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 婷 岳 堂
众所周知,吴承恩是中国明朝时期浪漫主义文学巨匠。同样,周星驰是当代影坛解构主义名伶。当周星驰遇到吴承恩,就像月亮勾住了太阳,白昼拥抱了黑夜,西游传出了大话。两个陌生人第一次擦肩是偶遇,第二次碰头是缘分,第三次回眸那就必然会产生故事,于是在两部《大话西游》之后《西游·降魔篇》就此问世。毫无疑问,在中国用无厘头的方式解构经典且名利双收者仅周星驰一人,两部《大话西游》可谓《西游记》的经典衍生品,假若历史停滞于此,两人邂逅必然会相视一笑,对饮话西游,但《西游·降魔篇》一问世,笔者认为吴承恩就不得不与周星驰拔剑相对了。究其原因,可以简单的概括为电影不能承受之“轻”。周星驰以前的作品均是以低于观众的身段来解构的,再加上喜剧片这一类型允许自嘲、挖苦、讽刺,这样就实现了“安全的冒险”。虽然这些作品表面上看起来很轻率,但回过头来仔细审视却都是励志的,沉甸甸的。然而,在《西游·降魔篇》中,周星驰是以高于观众的身段来讲述一个严肃的道理——宇宙中最伟大的力量即人性中最淳朴的善。《大话西游》的主角是孙悟空,这个人物非常契合受众心理和现实基础,他纠结于“善”与“恶”中,最终脱离苦海皈依佛门,求得内心的安宁。而《西游·降魔篇》的主角一反常态变成了玄奘,但影片的失败也便肇始于斯,对比天平那端的《大话西游》,天平这端的《西游·降魔篇》就显得轻如鸿毛了。
人物的重要性在戏剧作品中不言而喻。在学界,广泛认为一部影视剧的人物是比故事更重要的。一个好的人物,不用刻意去为他编造故事,从人物的性格出发,在给与一定的戏剧情境之下便会自动走出一个富含逻辑性的故事。当然,美国的一些学者更为强调故事的重要性,而将人物放在第二位,即便如此,他们也不否认人物塑造的重要性。在《西游·降魔篇》中,致命伤便是人物的塑造。“创造一个好的人物,必须具备四项要素:第一,人物必须有一个强烈而坚定的戏剧性需求;第二,他(她)必须有一个个人的观点;第三,这个人物的个性化态度;第四,这个人物总要经历某种形式的变化或转变”。[1]
《西游·降魔篇》的主人公是玄奘,从戏剧性需求来说,他要降妖除魔并且唤起妖魔心中的善,所以他的利器是儿歌三百首。但纵观影片的三个段落“降服河妖,猪妖,猴妖”,没有一个妖怪是玄奘降服的,河妖为段姑娘所捉,猪妖为悟空所擒,猴妖为如来所收。既然这些事都是旁人所为,那玄奘存在有何必要?影片的戏核是以善除恶,玄奘就是善的化身。然而,纵观影片无不是以暴制暴,场面血腥,即使最后如来登场也是以一记神掌袭来,与“善”字毫无半点干系。作为一个主人公,如此没有行为能力,简直荒诞。这与影片所宣扬的终极主题是背道而驰的。我们反观《大话西游》中的玄奘,虽然是次要人物,但却塑造的远胜于本片中的玄奘。《大话西游》中的玄奘,同样幽默风趣,但可以做出用性命换取悟空觉悟这样的行动,能够充分体现出人物的大慈大悲;就人物观点而言,《西游·降魔篇》中因为人物缺乏行动能力,所以他的观点也就成了耍嘴皮子,态度更加消失殆尽;最后是人物的变化,好的影片我们都能看出人物或内在或外在的变化,《大话西游》中的玄奘,一开始总是喜欢啰嗦,嘴巴时刻不停的念叨,致使悟空和其他妖怪深恶痛疾,但影片的最后,悟空顿悟,玄奘说话却突然变得言简意赅,惜字如金。为什么呢?原来是当人物内心有魔杖的时候,就会排斥玄奘所代表的善,将其视为嘤嘤嗡嗡的苍蝇,一旦领悟真谛之后就返璞归真。
