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春梅散文小辑

2013-06-10 14:23曾春梅
参花(上) 2013年5期
关键词:油菜花

没有结局的结局

坐在镜前,诗柔抚摸着乌黑、光滑而柔软的长发。这匹长长的“锦缎”是那般绵软,还有淡雅的茉莉花香。一头长而直的秀发是诗柔最引以为傲的。每当不开心时,她只要拿着梳子一下又一下地梳着头发,看着发丝从很窄小的缝隙间穿过,在自己的指尖打一个卷柔柔地垂下、散开,她的心就会平静,那些不开心也就淡淡地化开。

她觉得女人的生命就像这发丝,柔软纤细而坚韧。无论因何而折断剪去,它仍会坚强地长出来。还有那些厚而密实的发丝间,隐藏着女人多少的秘密和辛酸,随着岁月的剥落慢慢稀少随之漂白。

今天,她将迎来人生中一个最重要的日子——再婚。

虽然已没有了当新娘的那般欣喜、娇羞、期待,可心里仍还是忐忑不安,她不知道是不舍与过去斩断,还是对未来不可知的恐惧,心是那般的惶惑,无法安宁,被一些不知缘由的情绪堵得发慌,无法喘气。她想对自己说点什么,可是不知道想说什么,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闭上眼,泪水从眼角滚落出来。

三天前,她和非雨约定,这三天不见面,留出一个空间,彼此一定要想清楚明白,确定自己的需要,这事定不能轻率,他们都是输过一次的人了,再也经受不起折腾了。如若想清楚了,十点钟非雨会来家里接她,若他没来,或者他來了,她不在家,那么此事就宣告结束。今天不请一人,他们会带上东西到山里露营,度过这一天。因为他们不想再接受在喧闹声中开始,又在喧闹声中结束的宿命,只想在山野中得到自然的祝福,在山间燃起第一缕炊烟,继而开始新的生活。

非雨。想着他诗柔就会情不白禁地微笑。一个很真实的男人;自信、执拗、善良、有责任心、性格温和而暴躁、喜欢幻想而生活实际的男人。他给她初始的感觉是有点腼腆、敏感,很有才情和自己像极了,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他身上能看见另一个自己。而非雨初识诗柔时也是一番惊讶,居然这世上还有一个和自己想法、处事如此相同的女人。他们小心翼翼地相处,都怕脚步迈得过大而惊扰了对方。诗柔有些害怕,她感到一种感情正在试图淹没自己。她不想自己这样,这个世上最不恒久的情感就是爱情。距离太近而没有间隙,彼此的芒刺就会划伤对方。没有了距离也不能客观地看清问题所在。人性中最凸显的自私和占有欲,觉得一切都该是这样,且理所当然。可是,实际所需要的又是那些有着距离时才会有的行为和结果。在主观的思维和实际需要中伤痕越来越多,裂痕越来越大。最终导致了婚姻的结束。这本不是婚姻的错,而是人的理想和本性之间的矛盾。有些人能及时调整,因此走了下去,如若因了彼此的倔强无法调节,那么最终就会分道扬镳。因此诗柔得出了一个结论,越是想走得贴近的,越会伤得透彻,彼此背离得越远。所以她怕一种让自己不清醒的感情,更怕一种贴近的相知相许。所以她曾一度选择离开非雨,去接受一份没有负担的感情。可是在离开这段日子里,她才知道生活是可以伪装的,然而情感是无法自我欺骗的。她决定即使自己遭遇万劫不复,也认了,她知道自己心里只有非雨。于是她又回到非雨的身边。

非雨在她离开的日子里很是痛苦。他是一个倔强的男人,他自信自己的能力,也相信自己的感觉是没错的。诗柔是喜欢他的。可是为什么她会选择离开。难道女人都是见异思迁,极度现实的动物。他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可他终是善良的,为她祝福。

诗柔的归来非雨还是持有一种怀疑,他有些不敢相信。可是诗柔是真的回来了。她不是正靠在肩头对自己温柔地耳语吗?那淡然而甜美的笑容不是正在眼前吗?那双清澈而饱含深情的眸子不是正注视着自己吗?那双柔软的手此刻不是握在自己的掌心吗?哎……反复无常是女人的专利。他似乎明白了她为何离开自己,感觉到她心里想的是什么,可是他仍不能确定。直到他用厚实的胸膛贴在那绸缎般的头发上时,他才有了真实的感觉。看着她侧卧在自己身边,一头青丝柔顺地披散在前胸和后背,光洁白皙的皮肤在发丝间若隐若现,那柔美的曲线,就若那秀美的丘陵,让人沉醉。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他确定她回来了。

