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旅游地村民角色转变模式研究*
——以陕西礼泉袁家村为例

2013-06-23 16:21靳海鹏马耀峰张春晖
旅游研究与实践 2013年6期
关键词:家村农家乐村民

靳海鹏,马耀峰,张春晖

(陕西师范大学旅游与环境学院,陕西西安710119)

乡村旅游地村民角色转变模式研究*
——以陕西礼泉袁家村为例

靳海鹏,马耀峰,张春晖

(陕西师范大学旅游与环境学院,陕西西安710119)

村民参与是乡村旅游地发展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以角色理论为指导,选取陕西省礼泉县袁家村作为案例地,在田野调查基础上,对该村村民角色转变模式进行了初步探索。通过对32户村民的深度访谈,得出如下结论:(1)乡村旅游地村民角色转变过程主要包括角色学习、角色进入(或舍弃)、角色调适和角色认同(或失败)四个阶段;(2)经济利益是村民角色转变过程初期的主要影响因素,但在转变过程后期村民对综合收益的诉求更为强烈;(3)乡村精英对村民的角色转变具有引领作用。

乡村旅游地;角色转变模式;角色认同;乡村精英;袁家村

引言

我国的乡村旅游兴起于20世纪80年代[1]。近年来,各级政府部门对农业和旅游业的交叉融合日渐重视,我国乡村旅游蓬勃发展。截至2011年,全国已有5.3万个乡村旅游特色村,年接待游客超过6亿人次,旅游收入超过1 500亿元[2]。乡村旅游在统筹城乡发展、增加农民收入、满足游客需求等方面的意义愈加凸显。

农民是农村社会的主体,村民参与是乡村旅游地发展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一般而言,农村村民注重按照传统的角色期望行事,力求使其行为符合传统社会的理想角色[3]。而在发展乡村旅游的过程中,村民需要学习新的角色规范和行为要求,从原有角色转变到新角色。作为主要利益相关者,村民角色转变成功与否,往往决定着该地乡村旅游发展的兴盛与衰败,也预示着该村和谐发展的水平与程度。本文以角色理论为理论基础,选择陕西礼泉袁家村村民为研究对象,以目的地村民角色转变模式为研究内容,通过深入的田野调查,以期明晰村民的角色转变过程及影响因素,进而为促进乡村旅游地村民角色转变提供科学参照。

一、文献综述

角色概念在社会学中应用广泛[4],它是指与人们的某种社会地位、身份相一致的一整套权利、义务的规范与行为模式[5]。角色理论是社会学的基本理论之一。Mead、Linton、Goffman以及Turner等学者对该理论的形成和发展做了重要贡献。Biddle把该领域研究分为5种视角:功能主义、符号互动论、组织、认知及结构视角[6]。鉴于分析需要,本文采用互动论视角。

通过检索国内外文献,笔者发现已有学者将角色理论应用于旅游研究之中。国外学者该方面研究主要集中于旅游者角色和导游角色,如:Cohen分析了导游角色的起源、结构及动态表现[7];Yiannakis和Gibson指出至少存在13种基于休闲的旅游者角色[8];Jacobsen研究了地中海包机度假游客的反旅游者和旅行者态度[9];Wickens对希腊哈尔基季基州英国度假游客所扮演的角色进行了分析[10];Gibson和Gray以高尔夫旅游者为例,指出角色理论不仅有助于对体育旅游者进行分类,还有助于解释其角色偏好[11];Lepp和Gibson发现刺激寻求与旅游者角色有关,高刺激寻求者会选择扮演探索者和漂泊者角色,而性别并非旅游者角色的重要预测指标[12]。

国内学者该方面研究与国外既有交集,又不尽相同,其研究视角主要集中于少数民族女性角色转变和旅游者角色两个方面,如:施仲军[13]、稂丽萍[14]、陶成琼[15]、杨丽琼[16]、沙爱霞和马义红[17]以及余丹[18]分别以不同省份少数民族女性为研究对象,对其旅游发展过程中角色转变进行了分析;谢彦君[19]、刘岩[20]、白以娟[21]、陈才和卢昌崇[22]分别运用角色理论,阐释了旅游者角色的特点、扮演及认同等问题。此外,付保红和徐旌[23]站在村民整体视角,分析了曼春满村寨旅游发展中村民的角色变化;席瑶[24]对导游角色进行了研究,并对导游角色扮演中存在的问题予以解释;杨振之和潘琳[25-26]分析了旅游社区核心利益相关者地方政府、社区居民及开发商的角色转变。

