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艳芳[湖北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 湖北 咸宁 437005]
编 辑:赵斌 E-mail:mzxszb@126.com
伊迪丝·华顿(Edithwharton,1862—1937)是美国19世纪末20世纪初现实主义文学运动的代表作家之一,在美国文学史上享有很高的声誉。伊迪丝·华顿出版《纯真年代》(1920),使其达到文学生涯的最高峰——1921年获得普立策文学奖。《纯真年代》描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纽约社会生活。这部小说中,埃伦是作品的灵魂人物,她是怀旧思乡、自由独立、坦率真诚、善良宽容、自我牺牲的人,是伊迪丝·华顿笔下完美女性的化身,具有新思想、新眼光,是符合其标准的“新女性形象”。在一定程度上,她可以看作是作家个人的真实写照。“作为华顿最优秀的作品,《纯真年代》被认为是对作者婚姻观和本我的最集中体现。”①以往对《纯真年代》的人物分析主要从女性主义角度展开,本文基于马丁的评价理论,运用话语分析的方法,对埃伦话语中用词的态度系统与人物形象建构的关系展开分析。所用语料主要是埃伦话语中的感叹句,感叹句是特定的语气,感叹句表达个人情感的释怀及评价,因此更具典型性和代表性。
马丁(J.R.Martin)的评价理论对人际意义中的评价资源进行了系统的归纳。“评价理论是功能语言学在对人际意义的研究中发展起来的新词汇——语法框架,它关注语篇中可以协商的各种态度。态度系统是整个评价系统的核心,主要关注对受评对象(行为、文本/过程、现象)的态度以及这些评价资源所传递的语篇的态度意义。”②态度系统是更大的评价系统(appraisal)中的一个子范畴,与介入系统及分级系统共同构成评价系统。态度系统从“功能——语义”的角度考察话语中表现情感反应、价值判断和美学鉴赏的意义资源,因此可以次分为情感(affect)、评判(judgment)和鉴赏(appreciation)三个次系统。
这是小说开篇的埃伦在剧场看演出时的感叹:
Ah,howthis brings it all back tome——I see everybody here in knicker bockers and pantalettes…
“Oh,centuries and centuries;solong,”she said,“that I’msure I’mdead and buried,and thisdear oldplace isheaven…”
“long”“old”都是属于鉴赏系统的反应范畴,表达出埃伦感觉自己离开故土的时间之久及思念之绵长。“dear”是高情感积极形容词,“heaven”是高情感积极名词,表达出埃伦对故土的情感之深厚。埃伦在纽约度过年少时代,在埃伦眼中,“这方亲切的故土就是天堂”。这句话无疑也表达了作者的心声——伊迪丝·华顿对那个养育了她的老纽约有着“斩不断,理还乱”的情愫。体现旧价值观的老纽约寄托了华顿一生淡淡的乡愁和感伤。
埃伦向阿切尔表达心声:
…NewYork simplymeantpeaceandfreedomtome:itwas coming home.And Iwas so happy at being amongmy own people that every one Imet seemedkindandgood,andgladto seeme…
“happy”是属于情感系统的表达快乐的积极词,“Iwas so happy”是表示情感的关系过程,表达出埃伦尽管在异国他乡多年,回纽约时仍有落叶归根的欣喜,依旧对纽约有深厚的眷念之情。“peace”“freedom”是高值情感名词,“kind”“good”是属于评判系统的社会许可类别,与伦理有关的积极词。埃伦尊重老纽约人的感情和传统,她婚姻不幸,以为老纽约可以给她宁静感、安全感、关心、自由与亲情,但保守固执、冷漠无情的老纽约人并不能接受婚姻不幸的埃伦,反而雪上加霜歧视她。
埃伦向阿切尔倾吐对老纽约的感情:“If you knewhowIlike it for just that——thestraight-up-and-downness,and thebig honest labels on everything!”
