊.:《语言的牢笼——结构主义及俄国形式主义述评》,钱佼汝译,百花文艺出版社1997年版。
⑧ 薛莹:《历史,作为认知的方式——詹明信的当下解读》,《文教资料》2007年第6期。
⑨ 弗雷德里克·詹姆逊:《快感:文化与政治》,王逢振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
⑩ 胡燕:《永远历史化——詹姆逊文学阐释学的主要策略》(硕士学位论文),陕西师范大学200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