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翔,冯毓奎
(湖北文理学院 汉江研究院,湖北 襄阳 441053)
城市边缘区并不是一种新生地域,而是一直存在的、依附于城市的一种特殊空间形态。以往,我国学术界更多关注的是城市和乡村发展的问题,而对该类型空间形态的演进及其与城乡一体化发展的关系则缺乏必要的重视和研究。当前,我国已进入城市支持农村、工业反哺农业战略的具体实施期,城市边缘区处于实施扶持政策的过渡地域,是城乡融合的关键部位。以城市边缘区作为切入点和突破口,是推动城乡一体化进程的最佳选择。
区域发展是一个非均衡的动态过程,这种非均衡在空间上体现为中心与外围的异质结构。中心部分是各种经济和社会要素聚集的城市,外围则是范围更广的农村地区。区域内的产业结构和地域形态处于不断的演进过程之中,空间二元结构也在发生着变化。不论是通过近域的线性扩散,还是跨域的跳跃扩散,在传统的城乡空间二元结构基础之上,城乡要素彼此作用、相互影响,形成了既不同于城市又有别于乡村的独特地域——城市边缘区。由于研究角度不同,学术界赋予城市边缘区的名称也各不相同,如城乡结合部、城乡边缘区、城市阴影区、城市蔓延区等等。
西方学术界对城市边缘区的研究开始较早,哈伯特·路易(H.Louts)对柏林的城市地域形态结构进行研究时,提出了“城市边缘区”(Urban fringe)的概念。[1]20世纪80年代末期,我国学术界才开始对城市边缘区问题进行一些研究。参考国内外的相关定义,结合我国的城乡发展实际,本文认为城市边缘区是指位于城市与乡村之间,以空间的城市和乡村混合利用方式为表征,经济、社会具有城乡过渡性质的一种独特区域。城市边缘区是所有城市周围都会存在的一种特殊空间形态,其过渡性意味着该地带不会一成不变,其内、外边缘的界限在不断循环演变,可能被城市所覆盖而变为城市空间的一个有机组成部分。
城市边缘区是我国实现城乡一体化的重要切入点和突破口。城市建成区的发展往往会受到空间条件的约束,难有更大作为,而农村地区因自身条件所限,无法担负起区域发展重任。城市边缘区更多地受城市辐射作用影响,发展水平相对较高,在基础设施便利性、产业发展、生活方式、空间距离等方面与城市相近,且与乡村地区联系也相对紧密。城市边缘区是城市与乡村经济发展相互交融的空间载体,既有城镇又有乡村,既有农业也有工业及服务业,可塑性较强,能起到连接城乡、承上启下的关键作用。
如图1所示,在空间结构形态上,城市与乡村腹地间存在着一个空间连续统一体,城市边缘区一般位于城市建成区的外围,是城市与乡村的交错接触带。既有农村用地又有城市用地,不再有城市与周围农村的清晰界限,由城到乡的中间过渡特性明显。在经济景观上,城市边缘区是城市经济与乡村经济的二元特征结合部。
城市边缘区有两种形式:一种是与城市相邻的农村地域,在城市的外围区域形成的一种具有城乡混合特征的准城市化地域;另一种则是若干个城市在聚集发展中,城市与城市之间沿着交通基础设施而形成的发展带。当然,也有一些城市边缘区属于上述两种形式的综合体。
图1 城市区域结构[2]
第一,空间结构具有动态过渡性。城市边缘区位于城市和乡村间的连续体范围内,特殊的区位使其混合了城市和乡村两种形态,界线并不明晰。一般而言,城市边缘区中靠近城市的一侧更易受城市扩散作用影响,倾向于城市形态,而远离的一侧则以农村形态为主。
与城市化过程相一致,城市边缘区处于不断的动态演化过程之中。如图2,城市边缘区随着城市化的不断推进而逐渐融入建成区,或发展成为相对独立的城市;同时,城市边缘区自身也会向外扩张,吸纳一些郊区或农村形成新的边缘地带。
第二,人口呈双向流动特征。伴随着城乡经济社会的发展,部分农村人口从农业中分离出来,向城市迁移从事非农工作,而部分流动人口则会选择留在边缘区,边缘区人口不断增长;同时,一些城市居民为追求高水平的生活质量,会借助现代化的交通工具,迁往生活条件较完善的城市边缘区居住。这样,就出现了人口在城市边缘区的双向流动现象。