此后是他们最开心的日子。他们常常聊天到深夜。聊童年、聊过去的生活、情感,聊自己的喜好与憎恶,聊未来的设想和憧憬。他们一块儿上街买菜,一块儿做饭。即使在非雨出差的时候,他们也会抓紧空闲时间通话,诉说彼此的思念。在诗柔生病的日子里,非雨快急疯了,在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下,她终于恢复了健康……沉醉于彼此的深情中他们决定牵手白头。今天就是他们的好日子。

诗柔再一次捋完他们之间的过往,她决定了,无论今后发生什么她笃定要牵着非雨的手走完最后的人生。她对着镜子挽起自己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一个髻,插上了一枚翡翠绿的发簪,在鬓间插了一朵栀子花。然后穿上那件白色的旗袍,站在窗前看着楼下。

非雨坐在沙发上掐掉手里的烟头,深深吐出一口气,笃定了自己的决定,站起身来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和百合花,打开门准备迎娶诗柔开始新的生活。

手机响了起来。

“非雨,你真的要迎娶诗柔吗?她知道你的公司将要破产了吗?你现在和她结合能给她很好的生活吗?你的公司一旦破产,她能接受一无所有的你吗?男人没有了事业就没有了一切,难道你忘记了你过去婚姻的惨败了吗?我能帮助你,帮助你达到事业的顶峰,能让你成为一个成功而自信的男人。可你一直拒绝与我合作,就是因为你的倔强,你的公司都要垮掉了,可你还要去迎娶那个女人。你或许得到了暂时的爱情,可这个爱情能维系永远吗?你没告诉她你事业的失败,你不想让她忧心,可是当事实摆在面前的时候,你能预设她的举动吗?即使她无怨无悔地跟着你,可你的自尊能忍受被女人养着的滋味吗?一个没有事业的男人,给不了心爱女人一份安宁的生活,那这个爱情注定会短命,你又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你已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从未认真思考过这些现实吧!”

非雨愣在了门口。

诗柔一直倚窗而立等着非雨的出现。

梦回大笮

笃笃的高跟鞋音,打破了小街的幽静。

一条街道,只有我的鞋音。我真怕惊醒熟睡中的小街,和梦中的乡亲。我尽量放轻脚步,但是那不争气的鞋音还是响得那样清脆,就如我此刻俏皮轻跳的心。一只熟睡中的狗,睁开一只眼睛,或许是看见我有一张善良的脸,没有为难我,倒头继续做它的美梦。我轻轻舒了一口气,舔了舔嘴唇。眉梢上翘,我知道我在笑,这笑容是从心底荡漾开来的。

大笮,是我十五载梦牵魂绕的故乡。青石板小街,清清凉凉;两边的两层土楼,古旧而温情。尤其是春天的早晨,太阳照在老式窗棂上,主人一开窗,第一缕晨曦就进了屋。偶尔有偷懒的小孩或大小孩,把洗脸水从窗户倒泼出,一个不小心,你浑身上下就会湿个透。正想仰脸大骂,见窗口一张愧疚赔笑的脸,你就心有不忍了。只能说:“注意点,今儿遇见我,是你运气好。赶明儿遇到一个凶的,有你好看的呢!”

“知道了,知道了!嘿嘿!”

多想体验那种从天而降的“大雨”;好想再体验那种恼怒骂人的冲动和看见那张愧疚的笑脸……那时的不快,此刻也成了记忆中的珍藏。我仰着头寻觅小洋楼上的窗户,真希望能露出一张似曾相识的脸。可是没有,只嗅到一股浓烈的花香。才想到,又是一个黄玉兰盛开的季节了。

小镇上的人有栽种黄玉兰的习惯。他们把这花、这树视为吉祥和美的象征。每到这时,小镇上就充溢着浓浓的花香,晨风吹来也无法化开。仿佛,在花香中我又看见了花一般的童年。

那时候的我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白里透红的肌肤,配着一头长长的褐色卷发,长辈们都叫我“黄毛丫头”,而朋友们都叫我“洋娃娃”,到这个玉兰花开的季节,总穿着母亲亲手给我设计、缝制的,白底印着粉蝴蝶的花裙子,像一只美麗的彩蝶穿梭在田野里、花丛中。我们几个小伙伴总是拿着网兜去捉苕子花中的蜻蜓和蝴蝶,出入叔叔伯伯家的果园,“伯伯你家的桃甜不甜啊?”伯伯总是刮刮我的小鼻子,轻声说道:“机灵的丫头。”然后摘上几个又大又红的桃给我。我总是回以甜甜一笑。伯伯的疼爱,我的乖巧,在那一笑中增添了无限的温情。