综合而言,国内外学者主要将角色理论应用于旅游者角色研究当中,并重点分析了旅游者角色的分类、特点及扮演等问题。国外学者将定性分析与定量分析相结合,国内学者则侧重于定性研究。在角色转变研究方面,国内不少学者已进行了有益探讨,但在研究内容上,学者们重在强调村民角色转变的结果、影响,却忽视了其角色转变过程;在研究视角上也主要集中于少数民族女性视角。

二、研究实施与说明

(一)案例地概况

陕西省礼泉县袁家村位于关中平原腹地,唐昭陵山下,现有村民62户,共286人。该村于2007年建成关中印象体验地,成为陕西省一村一品八大农家乐旅游明星村之首。2008年,袁家村接待游客10万人次。2009年,全村游客接待量增至25万人次。之后,该村乡村旅游继续快速发展。2010年,全村实现休闲农业营业收入1 560万元,年接待游客量达到45万人次,农民人均年收入1.78万元,是陕西省农民人均纯收入的4倍多。2011年,袁家村被农业部授予中国最具魅力休闲乡村称号,全年游客接待量突破100万人次[27-28]。

袁家村关中印象体验地现为国家3A级景区,主要由休闲农家区和作坊小吃区两部分组成。如图1所示,该村两个区块以围墙相隔。休闲农家区现有农家乐36户,主要由本村村民在各自家中经营。作坊小吃区分布有豆腐坊、醋坊、面坊等传统作坊和各式关中小吃,主要由外村村民经营。需要指出的是,出于本文分析需要,笔者在图1中对休闲农家乐区予以重点标识,图中虚线区域即为休闲农家区①。

图1 袁家村示意图

(二)研究资料获取与方法

作为一项探索性研究,本文主要运用质性研究方法,对袁家村村民角色转变过程进行分析。笔者曾于2012年5月、9月和12月3次进入案例地进行田野调查,主要通过文献法、实地观察法和深度访谈法完成了相关资料的收集工作。

在访谈对象选择上,笔者首先采用分层抽样法,按照居住方位把62户村民分为3类:北排、东排和南排(见图1),然后运用判断抽样法,从3类对象中选取子对象,最终对35户村民进行了访谈。其中,3位被访者非袁家村村民,因而将其剔除,有效访谈为32个。

在访谈时间与访谈内容安排上,笔者对农家乐经营户村民的访谈主要集中于晚上8点至10点,访谈内容包括:①办农家乐之前主要收入来源是什么?②为什么会办农家乐?③办农家乐后是怎么做的?④对现在经营农家乐的这种生活是否满意?⑤咱村农家乐现在发展得怎么样?对非农家乐经营户村民的访谈全部在白天进行,访谈内容涉及:①咱村搞农家乐前您的收入来源是什么?②现在主要从事什么工作?③有没有对农家乐知识进行学习?④为什么没有办农家乐?⑤您觉得现在的生活怎么样?与此同时,笔者根据实地观察及村民对上述问题的回答情况,就相关问题进行了延伸与追问。

32位被访村民背景资料如表1所示。笔者通过编码对被访者进行了匿名处理,如:B-01表示北排第一位被访村民,相应地,D-01、N-01分别表示东排和南排第一位被访村民。在呈现方式上,笔者用村民编码加访谈稿行数来表示资料的具体位置,如:B -01-01表示北排第一位被访村民访谈稿第一行,B -01-01-02表示北排第一位被访村民访谈稿第一行至第二行。