《西游·降魔篇》中的女主角是段小姐,她的存在主要是为了构成与玄奘的爱情线。但这个人物的塑造也是单薄的。首先,她抢玄奘的戏,致使对方显得虚有其位。其次,她与玄奘的爱情显得莫名其妙。《大话西游》中孙悟空爱上紫霞仙子是因为他拔出了紫霞仙子的宝剑,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爱情,显得浪漫且有根有据。《西游·降魔篇》延续了其女追男的故事,但这份爱情开始得莫名其妙,经历得莫名其妙,结尾更加莫名其妙。第一,他们相识是在降服河妖中,段小姐嘲笑玄奘的幼稚。第二个事件便是捉猪妖,段小姐突然就向玄奘示爱,从此爱得死去活来,让人啼笑皆非。第三个事件便是段小姐帮着孙悟空降服猪妖,然后郑重向玄奘示爱遭拒,最后为了救玄奘死于孙悟空之手。笔者试问,段小姐到底在痴迷什么?这轰轰烈烈的爱情源于何处?真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哪!我们反过来再看《大话西游》里的爱情,是那么的轰轰烈烈,刻骨铭心,孙悟空为了拯救苍生护送玄奘取经而放弃紫霞多么令人痛彻心扉,最后在城楼上,悟空化作东洋武士亲吻“紫霞”随后离去是多么的洒脱。
最后是影片的那些边角料人物,这些人物几乎都可以从周星驰原来的作品中找到原型。可能是周星驰做了导演的原因,这些人物非常刻意在模仿他的表演,但不可否认周星驰是不具有可复制性的。很多桥段,周星驰的表演就能出笑料,但这些人物只能是出丑。
不可否认,任何成功的产品都具有其核心价值。诺基亚手机以其超乎想象的硬件质量闻名;苹果手机以其精益求精的软件设计闻名。一部好的电影也必然有其不可取代的核心价值,我们称之为戏核,通常用一句话便足以概括。例如《黑衣人》讲述的是两个超级特警战胜外星人鲍里斯的故事;《泰坦尼克号》讲述的是用生命去爱一个人的故事;《拯救大兵瑞恩》讲述的是一队士兵去拯救一个士兵的故事。如果把一部电影比作一个人的话,那么戏核就是注入人体骨骼的骨髓,人体的重量取决于骨骼的发育程度,一部电影的重量取决于它的核心价值。对于《西游·降魔篇》的戏核,官方是这么说的“年轻的驱魔人陈玄奘以舍小我,成大我的大无畏精神,历尽艰难险阻,依次收服水妖、猪妖以及妖王之王孙悟空为徒,并用爱将他们感化,而玄奘自己也终于领悟到了大爱的真意。为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为赎还自己的罪恶,师徒四人义无反顾的踏上了下地狱般的西行取经之路。”其实用一句话概括即“玄奘舍爱降服三个妖怪并带他们前往西天取经的故事”。但电影为观众所呈现的完全变了味,成了“段小姐情不知所起爱上了玄奘并替他收服三个妖怪最后付出了宝贵生命的故事”。由于戏核发生转变,原来由玄奘所体现出的精神内涵成了段小姐爱情故事的附属品,扭曲了故事的核心价值。《西游记》本身是很厚重的,但如此的改编确实显得轻浮。正因为故事经不起玩味,制片方才将宝压在了后期上,耗时四年请来了亚洲各国的精英团队联合打造。从不俗的票房可以看出,视觉大片化这一招是很管用的,毕竟这是一个读图时代。
从故事的结构上来说,影片是三个故事串联而成,三个故事其实又可以单独存在。如果简单处理就会显得散,进而成了一个打怪的游戏,只是怪物在不断升级。作为电影,必须有一条线将这三颗佛珠穿起来才构成一个整体,然而由于戏核与戏魂的模糊,导致这条线也若隐若现,最终使其成了一堆饺子馅,形散神也散。从编剧的角度来看,这样的做法显得轻率。
总之,抛开以上这些,影片《西游·降魔篇》还是有可圈可点之处的。例如虽然缺乏一个有力的主人公和一条明晰的线索,但影片的三个独立的故事是完整的,且视觉性强烈,因此,即使是碎片化的欣赏,每一个碎片也是有亮点的。如此大费周章的搞视觉效果,老百姓是不忍心喝倒彩的。
[1](美)悉德·菲尔德.电影编剧创作指南[M].魏枫,译.世界图书出版公司·后浪出版公司,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