“姐姐,姐姐,我要黄玉兰,给我摘一朵嘛。”不知道从哪家的院落里传来悦耳的童音,让我想起那棵花树上的故事。

小镇的镇政府里有一棵近百年的黄玉兰树,我们几个小伙伴,看见院子里的黄玉兰开得又大又多,心想如果摘下很多穿成花串,戴在头上、胸前就像一个美丽的香公主。她们都怕政府里的叔叔、阿姨。我是一个胆大妄为的丫头,就自告奋勇上树去摘黄玉兰,让小伙伴们望风。三下两下爬了上去,我高高兴兴地哼着:“花篮的花儿香,请我来唱一唱,唱咿呀唱……”摘着大朵大朵的花,心里别提多美了,小伙伴们艳羡的目光中,我看见了她们后悔,自己没有上去,不应该把这份殊荣让给我。此刻,我就更得意,扭动着脖颈,唱歌更来劲了。正在这会,门口的小伙伴惊呼:“人来了!”吓得小伙伴一哄而散,而我还在高高的花树上,惊慌之下,从高高的花树上跳下来。慌乱中,我背带裙的带子挂在了树枝上。一跳,人就悬空挂在了树枝上。我一下吓蒙了,狂乱地在半空乱抓,还大声哇哇地哭起来。叔叔们闻声赶来,我的裙带马上就要断裂了,吓得大人们上树的上树,下面接的接,终于让我脱离了险境。安全后,我猛然想起自己是小偷,耷拉着脑袋,像一只听话的小狗,偷偷地瞅着政府里的“大官”叔叔,手不安地搓捏着裙子。两个小脚丫还相互踩踏着。叔叔把脸绷得很紧,但我发现他没有一丝怒意,更多的是担心的生气。我的胆子慢慢又壮起来。“叔叔我错了,以后不偷你们的花了。”顿时院子里响起一阵哄笑。我趁他们还在大笑时,一溜烟地跑了。

回忆中的笑声,和此刻馨香的静谧,让我心暖暖的,眼睛有些潮湿。真喜爱这睡熟的小街。我就这样站立在街道的尽头回望着我走过的这条熟悉而陌生的街道。

天还早,还不到七点,可天已经大亮。我不想去打扰我的姐妹们。于是信步走出小镇。小镇外围一条清亮无比的大堰,像一条腰带系在小镇的腰上。让我想到了“江河玉带腰”。

我找了一个草长得繁茂的位置坐下,脚又可浸泡在大堰里,也可眺望远方。

远处山脚下一户早起的农家,飘出了袅袅的炊烟。炊烟好像都恋家,舍不得离开,萦绕在农家的屋前屋后,还笼罩后方矮矮的松林。整个农舍都浸在了烟里,染在湿湿的雾里。篱笆中的鸡鸭已经醒来,抖抖羽毛唱吟起晨曲,比赛着谁的嗓子嘹亮。只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姑娘拿着一个水瓢,里面盛着鸡鸭所需的食物。“咗、咗、咗”几声呼唤,它们就瞬间一字排开,等待着主人的检阅、分发食物。不远处,一条绿得透亮的河。河边泊着一只小船,安安静静地卧在那里。那船桨随着流动的河水画着圈。

我的心绪也在那水圈里荡漾开去了。

油菜花开

近了、近了,我听见溪水唱吟的声音;我看到了红红的山茶花;我嗅到了带着油菜花味道的蜂蜜香……

阔别了三十年的高桥终于又将出现在我的眼前。

有些紧张,有些害怕,更多的是期待。真的害怕,我还认识故乡,而故乡己然不认识我,更怕梦里百转千回的故乡,已经不是昔日的模样,怕自己为此黯然神伤。那份埋藏心底的眷念,那份对家乡执着的思念,瞬间变成一缕忧伤和惆怅。魂魄从此无所依托,四处游荡。可我无法抑制对它的思念,因为那里有小小的脚丫,还有甜甜的笑声,幸福的叮咛……