表1 32位被访村民背景资料一览表

三、结果与发现

角色转变是指一个人由一种社会角色向另一种角色的变动或更替[29],它表示个体从一种状态向另一种状态的过渡,涉及新知识输入、行为类型及自我定义的改变[30]。袁家村村民角色转变过程在时间维度上存在明显的4个阶段,即角色学习、角色进入(或舍弃)、角色调适和角色认同(或失败)。具体分述如下:

(一)角色学习

每一种角色都有一套相应的行为规范与模式。随着社会环境和个人自身发展变化,个体会相应地变换角色,并通过不断学习,以适应新角色要求[31]。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前,大多数村民都是扮演工人和农民的角色,对“乡村旅游”、“农家乐”等概念了解甚少。他们学习新角色并非无序自发,而是源于乡村精英的大力推动。

袁家村于上世纪80年代开始,大力创办水泥厂、奶牛场等村办企业,吸纳了本村大部分劳动力。那时,村民家庭收入主要由农业收入和工资收入两部分构成。随着国家产业结构调整和各项节能减排政策的实施,村办企业由于自身局限,发展面临重重壁垒。袁家村水泥厂因规模小,耗能高而被迫关停,村中多数劳动力随之闲置。在礼泉县大力发展乡村旅游的背景下,袁家村乡村精英顺应形势需要,确立了发展乡村旅游促进新农村建设的新思路,并积极鼓励村民对房屋进行改造来经营农家乐。然而,当时村民并没有这种意识,有的村民安于现状,不愿意投入资金,有的村民认为“城里人”见多识广,农家饭菜对他们没有吸引力。为帮助村民转变思想观念,并了解经营农家乐的相关规范与技能,乡村精英曾多次组织村民去发展较早、较好的乡村旅游地进行参观学习。与此同时,乡村精英还非常重视对村民的培训和教育。他们利用自身资源优势,组织成立了袁家村旅游管理公司,并多次邀请县旅游局、质监局、卫生局等部门技术人员对村民进行统一指导和示范。可以说,正是在乡村精英推动和支持下,村民原有思想观念才得以打破,并逐渐具备了扮演新角色的能力。

(二)角色进入

角色学习是村民进行角色扮演的基础,只有经营了农家乐才是对新角色的实现。本文运用角色进入概念来表示个体对新角色的接受和执行,这一角色行为意味着个体扮演新角色的开始。如表1中所示,北排村民多于2007年和2008年开始经营农家乐,而东、南排村民集中于近两年。角色进入时间不同,意味着其主要推动力量也有所差异。

1.领导推动式角色进入。从2007年至今,袁家村农家乐已达到36户。其中不少村民是在乡村精英大力推动下才进入角色的。“农家乐是我们X总(该村主要政治经济精英)从外面考察,鼓励大家办的”(D-01-04),“2007年刚开年的时候,X总鼓励每家每户搞旅游”(B-05-10)……村民们纷纷这样说道。然而,乡村精英同样的推动作用,却出于两种目的:

(1)形成示范效应。这种推动作用主要体现在开办农家乐最早的几户村民身上。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前,村民对农家乐赚钱与否全无把握。尽管村民学习了相关规范,但经营农家乐的高角色新颖性,仍使他们心中满是疑惑。为促进村民进入角色,乡村精英在做足思想工作的同时,还为最先开办农家乐的村民提供了资金支持。这些村民的角色进入及经营状况,成为了其他村民行动与否的现实参照。

(2)提升整体形象。这种推动作用主要体现在近两年开办农家乐的东、南排村民身上。北排几户村民开办农家乐后,家庭收入明显提高。然而东、南排村民注意到游客虽多但聚集在北排,于是继续扮演农民角色。为提升“关中印象体验地”整体形象,乡村精英继续发挥推动作用,并促成了东、南排村民角色的陆续转变。随着该村到访游客逐年增多,这些村民的经营效益也日趋好转。

2.仿效他人式角色进入。北排几户村民的角色进入及显著效益,使不少村民产生了强烈的参与愿望。村民B-05告诉笔者,“像11号②、22号、19号、18号这几家最早,这几家搞起来后,其他人还照样地观望。过了个五一节,一天卖下来相当于一个月挣的钱。我算是第二批,跟我一块儿搞起来的有20号、13号……”(B-05-12-15)。其他村民之所以产生仿效行为,主要原因在于他们对经济利益的追求。尽管乡村精英竭力号召,并通过多种措施对村民加以鼓动,但这些都未能完全消除他们对新角色的不确定。前几户村民实实在在靠农家乐赚了钱,才使这些村民的疑虑落了地。

