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寂中的心灵沉淀——有声电影中的“静”

王梦雅 (中国传媒大学 音乐与录音艺术学院 北京 100024)

静寂中的心灵沉淀
——有声电影中的“静”

王梦雅 (中国传媒大学 音乐与录音艺术学院 北京 100024)

在有声电影发展了近一个世纪的今天，电影创作者注意到声音对光影艺术的丰富与增色，但未能意识到声音元素的盲目堆砌不仅对影片无益，更带来画蛇添足的负面作用。因此，笔者从三个角度出发，并以多部影片具体情节为例，试图寻找电影中“静”这个最特殊的声音元素所带来的积极意义。

电影声音；静；无声胜有声

电影随着1927年《爵士歌手》的上映，进入有声电影时代，有声电影中的对白、音响及音乐的组合使电影表现更加逼真，情绪的渲染、氛围的烘托、观众心理的调动等都更加出色，电影自此成为完整的视听结合的艺术。

在现代电影的创作中，声音的艺术处理方式和艺术表现形式是多样的，并不仅是添加声音元素的处理才有助于影片叙事和表情，在某些特殊的场景中，无声更能体现影片的戏剧性。无声是有声片中最特殊的声音元素，巴拉兹·贝拉在《电影美学》中谈到静寂时指出：“静也是一种声音效果，但这只是在能听到声音的情况下才如此。表现静是有声片最独特的戏剧性效果之一。”笔者也同样认为，有声电影中的无声作为一种叙事手段，其功效往往是事半功倍的。这并非是反对电影作品运用声音或对话，而是为了使影片表达更加自然。即使在现实中，人也不总是用言语和别人交流自己的思想、感情，我们经常可以从眼神、表情或形体动作中看穿他无意中流露出来的思想和情绪。所以，不需要纷繁复杂的音效或连篇累牍的对话，依靠一件道具、一个细节镜头或者演员的一个表情、一个眼神就可以使人领会诸多涵义，静默甚至比详细讲解更能引人遐想，更加耐人寻味。

一、静默带来的心理压抑及恐惧

人经常置身在环境音响、人声的声场中，当这个声场突然静止，我们会产生一种震惊和不安的感觉，好像我们屏住呼吸而急于再次呼吸一样。无声与画面的结合，特别是与特写镜头剪接在一起，可以完美表现压抑、紧张、不安、恐惧等情绪。尤其是当画面内容勾画人物夸张的表情与动作的同时，对应安静的“无声”，营造出的瞬间死寂的气氛可以表现人物情绪的骤然变化，表现人物在突然面对异常激烈的冲突和巨大的灾难时的内心震撼和不知所措，这种表现方式一下就能将影片的情绪推向高潮。

惊悚恐怖类型影片多用无声来实现神秘、恐怖氛围的营造，用声音来推动故事以弥补影像不足以表现的恐怖情节，并有意给观众留下自行想象的空间，产生心理精神的紧绷感。影片《捉迷藏》中多次利用夹杂细碎微小音响效果声的大段无声，或者小段无声接夸张处理的微弱环境声或巨大声响的方法来制造悬疑，进而表现浓烈的恐怖色彩。剧中男主人公总是在夜里2：06分惊醒，惊醒之前的无声处理有一种不可测不可知的神秘诡异的恐惧感，使观众注意力高度集中，心悬至嗓子眼，对接下去的剧情既恐惧又期待，惊恐的氛围达到极致。

二、静寂创造的深远意境与安宁

静是一种声音效果，但这只是在能听到声音的情况下才成立。生活中没有彻底的万籁无声，所谓“静”是相对而言的，像中国古诗出神入化的用听到的微弱声音描写山林的幽静“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静寂在电影的叙事中也是如此方法演绎，当现实环境变得空寂无声，人物的细微动作、环境中的细小声响反而会表现得更加强烈，会更容易触动人的心弦。如同巴拉兹·贝拉所描述的一样：“我们感到宁静，因为我们能听到极远处的声音或近旁的极低微的响声。一只苍蝇飞在窗格上，整个房间里充满了营营声；一架座钟在嘀嗒地走着，仿佛用沉重的铁锤来击碎了时光，这就是静。当我们能在一片很大的空间里听到很远的声音时，那就是极静的境界。”这种“极静的境界”象征着人的一种宁静的心理感觉，是当人们听到一种极细微、极幽远的声音时内心产生的安宁、平和、静谧的感觉。