踏上这片土地,由衷地感觉亲切。心脏便与这片土地一起跳动,刹那间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表妹,这是一片神奇的树叶,用手摸后会变得很聪明。但是你要记住只能用手背触摸,不能用手心。”八表哥貌似诚恳地对我说。幼稚的我认为那是真实的,于是用手背去触摸那片叶片。瞬间热辣辣的疼痛袭来,整个手就像毛毛虫在爬。于是哇哇地哭起来。接下来就是舅舅的皮鞭声,八表哥的啼哭声。还有我得意的表情,奚落八表哥的话语。想到这里,情不白禁地笑了,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白灵山的雪风迎面扑来,吻得我的脸有些生生作痛,脖颈里都是凉凉的。又把我拉回到现在。

眼前便呈现出透明的小河,依然哗啦啦地流淌着。岸边一个挨着一个的渔场依然不改青砖灰瓦的古朴,还是那般诗情画意中透着些许尘世的喧闹。我仿佛又看见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爬在鱼塘边,伸手去和塘里的鱼游玩。清脆的童音引来鱼儿们争先跳跃。人鱼之乐是一幅绝美的画卷。秀美的小山,依然静如处子翘首以待。苍翠的松、翠绿的柏树,还有一些不知名的葛藤,枝枝蔓蔓地垂吊着,就似一副翠绿的珠帘,蒙络摇缀,参差披拂。让人看了心神为之一荡。真的感受到了吴均所言“鸢飞戾天这望峰息心,经纶世物者窥谷忘返”。一切都还是那般美且多了一番情致,沉浸其中忘记了身在何处。

“前面是千亩的枇杷基地。”侄女婿的话让我惊诧。

“这里是茶叶之乡,什么时候又成了枇杷基地了。”我惊异地问。

“已经有几年了。来了一个大集团公司,开发了枇杷基地、芒果基地、还有石榴基地……很多呢!”侄女婿自豪地回答我。

“是變了!变了!”

“妈妈,看油菜花!好美的油菜花!我只在图片上看见这么美的油菜花!我们下车去照下来吧!”儿子兴奋地说。

“别着急!这里的油菜花不是最美的。我家四周全是油菜花,还有蓝花籽花,黄白相间更漂亮,到家再照吧。”侄女婿慢条斯理地对儿子说。

“家周围还有油菜花吗?还是像以前那一大片油菜花?”

“是啊!爸爸、妈妈就是喜欢屋前屋后栽种油菜。他们说:‘每当油菜花盛开的时候,家里的人就聚集在一起了!特别是远方的亲人,只要想家了,脑海里就会出现家乡这片金灿灿的油菜花,无论身在何处,心中都不会忘记这片油菜花,为了它也会回家,永远不会忘记回家的路。”

油菜花确实是我心中难以抹去的情结。油菜花地里有姐妹们追逐嬉戏的身影,有姐妹的笑声、哭声、争吵声,还有述说秘密的耳语声,还有我永难忘记的一个身影。

夕阳照着菜花地,黄黄的油菜花招摇地笑着,映黄了我们红红的脸膛。我们姐妹在菜花地里捉迷藏。一个不小心我迷失在这片菜花地里。无论我怎样走都找不到出路。四周静悄悄的,我使劲呼唤只听见我自己的声音。我怎么走都回到原地。我不由得想起外婆所说的“鬼打墙”。我吓懵了,坐在地上呜呜地哭起来。

“你是谁?怎么坐在这里哭呢?”一个漂亮的小男孩站在我面前。他高高的个儿,黑黝黝的头发,黑红的脸,大大的眼睛,透着智慧和善良。

“我是梅儿。我们捉迷藏,我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还在抽噎。

“别哭了!梅儿!你是哪家的?我送你回家好吗?”

“嗯。”我用脏兮兮的手擦着眼泪、鼻涕。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小花猫梅儿!”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撅起小嘴:“不准笑我!我不是小花猫!我是我们家的小公主。”

“好!好!不笑你。我叫小噶,叫我小噶哥。”

我点点头。小噶哥牵着我,东拐西弯地走出了那片菜花地。

妈妈已经着急得四处找我了。

小噶哥走了。夕阳里只留下了他颀长的身影,还有他转身挥手时真诚的微笑。

几十年了,还有昔日的小噶哥吗?

“到家了,表姑。”

我从回忆里被侄女婿给惊醒了。满眼的油菜花,开得那般繁盛,蜜蜂正在其间忙碌着,花里带着丝丝的甜味。真的让人醉了!

“哈哈,表妹听说你要回来,我们等你好久了!快洗手吃饭!”

表哥的嗓门还是那么大,笑容还是那么的灿烂。只是眼角边有了深深的皱纹,鬓角上赫然飘飞着白发。摸摸自己的脸,不也是布满沟壑的沧桑吗?