第三,产业结构具有复合性。城市边缘区既有非农产业成分,又维持着一些农业生产功能。一方面,城市边缘区的发展会受到城市的辐射作用影响,随着市区地价上涨、市场竞争激烈以及边缘区交通设施的不断完善,部分城市产业会向边缘区迁移,这样城市边缘区就聚集了一定规模的非农产业;另一方面,为满足城市及本地居民的生活需要,城市边缘区仍保留着部分农田和农业劳动力来生产农副产品。
第四,土地利用多样化。城乡空间的连续体中,从建成区到边缘区,再到乡村地区,通常会呈现出由城市用地类型到农村用地类型、能效随距离衰减的圈层结构。过渡性的区位特点决定了城市边缘区土地利用类型的多样性,其中既会有农业生产用地,又会有住宅、厂房、商贸等非农用地,且存在着农业用地与非农用地相互交错的现象。
图2 城市—边缘区—乡村的互动联系
城市边缘区的空间功能结构处于不断的动态演变过程之中,这种动态特征与城乡发展紧密关联。如图3所示,城市边缘区的一体化演变过程可分为外溢—专业化、分散—多样化和填充—多核化三个阶段。鉴于中心城市的经济社会发展及能量的聚散状况,各阶段既可能紧密相接、顺序更替,又可能在某一时期发生停顿。
第一阶段(外溢—专业化):以城市建成区的各项功能向周围地域外溢,并形成专业化结构为特征的单功能工业区或住宅区。扩散效应主要发生于邻近建成区的边缘地域,以轴向扩散为主。此阶段的城市边缘区范围较小,其功能与城市中心区保持紧密联系,对城市建成区的依赖性强。
第二阶段(分散—多样化):伴随着交通运输条件的改善,扩散速度加快,城市边缘区的地域范畴迅速扩张。同时,由于现代化交通工具的普及,商业服务及城市基础设施向外迅速延伸,城市建成区在轴向扩散的同时,也开始进行着圈层式扩散。边缘区的功能类型和范围显著增加,独立发展能力显著增强,但轴向与环形交通枢纽之间还存在着一些未开发的空间。
第三阶段(填充—多核化):进入该阶段,城市建成区的要素与功能扩散作用依然很强,但边缘区的空间扩展却相对稳定。伴随着交通设施体系的日益完善,城市企业开始考虑劳动力供给及工资成本,会在放射轴与环形通道网之间重新选址,由此城市边缘区便进入了再开发时期。具有特殊区位优势的空间点,比如轴线与环形通道的交汇点,更易发展成为边缘区的次级中心,空间结构呈多核化趋势。当填充过程完成时,城市边缘区本轮的空间结构演进周期结束,下一周期会随即展开。
图3 城市边缘区的空间演变[3]
城市边缘区的演变过程也是城乡要素资源及利益重新配置的发展过程,其中必然会触及到以往遗留下来的城乡二元结构问题。这样,在演变过程中,城市边缘区就既成为了空间结构演变极为活跃的地域,同时也是各种矛盾问题最为集中的地域。其中,既有乡村发展中的累积性矛盾,也有因城市核心区扩张而引发的新问题,这些矛盾和问题相互间并不孤立,往往会相互叠加。因此,要通过城市边缘区来解决城乡二元结构问题,就需要将边缘区的发展置于在城乡区域整体中进行准确定位,协调好城市边缘区与建成区、乡村两者之间的利益关系,强调资源共享、优势互补,最终实现一体化发展。
(1)城市郊区化和边缘区城市化叠加。城市边缘区的城市化既是城市建成区集中城市化以后,城市要素及产业向外迁移的扩散过程,又是城市边缘区的经济社会发展到一定水平后,受城市极化作用及自身反渗透作用下的向心过程,两种不同性质的城市化力量在同一地域共同产生作用。
(2)结构演变中受城市建成区的影响作用大。城市边缘区毗邻城市建成区,通常被当作是建成区向外扩张的预留地域,自主性相对较小,其资源配置和功能定位等会受到建成区发展取向的影响和制约。
(3)结构演变具有周期性。在城市建成区的扩散、渗透作用下,内边缘区的发展层次率先达到建成区标准,先行与外边缘区分离,并完成向建成区的融入过程。而原来的外边缘区域则随着自身发展水平的提高,逐渐演变为内缘区,并向建成区集聚,同时也向外渗透,进而形成了新的外缘区,这样就进入了结构演变的下一个周期。