以影片《八月迷情》为例，电影开篇男孩埃文立于无边的旷野中，心绪沉浸在自然的声响世界中，类似无声的广阔环境使埃文仿佛站在尘世之外，象征了埃文对摆脱现实的渴望，夹杂的轻微环境声和偶尔的鸟叫勾勒出轻盈平和的感觉，表征了埃文在声音的世界中内心是平和安宁的，与影片中他的实际生存环境做了明显的对比。《碧海蓝天》里，用纯粹的无声来表现男主人公贾克是属于海洋的，在大海中他忘记尘世、无拘无束。不论是儿时畅游于大海，还是成人之后的潜水比赛，吕克·贝松都以无声的方式来描述贾克对大海的向往和热爱，来表现海洋才是贾克的心灵归于平静的场所，也通过此暗示了大海将是贾克的最终归宿。

三、无声是高潮前的蓄势待发

在有声电影中，电影叙事的无声处理是一种吸引观众视听的、独特的强调手法，也是一种有效的表现剧中人物感情的煽情手段。在当代许多经典的影片之中，无声的处理是一种将影片推向高潮前的蓄势，又是一种爆发前的沉寂。肖丁尼斯基曾表示，“如果日常生活中的声音突然中断，这种意外的寂静会使人产生一种特别凄惨的感觉。暴风雨前的寂静，预示着天灾已经压顶。”无声的表现力随着画面运动节奏的提升而增长，画面变化的节奏越快、越紧张，无声的表现效果越强烈。

如在《拯救大兵瑞恩》开头诺曼底登陆的一场戏中，用无声和接近无声的场面反衬战争的惨烈。这种静寂无声的音效表意语言体现出了导演所要追求的那种鲜明对比与不和谐，生动地表达出了导演人性化的反战立场。《海上钢琴师》中，1900与爵士乐大师斗琴结束后，那片刻的寂静，承接了之后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在某种特定的场合里，无声的静寂具有一种无限的情感张力，能够精确表达出特定情境中主要人物那种难以言喻的感情状态和复杂的人物关系，达到“无声胜有声”的艺术效果。

“静”是有声电影最独特的戏剧性效果之一，有着异常动人的功效。它不排斥画面中各式各样的表情变化，也丝毫不会中断动作的持续发展，反而由于无声便无固定剧情，更容易创造出生动的场面。同样是打斗场面，《十面埋伏》中在竹林里的打斗戏，过于突出刀剑的尖利摩擦声，给人耳听觉带来极度不适。而《英雄》中多场戏均以静制动，在无声环境中以极少量雨滴声、呼吸声做衬托，以无声胜有声，由繁复到简洁，良性刺激了观众的心理观感，使观众融入剧情为接下来紧张的打斗场面揪心，无形中令观众获得观赏高手过招的满足感。

作为电影声音的特殊处理，“静”同时也刺激观众的导演意识得到发挥。当观众听不到更多声音时，会主动充分发挥想象力，对影片进行深入思考并得出自己独特的见解。皮克斯动画片《机器人瓦力》就是有声电影无声化的一次成功的尝试。在开始后的30分钟里，影片完全没有一句对白，导演完全依靠机器人的动作、表情和奇怪的音响，带给观众新奇而有趣的感受。影片丰富的细节刻画和饱满的情感描绘触及人的内心，带给观众感动，同时勾起观众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深刻思考。

我们并不必回到由于技术局限导致无声的默片时期，我们只需深刻的认识到，在技术不再阻碍艺术创作的今天，电影声音不能依靠“堆积”来达到更高的艺术效果，有声环境中无声的适当运用显示的美学价值进一步验证了巴拉兹·贝拉那句话“静也是一种声音效果，但这只是在能听到声音的情况下才如此。表现静是有声片最独特的戏剧性效果之一。”

1.贝拉·巴拉兹著.何力译.《电影美学》.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86.

2.张会军，陈浥，王鸿海.《影片分析透视手册》.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3.

3.姚国强，孙欣.《电影声音理论》.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2001.4.冯果.电影中的无声艺术[J].当代电影，2004.

王梦雅 ，中国传媒大学 音乐与录音艺术学院，录音艺术专业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