屋前那条河流依然静静地流淌。水依然还是那般透明。可今天的哗哗声还是几十年前唱吟的歌谣吗?

“表妹,在想什么呢?还在记恨几十年前表哥叫你摸‘禾麻叶吗?”

“怎么会呢?”

“既然没有,那和表哥们好好畅饮一番。不醉不准下桌。”

几十年没回家了,听着表哥这样说,豪气回到了我身上。我端起了戒掉许久的酒杯,豪情万丈。只听见酒杯碰撞的声音,还有我们无拘无束的笑声。我也不知道和表哥们喝了多少杯。只觉得头有些晕乎乎的,借故溜到了屋外。

山风吹散我的酒气,又嗅到了甜甜的菜花香。

听着河水轻轻的唱吟,我心中的油菜花徐徐开放。

四月离愁

习惯淡淡的时光,喜欢悠悠的情绪,执着不变的念想,怀念暖暖的感情。

四月本应怡人。闭着眼睛轻轻呼吸一下,就能嗅到青草的香,花儿的甜,还有泥土散发的芳香。没有冬的冷硬,也没有夏的炽热,更没有秋的深沉,就是那么新新的、嫩嫩的、绿绿的。

这个季节,最喜欢着一身素雅的棉布衣裤,坐在客厅的一角看着阳台上正抽芽、孕蕾的花们,泡上一杯自制的茉莉花茶,放上一段舒心的音乐,让阳光斜斜地穿窗入户,洒满一室温暖,扫除内心的阴霾。

可今年四月与往年有很大的不同。没有早春的寒凉,还没来得及与花们约会,他们已是满眼苍翠,花团锦簇,让我猝不及防。我本应该高兴,可是不知道为何,就是无法高兴起来。这样的变化实在太快,让人心境、身体都很难适应。在寒凉里慢慢温暖的心忽然升到了高温,很难调和那份清冷和热情,反而让人感觉不真实,滋生起满腹的心绪,无法用言语诉说。

我最喜欢栀子、茉莉的那份素雅,喜欢与她们在早春相约,直至盛夏。可是我还未来得及赴今年的约会,她们已没有了往昔期待我的娇羞,已绽放枝头。就如那些很有韵味的衣服还没来得及晒出,就只能放在箱底了,真有些惋惜。不过自然就是这样,不会按照你的喜好而重复某一个季节。她们也无法留住季节,在季节深处等待我的到来。于是在这样的时光里,只能怀揣着那份无奈,试着安顿这颗失重的心。

“一向年光有限身,等闲离别易销魂。”想是因为太怕岁月匆匆而逝,频频告别那些不舍,添上的这些离愁别绪吧。花团锦簇虽好,可形成的过程更别有一份韵致。期待的欣喜、成功的喜悦,比那花团锦簇的结果更让人心底安稳。还没握住初始的那份惊喜就已到了离别的时候,已然是满眼的姹紫嫣红,可感觉不到真实。真怕转瞬之间,这样的繁华就会回归于寂寥。那些绽放的花朵,就会成为落红阵阵,遍地胭脂冷。那么我真希望从来未曾有过姹紫嫣红。人大抵都怕这样的离别吧!

“若非离别销魂尽,不信人间有此愁。”可是一夜风住,一宵雨停,花瓣被雨打风吹尽。拾起打落的花瓣,心很疼。没有如约而至,就给我这般惊喜,可转瞬之间就到了我最怕看见的结局。我哪能不伤心欲绝呢?可是,可是我们总会有离别的时候。没有风雨,也会有季节的更替依然会带走你的。我注定无法将你挽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手里还握住你留下的一缕残香。

嗅着这缕幽香,欲语还休。来的来了,去的去了,就是在这样的匆忙中我们离别,来年的你还是原来的你吗?来年我还会在吗?瞬间眼前一片模糊。

在模糊中一瞥,突然发现在树叶深处还隐藏着两朵即将开放的花蕾,正看着我浅笑吟吟。

我突然顿悟了。

(责任编辑 王建博)

作者简介:曾春梅,教师。笔名月儿。1972年出生在攀枝花市大笮县。曾在达州晚报、攀枝花晚报和省级纯文学刊物《荒原文学》《中国文学》等发表过多篇作品,长篇文艺评论《一桌天然民族文化生活盛宴》同时在《中国文学》文学评论栏目头条和《荒原》刊登,曾在论文评比中多次获得省级论文二等奖、三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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