“like”是属于情感系统的积极词,由心理反应过程实现,表达出埃伦对纽约的由衷喜爱。“straight-up-anddownness”“honest”是属于评判系统的社会许可类别的真实性方面的积极词,“big”是积极的构成鉴赏形容词,表达出埃伦对老纽约毫不设防,以为纽约是“直来直去”“诚实”的。其实纽约是一个由风俗、礼仪、习惯等传统文化的各个侧面交织在一起的社会网络,是一个用“符号表示的小天地”。纽约上流社会是一个“小小的金字塔”,它又尖又滑,很难在上面取得立足之地。埃伦在追求自由民主、真诚友爱的社会环境,然而虚伪自私的老纽约并不是她的乐土。
阿切尔为了自己的私欲,有抛弃家人和远走他方的自私提议,埃伦坚决拒绝道:“For us?But there’s no us in that sense!We’reneareach other only ifwe stayfar fromeach other!”
“near”与“far”是一对表现距离的反义词,都是属于鉴别系统的反应范畴的影响方面。埃伦面对阿切尔的不负责任的提议,保持自我人格的独立和意识的清醒,自信自觉,执拗坚韧,她不愿成为阿切尔的情人,处于依附地位,于是选择远离阿切尔。“她勇敢地和这些不合理的社会现象作斗争,向男权社会制度挑战,渴求自己不再是男性的附属物,而要成为充满自尊、自强意识的独立女性。她很想获得自由。”③埃伦的选择表现了女性的压抑与反叛。
埃伦因阿切尔怜悯和同情自己的婚姻而坚决反抗道 :“Youmean I’mso evidentlyhelplessanddefenceless?What apoorthing youmust all thinkme!Butwomen here seemnot--seemnever to feel the need:anymore than the blessed in heaven.”
“helpless”“defenceless”“poor”是属于评判系统的能力方面的消极词,表达“孤苦伶仃、可怜无助”的悲苦之情。埃伦对这些低评价词的愤慨,体现了埃伦的女性自我觉醒意识,体现出她独立坚强、敢于承担,并且勇敢面对命运。虽然埃伦出生于纽约上流社会的名门望族,但她在法国成长,所以她拥有良好的教育背景,深受欧洲自由思想的影响和欧洲浪漫文化艺术的熏陶。她有活跃的思维和敏锐的洞察力,充满了独立自由的个性和气质。“纽约对于一个坚持‘创造自我时尚’的人是不能容忍的。”“但是埃伦热爱自由,坚持走自己的路。”④
埃伦富于个性,不受礼教束缚,反抗不幸的婚姻,勇于追求爱情、自由和幸福。埃伦勇敢追求独立生活的精神与旧纽约的男权社会传统的格局相矛盾。备受折磨和压抑的埃伦仅仅是传统男性社会的牺牲品,体现出19世纪老纽约上流社会的虚伪与冷漠。
埃伦向阿切尔倾吐了肺腑之言:“…Does no onewant to knowthe truth here,Mr.Archer?The realloneliness is living among all these kind peoplewho only ask one to pretend!”
Loneliness是属于情感系统的消极名词,表达埃伦孤独、寂寞的心情。伊迪丝·华顿以浮华喧嚣的物质乐园反衬出老纽约的情感荒漠,揭示了传统观念对于人性的束缚。老纽约人以传统权威束缚埃伦处处伪装掩饰,达到所谓的“社会规范习俗、传统道德观念及价值观”的标准,埃伦为此感到痛苦与压抑。
埃伦在参加完亲友的宴会后道出感激之言:“No:howkindthey are!Itwas such a nice party…”
“kind”是属于评判系统的社会许可类别的合适性方面,与伦理有关的积极形容词。埃伦以君子之心度小人之腹,被他人假装热情的虚伪面目所蒙蔽而毫不知情,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人对自己的偏见、歧视。可见,埃伦是性情中人,有血有肉、真诚、热情、坦率、刚直。她心直口快,畅所欲言,喜怒哀乐尽情表露,但是不懂得八面玲珑和保全自我。
埃伦有慈爱之心,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她乐于助人,同情老人与弱者。
埃伦在去探视祖母的路途中看到一辆灵车,她想到病重的奶奶,呼唤道:“If only it doesn’tmean——poorGranny!”