(4)结构演进不平衡。[4]首先,城市边缘区在基础设施及行政管理水平等方面都落后于城市建成区,因此空间发展的质量要低于建成区;其次,内外边缘区的结构演变速度不同,通常是内边缘区的演变速度和水平要高于外边缘区;再次,在空间构成要素方面发展不均衡。虽然城市边缘区的人口聚集度较高,但土地利用效率及产业结构发展水平并不高;最后,景观形态不协调。城市边缘区往往既有现代化的城市景观,又有落后无序的农村景观。
如图4所示,城市边缘区的时空演变会受到城市、乡村及其自身等诸多因素的影响。
(1)经济因素。经济发展状况是影响城市边缘区演变的根本性因素。城市、乡村以及城市边缘区的经济发展都会打破原有空间结构系统的暂时性平衡,并会反过来促使外部影响因素自身也发生变化。基于边缘区对外在因素变化的适应能力不同,边缘区可能逐步融入市区或走向衰落。[5]
(2)区间关系。随着边缘区经济实力的不断增强,建成区与边缘区间的差距会逐渐缩小,边缘区对城市的传统从属关系趋于弱化,代之以相对平等的区间关系。但这是一个长期的发展过程,应注意加强对边缘区与建成区关系的协调与管理,防止空间布局出现混乱。
(3)城乡规划。城乡规划作为城乡空间结构干预的主要手段,在调整和制止不合理的边缘区结构形态方面能发挥重要作用,影响着边缘区的一体化演变。
(4)技术因素。技术因素是推动边缘区空间结构演变的重要因素,交通设施条件的改善,将会使城市的先进要素向边缘区迁移;信息技术的发展将有利于完善边缘区的生产和生活功能,甚至可能会导致对边缘区地域结构的重建。
(5)区位因素。城市边缘区的经济发展及空间结构演变,与其独特的过渡性区位紧密相关。拥有优越的区位条件的城市边缘区,将会使吸引到更多的产业要素聚集于该地域,促进自身产业形态和空间结构的演变。
(6)自然因素。城市周围的自然地理要素是边缘区发展的基础性条件,会对城市边缘区的空间形态演变产生一定的直接影响。但自然条件通常不会单独对边缘区产生影响,而是与其它因素一起来共同作用。
图4 城市边缘区一体化发展的影响因素
城市边缘区经济实力的增强及非农化进程的加快,是城市建成区推进近域城市化的主要内容。在我国,城市边缘区经济发展的差异明显,多数未能与城区形成互动关系,仅是城市的一个从属部分。同时,由于行政管理体制及空间规划等方面原因,这一非城非乡的过渡地带在发展过程中还存在诸多问题,是实施城乡一体化战略、统筹城乡发展的一个难题。
城市边缘区不是成熟的建成区,市辖区政府更偏向建成区而忽略边缘区,且对边缘区的管理容易脱离实际。城乡的行政管理权在边缘区进行转换,不可避免的在行政区界与规划管理界线上存在部分重叠,导致该地域的行政管理较为混乱,常常发生政出多门、相互推诿扯皮的情形。此外,边缘区的行政管理难度大、成本高。城市边缘区具有混杂的地域特征,对管理方式及适用政策在这一地带转换的要求更高,给行政管理和执法工作增加了难度。同时随着人口与企业的大量进入边缘区,社保、环卫及治安等公共产品的需求急剧增大,造成了行政管理成本骤升。
一方面,产业结构不合理。城市边缘区的发展规划普遍存在着前瞻性不足问题,在面对建成区潜在的产业转移时,往往应对不足,难以担负起促进迁入产业发展的重任。同时,边缘区在产业促进政策上往往更偏重于工业,而忽视农业和服务业的发展,产业结构单一,缺乏持久发展动力。另一方面,产业发展低端化。受生活环境、基础设施及人力资源等条件限制,边缘区的经济基础通常较为薄弱,多数产业处于价值链低端水平,科技含量和资金密集度不高。迁入的企业也多以劳动密集型或工业污染型为主,产品附加值低。
在我国城乡规划体制中,虽然城市边缘区已被《城乡规划法》纳入城市规划区,但却处于城市建成区的附属地位,受城乡两种规划思路影响,缺少明确而具体的规划指导。同时,以行政区划为基础的城镇总体规划和详细规划均未充分考虑城市边缘区的交通、环境等特点,造成其在发展定位、资源配置及基础设施建设等方面难以稳定运作和实施。
