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水浒中的两种“义”

孟宪华 （邢台学院 河北邢台 054001）

解读水浒中的两种“义”

孟宪华 （邢台学院 河北邢台 054001）

在小说《水浒传》中，“义”是一个重要的关键词，梁山好汉们因义而聚，打着“替天行道“的忠义旗号，根据义气做出了割据一方的大事业。纵观《水浒传》全书，可以看出其中贯穿着两种“义”： 自我为中心的江湖道义和以大局为重的国家大义。义；自我；人情关系；国家大义

“义”是一种含义极广的道德范畴，本质公正、合理而应当做的。最早提出“义”这个概念的是孔子，“何谓四维？一曰礼，二曰义，三曰廉，四曰耻。”“亚圣”孟子也曾经说过：生，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可见，“义”在我国传统文化中，占据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在《水浒传》中，“义”也是全书的核心精神。从晁盖在东溪村的七星聚义，到宋江在梁山泊带着一百零七个好汉打起忠义的旗号，再到梁山好汉受招安后，为朝廷卖命以彰显忠义，义都是人们行动的标准。纵观《水浒传》全书，可以看出其中贯穿着两种“义”： 自我为中心的江湖道义和以大局为重的国家大义。

一、以人情为重的江湖道义

《水浒》中好汉们行走江湖，自然就有一套江湖中的价值标准，而这套标准的核心就是江湖道义，简单来说就叫做义气。义气，是一种游离于主流社会之外，但同时又被很多人所追崇的价值标准。它不同于法律，也不同于社会道德规范，法律所注重的是“王”，道德规范注重的是“大众”，而义气所注重的则是“关系”，即人情关系的远近亲疏，归根到底是以自我为判断标准的。在这种价值观指导下，好汉的行为表面上看是在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但实际上，都是为了使自我保持和兄弟的义气。这个特点在武松身上体现得最充分。

武松在柴进庄上避难，吃喝穿住都靠柴进供给，一次，宋江无意间冒犯了他，武松便大怒，抱怨说：“我初来时也是客官，也曾相待的厚。如今却听庄客搬口，便疏慢了我。正是人无千日好，花无摘下红。”从这里看出武松对柴进很有意见，原因就在于武松在庄上住了一年多，柴进不像当初那么热情，慢待他了，所以武松心里很不平，认为柴进应该一直对他相敬如初。柴进为什么冷落了武松呢？“原来武松初来投奔柴进时，也一般接纳款管带。此后在庄上，但吃醉了酒，性气刚，庄客有些顾管不到处，他便要下拳打他们。因此，满庄里庄客没一个道他好。众人只是嫌他，都去柴进面前告诉他许多不是处。柴进虽然不赶他，只是相待的他慢了。”原来是武松先吃酒打人犯错在先，柴进冷落他在后。按说武松寄身于柴进，得到了一年多的照顾，理应心存感激，可是他总制造麻烦，还怪恩人不让他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典型的以自我为中心的价值观。事实上，武松是不重视钱财的，更看不上柴进给他的照顾，他在景阳冈打虎后，县令给了他一笔丰厚的奖金，他二话不说，就分发给了在场的猎户，说明武松是个仗义疏财的好汉。他所看重的，是与人的关系，是自己的名声，柴进冷落了他，他就认为与柴进关系疏远了，不是兄弟了，所以才抱不平。

武松杀了潘金莲与西门庆后，被刺配两千里外，途径孟州道时认识了菜园子张青和母夜叉孙二娘这一对卖人肉包子的夫妻。按说武松应该本着义气，行侠仗义，为民除害，消灭这一伙杀人不眨眼的强盗，更何况孙二娘谋害武松在前，更是该出手的时候了，凭借武松那一身打虎的本领，铲除这伙强盗根本是不费吹灰之力。可是武松没有这样做，相反，还和张青夫妇有了交情。原来张青见了武松，纳头便拜，说了许多仰慕武松的话，武松觉得他们和自己关系很铁，是好兄弟，所以也就不计较陷害自己之事，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再后来，武松被施恩好吃好喝的款待了一段时间，等到施恩说要武松帮忙去快活林除掉蒋门神时，武松痛快地答应了，到了快活林不但调戏了蒋门神的老婆，还把蒋门神痛打一顿，定下三个条件。客观来讲，快活林并不属于施恩或者蒋门神任何一个，蒋门神夺了施恩的快活林，实质上是黑社会之间争夺地盘的斗争，没有正义的一方。武松之所以充当施恩的打手，只是因为施恩曾经款待过他，是他的兄弟。兄弟有难，武松当然不含糊，可是他这种行为，是一种恃强凌弱的表现，这种黑帮之间的火并，是得不到社会的认同的。

