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讨对《雷雨》最全面的诠释——‘序幕’与‘尾声’

戴汭含 （武汉大学艺术学系 湖北武汉 430000）

曹禺27岁时即创作出的处女作《雷雨》，就显示出成熟的戏剧创作经验，并获得海内外各界人士的好评。上至文学界权威人士，下至市民百姓。它推动了中国现代戏剧的发展，更加速了中国话剧向职业化进程的迈进。唯一使曹禺心有所虑的是《雷雨》在演出中始终不见“序幕”与“尾声”。“我不禁念起《雷雨》这么一个微弱的生命，这几年所遭受的种种的苛待，它为人无理地胡乱涂改着……”因此，我将从作者创造初衷来进行分析。

“《雷雨》诚如一位朋友说，有些太紧张（这并不是一句恭维的话），而我想以第四幕为最。我不愿这样戛然而止，我要流荡在人们中间还有诗样的情怀。”整个故事都围绕在一种郁热的氛围中，首先故事的大背景被设置在夏天闷热逼人、阴沉湿潮的天气中，如第一幕“屋中很气闷，郁热逼人，空气低压着。”第二幕中“午饭后，天气很阴沉，更郁热，湿潮的空气，低压着在屋内的人使人成为烦躁的了”以及第三幕“虽然方才落了一阵暴雨，天气还是郁热难堪”为了缓解这种氛围，在序幕与尾声中设计了“天气是寒冷的冬天，屋内寂静无人”把整个基调都定在让人平静，头脑清晰的状态下。在当介绍到人物性格时则描述到鲁大海“和他妹妹一样年轻，一样地热，都是火山的爆发，满蓄着精力的白热的人物”。繁漪“有时为心中的郁积的火燃烧着”这暗示着一种情绪、心理以及性格，也昭示着一种巨大的不可扼制的欲望与追求。

繁漪“（不顾一切）她也是一个要一个男人真爱她，要真活着的女人……”“不顾一切”冲决传统伦理道德的束缚，不惜放弃以致亵渎在传统中视为最神圣的母亲的尊严，赤裸地要求着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情欲与性爱。从整部戏剧冲突中可以发现几乎每个人物关系都是极端与矛盾的，周萍与四凤彼此深爱着却是同母异父的关系，繁漪与周萍拥有过一段乱伦感情，鲁大海想要开枪打死他的亲身父亲周朴园。这一切都是那么疯狂，不是大爱就是大恨，没有给人留下一丝喘气的空间。而在序幕与尾声中，作者设计了以姐弟俩为主题，姐姐说要给弟弟讲笑话，并给他找手套，中间无论人物关系，还是心理情绪活动都与正文故事形成鲜明对比。

怎样才能缓解观众的状态？怎样才能让他们看完整部剧之后不是在超现实主义里而是像作者说的那样，能像欣赏一首诗一样如此淡雅而平静的离开。就需要序幕与尾声的衬托，需要他们缓和观众的情绪，让观众能站在一个更清晰客观的角度来看待。“（我）想送看戏的人们回家，带着一种哀静的心情。低着头，沉思者，念着这些在情热、在梦想、在计算里煎熬着的人们。荡漾在他们的心里应该是水似的悲哀，流不尽的；而不是惶恐的，恐怖的……”也许想要观众缓解情绪，尾声就够了。何必还要加上序幕？其实不然，当序幕中一个头发苍白的老人走进来，你会好奇他是谁，要干什么，跟这个剧有什么关系。当他要同时探视两位妇人时，心理必然要想他同她们俩是什么关系，姐弟俩的出现彻底地激发了我们对这个故事的好奇。序幕的出现不仅给故事留下了悬念，很好地推进了故事的发展，做了充分的铺垫。并且曹禺在《曹禺·序》中一再强调演员的情绪要“节制”“不要让情感的狂风卷扫了自己的重心，忘却一举一动应有理性的根据和分寸”唯恐剧目结束后只剩下惶恐与不安给观众。

“我把《雷雨》做一篇诗看，一部故事读，用‘序幕’和‘尾声’把一件错综复杂的罪恶推到时间非常辽远的场所。因为事理变动太吓人，里面那些隐秘不可知的东西对于现在一般聪明的观众情感上也仿佛不易明了，我乃罩上一层纱。那序幕和尾声的纱幕便给了所谓的‘欣赏的距离’。”曹禺希望导演能理解“序幕”与“尾声”的作用，正视他们的存在。并由衷地渴望“一位了解的导演（把它）精巧地搬到台上”。

在《雷雨》公演以来，对于它本身所蕴含的哲理及内涵的争论一直都不曾间断过，特别是社会大众认为的该剧有反封建阶级斗争、大家庭罪恶问题等的社会问题剧的看法，是作者认为是对他作品最大的误解。他在《曹禺·序》里强调“我写的是一首诗，一首叙事诗，这诗不一定是美丽的，但是必须给读诗的一个不断的新的感觉。这固然有些实际的东西在内（如罢工……），但绝非一个社会问题剧。”他除了写出封建家庭里家长虚伪、残忍、专制等性格特征外，也尽量深入人物的内心深处，刻画出人物复杂的内心情感。因此序幕与尾声的设置，不仅是作者对于戏剧结构的考虑，更是对艺术审美上达到更高意义上的一种追求，是全剧意义体现的关键一环。

注释：

①曹禺：《日出·跋》，《曹禺文集》第I卷，第451页

②曹禺：《雷雨·序》，《曹禺文集》第I卷，第220-221页

③曹禺：《雷雨·序》，《曹禺文集》第I卷，第220-221页

④曹禺：《<雷雨>的写作》，载《杂文》月刊第二号（1935年7月）

⑤曹禺：《雷雨·序》，《曹禺文集》第I卷，第211、213页

[1]曹禺著 .《曹禺戏剧名篇》（现代文学名家名篇）时代文艺出版社2010.

[2]曹禺著 .《曹禺文集第I卷——<雷雨·序>》 中国戏剧出版社 1988

[3]陈军著. 《戏剧文学与剧院剧场：以“郭、老、曹”与北京人艺为例》 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 2011.

[4]钱理群著.《大小舞台之间：曹禺戏剧新论》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7

[5]赵雷著 .《论<雷雨>的序幕与尾声》 四川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

[6]高丽梅著.《缺憾的<雷雨>呼唤完整——谈<雷雨>的序幕、尾声》齐鲁艺苑. 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