此外,在我国的城市边缘区,城市空间扩张与农地保护之间的矛盾是最大问题之一。在城市快速扩张过程中,地方政府与开发商的逐利行为使得用地需求急速增长,而建成区的土地利用几近饱和,因此只能将扩张目标定在了条件相对便利的城市边缘区,导致边缘区成了城市空间扩张与农地保护矛盾频发的问题地域。
建成区内的工业企业出于发展需要,在迁址时通常会选择离市区较近的城市边缘区。虽然这些企业给边缘区创造了大量的就业岗位和经济效益,但同时,城市边缘区是工业企业的密集区域,多数企业占地大、污染大、资源消耗大,威胁着边缘区的生态环境安全。在居住环境方面,城市边缘区的生活配套设施相对滞后,交通运输不畅、子女就学困难等问题突出,生活条件存在诸多不便。城市边缘区也往往是治安案件的高发地区。
首先,发展新兴产业,提升产业层次。城市边缘区应在改造传统产业的基础之上,积极承接国际、国内的高新技术产业转移。城市政府应注重发挥中心城区对边缘区的扶持与带动作用,支持其发展物流、通讯、旅游等服务业,推动产业层次提升。其次,大力发展特色农业。在原有农业发展的基础上,结合当地特色资源,积极发展旅游观光农业;建立农业科技示范区和无公害农产品生产基地,建立农业企业生产与管理体系,提升农业发展的科技含量和产品附加值。再次,促进产业集群式发展。政府在支持重点行业及企业发展的同时,积极促进上下游企业的关联性聚集,通过行业协会、商会等各种中介服务机构,加强资源的交流融通。此外,在发展传统“园区经济”的同时,还应构建商务区、生态园区等综合性的高品质载体平台,大力培育特色突出、效益明显的产业体系,形成规模经济。
应科学编制并严格执行边缘区发展规划,统筹功能分区及产业布局,兼顾资源环境承载力,推动边缘区可持续发展。边缘区虽然属于城市规划区,但其空间混合利用特征显著,发展定位尚不明确,因此更应重视边缘区的分区规划,通过分区规划来细化总体规划与指导详细规划,对产业布局、基础设施配套及土地开发强度等作出具体安排。
编制和实施规划需要有具体的组织机构作为保障。因此,还应加强城市边缘区的规划管理机构建设,设立包括规划、建设、土地、环保等部门联合的规划制定与执法机构,强化执行效率,使边缘区的空间拓展、资源集约利用及功能提升,统一于城乡一体化的发展进程。
深化边缘区管理体制改革,推动政府职能由行政管理型向公共服务型、管理模式由事务管理型向社区管理型转变;积极支持专业合作经济组织建设,提高现有经济组织集中度,推动规模化运营;强化边缘区治理与协商的体制机制建设,科学划分政府、组织和居民户三者间的权、责、利关系,完善决策的表决与反馈机制。
财税政策上应适当下放审批权限,扩大边缘区的审批额度;建立城市边缘区的财政收入激励制度,加大对实力较弱边缘区的转移扶持力度。在城市边缘区试点取消户籍划分,实行一体化的就业、社保及其他福利待遇,促进人口及产业向城市边缘区合理集聚。
[1] 罗 彦,周春山.中国城乡边缘区研究的回顾和展望[J].城市规划,2005(1):25-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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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ODNEY A,ERICKSON.The Evolution of the suburban space economy[J].Urban Geography,1983,4(2):52 -58.
[4] 毛岩亮,刘俊甲.城市边缘区的城市化问题研究[J].财经问题研究,2005(12):53-57.
[5] 武 进,马清亮.城市边缘区空间结构演化的机制分析[J].城市规划,1990(2):38-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