武松的以自我和人情关系为中心的义气价值观在他的故事中暴露无遗：对柴进心存芥蒂，是因为柴进疏远了他；赏钱给众猎户，是因为猎户们拥戴他；和张青夫妇有交情，帮助施恩夺快活林，是因为他们尊崇他，是他的好兄弟；醉打蒋门神，是因为蒋门神欺负了他的好兄弟。所以，武松的义气完全建立在自己的好恶和关系亲疏上。武松的义气如此，其他好汉诸如鲁智深、史进的义气亦是如此。

二、以正统为重的国家大义

水浒中的另一种义，就是与孔孟之道更加接近的国家大义，是宋江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实行的忠义。这种国家大义，与“忠”是相辅相成的。要求义，就要忠于国家，忠于朝廷；要求忠，就要替天行道，伸张大义。梁山好汉后来承认和实践的义，就是要为皇上对内铲除奸臣，扶正朝纲，对外剿灭叛乱，抵御外敌。大量好汉为此献出了生命，正是“舍生而取义者也”。

这种大义，与原来的江湖道义完全不同。大义不是以自我和人情关系作为基准，而是以对于朝廷的忠诚度为依据的。替天行道的“天”也就是天子皇帝。梁山泊的领导人宋江其实早就有归顺朝廷之意。在第七十一回，宋江醉酒后写出了《满江红 喜遇重阳》，最后一句为“望天王降诏，早招安，心方足”，充分表达了宋江渴望招安，渴望被朝廷收编的心理。梁山好汉被招安后，统治者先是利用、消耗他们，派好汉们去与大辽国作战，后来又去江南征讨方腊，令其十损其七，最后宋江、李逵等居然是被当权者的毒酒害死，可见招安并不符合梁山的利益。可是好汉们依然选择了入朝为官的道路，说明后来的梁山，是被大义所支配的。

梁山泊的义是怎样从江湖道义转变为国家大义的呢？我们知道，一个组织的整体价值观，是由组织中的领导者和大多数成员共同的价值观所决定的。也就是说，国家大义是梁山泊大多数好汉的选择。梁山好汉的组成成分是怎样的呢？前三十六位天罡星好汉，大多数是来源于军队和官府，要么是类似于关胜、秦明、呼延灼之类的军官，要么是武松、戴宗之类的政府职员，还有就是卢俊义、柴进之类的大财主；后七十二位地煞星，也有很多政府公职人员、军官和财主。粗略算下来，这些原来在社会上有头有脸、混得相当不错的好汉竟然占梁山好汉十分之六七。这些人，并不会稀罕梁山泊上“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生活，他们所需要的是一种社会的认同，而在当时的封建社会环境下，这种社会认同又具体表现为朝廷的认同，即国家大义。所以，当梁山泊的事业逐渐发展壮大起来后，国家大义便盖过了原来的江湖道义，成为梁山泊的主流精神。

表面看起来，《水浒传》反映的是江湖好汉聚在一起劫富济贫，反抗强权，就像电视剧《水浒传》主题歌里唱到的“生死之交一碗酒，你有我有他也有”“路见不平一声吼哇，该出手时就出手，风风火火闯九洲哇”，多么豪爽，多么痛快，可实际上，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是在落魄的时候暂时寻找一个栖息地，或等待时机报效国家以博得封妻荫子，只有李逵、武松、鲁达等少数几个人是真正的要造反，但他们在梁山泊的影响力很微弱，而且他们也只是反贪官不反皇帝。所以，贯穿《水浒传》全书的精神就是并不是江湖义气，而是替天行道，维护封建正统思想的国家大义，是对皇帝和皇帝所代表的封建帝国的忠义。

孟宪华（1963——），男，河北省任县人，毕业于河北大学中文系，副教授，研究方向为写作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