(三)角色舍弃

本文使用角色舍弃概念来表示个体对某种角色的割舍和放弃。目前,袁家村仍有26户村民未从事农家乐经营活动,这些村民多居住于东排和南排。他们进行了角色理念和规范的学习,也希望通过经营农家乐来增加收入,但为什么会选择角色舍弃?其主要影响因素如下:

1.区位因素。袁家村北排村民住宅与作坊小吃区相邻,北排农家乐和作坊小吃优势互补,该区域成了到访游客的主要聚集区。而东、南排村民只能成为旁观者,即使开办农家乐,也鲜有游客问津。对于后者,原先没有优劣之分的居住方位,却因旅游发展而产生了客观条件和主观意识上的“偏僻”,对此,他们也显得很无奈。

2.资金因素。袁家村村民经营农家乐需要在原有住宅基础上对房屋进行古式改造。近年来,村民改造房屋的原材料(木材、砖、沙子等)及工人(大工和小工)工价持续上涨,高额的投资成本已成为他们角色进入的难以承受之重。“2008年对房屋进行改造,需花费20~30万元,而今年同样的装修则至少需要50万元;一个大工,前几年工资是60元/天,去年上涨至120元/天,而今年则达到150元/天”(B-13-22-23)。对村民而言,几十万的前期投资,已成为其开办农家乐的巨大阻力。

3.空间因素。访谈中,不少南排村民提到宅基地问题。部分村民因宅基地窄而不愿意开办农家乐。笔者从村民N-10处获知,1973年,袁家村曾发生过一次洪灾。此后,全村整体南移,形成了现在的居住格局。在房屋分配上,村干部以每户人数为基准,进行重新分配。大户被分到北排和东排,而小户则集中安排在南排。宅基较窄的房屋可以满足小户村民的生活需要,却无法为其农家乐经营提供充足的空间。这在一定程度上也影响了村民参与乡村旅游发展的积极性。

4.人力因素。袁家村未开办农家乐的村民中还有一些是留守老人。开办农家乐具有劳动力密集性。经营者不仅需要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还需额外雇佣劳动力。这些老人并不具备经营农家乐所需条件或能力,而其子女长期在外,村中旅游发展状况对其生产生活几乎没有影响。这也造成了一些村民对农家乐经营的不参与。

总体而言,未经营农家乐的村民多数都成了边缘化群体。在袁家村乡村旅游快速发展的光环下,他们无法从中受益,经济地位逐渐降低,精神面貌与其他村民也相距较远。“收入没有啥变化,都是维持个生活。现在主要就是种果园。没事儿的话,出去摆个摊,在路边卖水果。闲的没事儿了,男的可以去外面打工”(N-06-27-28)。

(四)角色调适

本文把不适应新角色要求、正在对角色差距和冲突进行调节的村民视为其处于角色调适阶段。依此标准,袁家村农家乐经营户中,北排村民已经历这一阶段,而多数东、南排村民正处于此阶段。村民角色调适可以通过两个方面来加以说明:

1.客我互动式角色调适。虽然开办农家乐前,村民已进行了相关理念和技能的学习,但实际经营中,他们仍会面临一系列角色不适应,如:家里没有游客,感到冷清;看见游客,觉得不好意思;要以游客为主,控制自己情绪等。开办农家乐后,游客作为一个新群体进入村民生活,并成为每天主要的接触和服务对象。游客的数量、态度和行为自然也成为其调整角色差距的重要依据。正是通过现实情境中客我双方的互动,村民才对新角色有了更加直观的认识,对于如何满足新角色要求也会积累一定的经验。