“poor”是属于情感系统的表达悲伤的词,体现埃伦和祖母感情深厚,埃伦祈愿灵车不是为奶奶所用,祈愿奶奶可以健康长寿。
在纽兰结婚后,埃伦表现出冷静、理智、克制、宽容,勇于自我牺牲,避免伤害别人。尽管梅用尽心计对付埃伦,埃伦还是处处友善地对待梅。例如:“Itwasmaywho sent you to fetchme,then?Howkindof her!”
“kind”是属于评判系统的社会许可类别的合适性方面,与伦理有关的积极词。善良的埃伦一直以为梅也是以真诚友善之心待己,在阿切尔面前对梅大为赞赏。可见,埃伦心无城府,完全看不到他人的险恶用意和别有用心。
当纽兰决定与埃伦远走高飞时,埃伦表明了态度:
“we shallhurtothers less. Isn’t it,after all,what you alwayswanted?”
“Safer fromdoing irreparableharm.Don’t let us be like all the others!”she protested.
“hurt”“harm”是属于评判系统的社会许可类别的合适性方面,与伦理有关的消极的低评价词。埃伦以放弃和牺牲来避免对他人的伤害,避免违反伦理道德。“她勇于承认对阿切尔的爱,但当她看清无法改变现实,就明智地选择了退让。她的退让和妥协,以及最后的坚定都饱含牺牲精神。”⑤埃伦要求阿切尔严格遵守社会道德规范准则,对家庭忠诚负责,回归传统的家庭形式,以自我牺牲的方式帮助、关爱、保护着梅。埃伦所散发的理性与道德,光彩四射。Carol J.Singley认为:“《纯真年代》中埃伦作为纽兰的爱人和思想上的指引者这一双重身份正是阿弗洛狄忒女神复杂个性的最好表现。”
埃伦崇尚真爱,也具有人道主义的牺牲精神。埃伦的原则是:必须对他人忠诚又对自己忠诚,她在这两者之间求得的绝对平衡令他既十分激动又十分平静……这种平衡并不是巧妙筹划出来的,而是她问心无愧的真诚所导致的必然结果。埃伦在追求个人幸福时一直顾虑到会对他人带来的伤害,她一直在“对他们自己的忠诚与对他人的公正之间寻求一种平衡”,最后毅然选择了自我牺牲的道路。这是埃伦·奥兰斯卡性格中最为感人的一面。她身上也体现了作家的道德理想:以“良知”克制感情,从而回避矛盾。
伊迪丝·华顿对人物形象的刻画入木三分,使人物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埃伦是小说《纯真年代》中最有光彩、最有魅力的形象,她绽放如黄玫瑰——“阳光般金黄的花”,“太绚丽太浓烈”。落花人独立,可惜她是纽兰失落的“生命的花朵”。埃伦是怀旧思乡、自由独立、坦率真诚、善良宽容、自我牺牲的人物形象。埃伦的性格决定感情的抉择,进而影响人生命运。
伊迪丝·华顿有把自己的生活、爱情当作叙述故事素材的倾向,她的小说被看作个人生活的反映。《纯真年代》中埃伦的形象,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看作是她个人的真实写照。埃伦是伊迪丝·华顿笔下完美女性的化身,具有新思想、新眼光,是符合其标准的“新女性形象”。尽管埃伦没有充分的自由选择的权利,不可能获得真正意义上的精神及经济地位的独立,但她是寄托着华顿的理想的新女性,其魅力四射的形象反映了华顿对理想的社会秩序和理想新女性的追求。
① 周静:《解读〈纯真年代〉情感外衣下的时代特征与社会现实》,《江汉论坛》2007年第8期。
②李战子:《评价与文化模式》,《山东外语教学》2004年第2期。
③ 屈荣英:《〈纯真年代〉的女性主义解读》,《渤海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9年第3期。
④金莉:《The Age of Innocence·序》,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4年版。
⑤ 冉德乐:《〈天真时代〉人物剖析》,《外语与外语教学》1989年第5期。
[1][美]伊迪丝·华顿.天真时代[M].赵兴国,赵玲译.南京:译林出版社,1999.
[2]Martin,J.R.&white,P.R.R.The Language of Evaluation:Appraisal in English[M].London:Palgravemacmillan,2005.
[3]Carol J.Singley.Edithwharton:Matters ofmind and Spirit[M].NewYork: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