2.领导协助式角色调适。村民与游客互动,是从个体角度对新角色规范和要求进行适应,而领导协助式角色调适则是乡村精英出于全局考虑,对村民角色扮演中各种差距和冲突进行调节。袁家村村干部和旅游管理公司负责人每周都会召集经营户村民开一次例会,强调经营过程中的注意事项,讨论村民遇到的问题等。在乡村精英协助下,村民还成立了农家乐协会。通过协会来对农家乐油、醋、面粉等原材料进行统一供给、监督,并对经营过程中产生的矛盾进行协调和处理。此外,乡村精英还采取了一系列措施,用以缩少东、南排农家乐经营状况与北排农家乐的差距,如:将停车场设置于村南边,以增加游客对东、南排农家乐的光顾;对于大型团队游客,优先安排在东排或南排接待等。作为袁家村旅游发展的带头人,乡村精英通过创造出更有利于均衡发展的社会化环境,来进一步促进村民的角色调适。

(五)角色认同

角色认同表示一种角色从社会角度所界定的元素与个人对该角色诠释之间的紧密关系[32],它强调个人对所扮演角色的内化[33]。对角色产生认同的个体处于一定的社会情境之中,所以角色认同强调个人与他者的社会化[34]。本案例中,越来越多的村民开始扮演新角色,但并非经营户村民都对新角色产生了认同。就目前而言,对农家乐经营者角色产生认同的主要是北排村民。笔者从自我和群体两个层面来对其角色认同加以分析。

1.自我的角色认同。自我的角色认同会通过个体外在的行为与态度表现出来,可以用角色满意度、角色扮演意愿和角色冲突处理方式三个维度来加以衡量。

(1)角色满意度。村民对农家乐经营的满意度是他们对这一角色认同与否最直接的外在表现。笔者曾问村民“对现在经营农家乐的生活是否满意”,对此,北排经营户村民的回答都是“满意”,而东、南排村民的回答多为“还可以”、“差不多”等。开办农家乐较早的村民获得了袁家村发展乡村旅游的第一桶金,家庭收入大幅增加。而近两年才开办农家乐的村民经营状况一般,目前投入仍大于收入,对新角色的满意度不如前者。不过,家庭收入并非影响村民角色满意度的唯一因素。“经营农家乐首先对房屋进行了重新装修,生活条件比以前改善很多,而且原先在水泥厂上班,又苦又脏,现在做的工作既干净又体面”(D-02-19-20),“不仅收入比以前多,还可以从游客身上学到很多东西,个人素质也得到了提高”(B-05-24-25)。可见,生活条件、工作环境以及自身发展等因素也会对村民角色满意与否产生重要影响。

(2)角色扮演意愿。村民愿意投入时间和精力的多少可视为其角色认同的又一个外在表现。“你像去年冬天我家一直都人多得很,到年前腊月二十五才关门的。”(B-12-31),村民B-12谈到这一点时,流露出强烈的满足感。北排村民通过扮演新角色,各方面条件都得到明显改善。这激发了他们强烈的参与热情。尽管不少村民也反映“忙得很”,但他们愿意接受这种忙碌。而南排村民N-01说,“我这就是不自由,平常家里必须要有人”(N-01-45),可见,该村民对新角色所需投入精力并不认可。

(3)角色冲突处理方式。个体对角色冲突的处理方式,可以反映出其对不同角色的认同与否及程度。发展乡村旅游前,袁家村村民在水泥厂上班的同时,还从事农业生产活动,以苹果种植为主。开办农家乐后,农民角色与农家乐经营者角色行为方式和规范上的不一致,引发了村民的角色间冲突。北排村民通过经营农家乐,获得了可观的综合收益,他们愿意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从事经营活动。为减少双重角色造成的紧张,多数村民将果园转让,交由亲戚管理。显然,村民的选择体现了他们对农家乐角色的认同。

2.群体的角色认同。村民开办农家乐,同时也开始了一个再社会化过程。通过再社会化,村民学习、掌握新角色的工作技能和社会规范,并重新界定自己,形成新的群体。这种新群体角色认同的直接表现便是其内群体偏好与外群体偏见,具体可分为两类:

(1)北排村民与非北排村民。一定程度上,袁家村北排村民视自己为内群体,而把东、南排村民看作外群体。访谈中,北排村民给予了群体内成员更多的积极评价,并通过有利比较,表现出其他村民与自己的差距。袁家村发展农家乐之前,村民生活基本处于同一水平。2007年关中印象体验地开张,作坊小吃区与北排村民农家乐同时营业。北排村民占得了先机,各方面都有了提高。而东、南排村民近两年才逐渐开办农家乐,投资成本大,客流不稳定,经营效益并不明显。家庭收入、自身发展等多种差距引致了同村村民间新的内外群体关系的产生。

(2)本村村民与外村村民。袁家村农家乐由本村村民经营,作坊小吃主要由外村村民经营。尽管本村村民与外村村民间本来就存有一定的内外群体关系,但访谈中,村民们更多的强调了因新角色认同而表现出的内群体偏好与外群体偏见。本村村民将更多正面评价或特征赋予了自身群体,并流露出外村村民对其利益的剥夺。不过,双方内外群体关系并非简单的偏好与歧视。他们是经济利益的争夺者,同时还是合作者。农家乐经营户村民以户为单位对豆腐坊、醋坊、油坊等入股,每年年底按比例进行分红。每户农家乐菜品中所用面、醋、油等原材料也均来自这些作坊。此外,袁家村村子小,村民少。本村村民与外村村民的共同参与,还为该村乡村旅游发展带来了规模效应。

(六)角色失败

角色失败是一种极为严重的失调现象,表示个体对所扮演角色的中止。村民在经历角色调适后,还可能因某因素无法调节而导致角色失败。村民D-04有过这种经历,他说,“从丽江学习回来,我就开农家乐了。那时候只有几家子,开了一段时间后,一看形势不好,我就关了”(D-04-19-20)。不过,袁家村村民的角色失败现象只是少数。随着该村知名度的提升,到访游客逐年增多。尽管村民之间经营状况不一,但与以前相比,村民自身家庭收入和生活水平都有了提高。为顺应全村发展形势,村民D-04于2012年重新开办农家乐。他的选择,意味着个体角色失败后,仍可能出于客观或主观需要,对所扮演角色形成新认识,进而产生新的角色进入行为。

四、结论与讨论

(一)结论

本文选取陕西礼泉袁家村作为案例地,在3次田野调查基础上,对该村村民角色转变模式进行了初步探索。通过上文分析,笔者对村民角色转变动态过程,不同阶段影响因素以及利益相关群体的作用关系等形成了较为系统的认识,并以此为基础,构建了乡村旅游地村民角色转变模式模型(见图2)。具体结论如下:

1.乡村旅游地村民角色转变过程主要包括角色学习、角色进入(或舍弃)、角色调适和角色认同(或失败)四个阶段。村民从原有角色转变到新角色,首先需要学习新的角色观念和技能。了解相关规范与行为要求后,村民在内外因素影响下对角色扮演与否进行权衡,随之而来,便会产生两种相反的角色行为:角色进入或角色舍弃。前者表示村民对新角色的接受和执行,后者表示对新角色的割舍和放弃。在角色实践中,村民需要面对理想角色与现实角色间的差距,以及各种角色间或角色内的冲突。他们对角色扮演中各种不和谐状态的调节即为角色调适。经历调适阶段后,村民对新角色的扮演可能达到一种内化状态,即角色认同,也可能因某种因素难以调节而中止新角色,即角色失败。上述四个阶段中,角色学习是角色转变的基础,角色进入表示新角色扮演的开始,而角色认同是角色转变成功与否的标志。需要说明的是,村民表现出角色舍弃或失败行为后,还可能由于内外部条件变化,对角色产生新的认识,重新开始下一轮角色转变过程(如图2中虚线所示)。

图2 乡村旅游地村民角色转变模式模型

2.经济利益是村民角色转变过程初期的主要影响因素,而在转变过程后期村民对综合收益的诉求更为强烈。对村民而言,能否通过转变角色来增加收入是最实际也是初始阶段最关心的问题。区位、空间等因素之所以会影响村民角色进入,归根结底,是由于这些问题的存在,影响了其对经济利益的追求。而在转变过程后期,经济利益的作用由强变弱,村民角色认同与否更多的是考虑家庭收入、生活条件、工作环境以及自身发展等综合收益。村民在物质生活得到满足的基础上,开始更加关注精神层面的消费与享受。对于新角色的中止或继续扮演,他们也不是以经济利益作为唯一衡量标准,家庭生活、工作环境、自身发展等因素更多地被纳入考量范围。

3.乡村精英对村民角色转变具有引领作用。乡村精英、到访游客、基层旅游管理组织(旅游管理公司、农家乐协会等)以及其他村民等利益相关群体会共同作用于村民角色转变过程。在这些群体中,乡村精英的作用无疑是引领性的。农村村民思想观念相对保守,注重按照传统角色期望行事。乡村精英因具有组织领导、经营管理、文化素质等方面优势,成为了促进村民角色转变的领导力量。在村民角色转变过程中,乡村精英在角色学习、角色进入及角色调适阶段都发挥了难以取代的推动作用。乡村精英将前瞻性思想传输给村民,村民通过参与提高了生活水平,进而更新了他们的角色观念和行为。

(二)讨论

本文以角色理论为基础,来研究乡村旅游地村民角色转变模式,具有一定的理论与现实意义。它丰富了乡村旅游地的研究内容和视角,弥补了现有文献中村民角色转变过程与模式研究方面的不足。与此同时,文中对村民角色动态变化过程及影响因素的分析,对其他乡村旅游地发展具有一定借鉴意义。以对袁家村的观察为出发点,笔者认为还有以下几方面问题值得探讨:第一,作为推动乡村发展的重要力量,乡村精英在引入乡村旅游及后续发展过程中,自身所扮演角色会发生怎样的变化?第二,因共同从事旅游经营活动,来自不同地方的外村村民形成了新的业缘群体,其群体关系如何,他们的角色转变过程有着怎样的规律?第三,本案例地乡村旅游快速发展的同时,还导致了同村村民间收入水平差距的拉大以及本村村民与外村村民间经济效益的不平衡。如何协调乡村旅游地本村村民、外村村民群体内及群体间的利益关系?这些问题需要通过对本案例地后续追踪并寻找新的案例地来加以讨论和解答。

注释:

①文中资料系由笔者调研期间观察及对袁家村网站上信息整理而来。礼泉县袁家村,2013年4月22日,http://yjc.liquan.gov.cn/。

②袁家村将62户村民编排为1-62号。访谈中,村民之间以编号代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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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illagers'Role Transition Model in Rural Tourism Destinations: A Case Study of Yuan Village in Liquan County,Shaanxi Province

Jin Haipeng,Ma Yaofeng,Zhang Chunhui
(College of Tourism and Environment,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 710119,China)

Villagers'participation is indispensable to the development of rural tourism destination.Guided by role theory,we conduct field works in Yuan Village,Liquan County,Shaanxi Province and initially explore the villagers'role transition model. Based on in-depth interviews with 32 villagers,we conclude that,firstly,villagers'role transition process consists of 4 important phases:role learning,role embracement(or role rejection),role adaptation and role identity(or role failure).Secondly,the economic interest is the main influencing factor at the initial stage of villagers'role transition process,but at the later stage,comprehensive benefits influence villagers most.Thirdly,rural elites play a leading role in villagers'role transition.

rural tourism destination;role transition model;role identity;rural elite;Yuan Village

F592

A

1674-3784(2013)06-0062-08

[责任编辑:谌世龙]

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旅游流与目的地耦合:因素及模型与机制研究——六大城市入境旅游为例”(41271158);陕西师范大学研究生培养创新基金项目“入境旅游驱动下目的地城市的供给响应——东西部典型旅游城市的对比分析”(2012CXB006)

2013-06-21

靳海鹏(1989- ),男,山西新绛人,陕西师范大学旅游管理专业2011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区域旅游开发与市场;马耀峰(1949- ),男,陕西兴平人,陕西师范大学旅游与环境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旅游开发与市场;张春晖(1985- ),男,河北石家庄人,陕西师范大学旅游管理专业2011级博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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