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洁
现在家乡比肩林立的小洋楼,替换了幢幢古老的竹楼。只有陪着我们长大的芒果树、菠萝蜜,才能让人依稀记得云南边地少数民族自然村寨的风情。
尽管竹楼的倩影成了旧照片中的景物,关于竹楼的点滴往事却仍清晰如昨,不时地进入我的梦里,醒来满心是挥不走的回味与惆怅。
那时正逢解散农村合作社,父母做了点小生意,家境好起来,我们盖起了全寨最大最漂亮的竹楼。九口之家告别了潮湿、低矮的土篱笆房,住上了整洁、方便、别具傣族民居特色的杆栏式竹楼。
为了建竹楼,父母准备了一年多的时间。先请来亲友一起爬山涉水到大山里割茅草,之后到山上的竹林里砍来竹子。父母每天编一些晒干的茅草,有时要编上好几百片。竹子要劈成竹片,竹条要泡好防虫蛀,再买来房柱、房梁,在春节前选好吉日、起梁子、放鞭炮、搭盖竹楼。在亲友及四邻的努力下,一天就可以建好。
我和小伙伴提前替母亲邀请全寨人来上新房,每家的大人都来庆贺。那时不兴送礼金,看自家的境况送鸡、米、酒、粉丝之类的食物,然后按照传统的烹饪方法,做够足量的菜肴准备宴客。上新房以前,奶奶、外婆首先举行简朴、隆重的上新房仪式。在新竹楼里的竹桌上,摆上鸡、酒和碗筷,祭祀祖先,祈请先人护佑子孙平安健康、富庶兴旺。点燃喜庆的爆竹之后,一家人把家里简单的桌椅之类搬入新竹楼。然后安排好宴席让大家高高兴兴地、热热闹闹地吃上一天。
我家的竹楼上下层都用(寨里多数人家只用上层),楼上供人住,楼下作伙房、贮存粮食和杂物之用,这样楼上就宽敞多了。门不用特意上锁,左邻右舍,楼上楼下自由来往,不用防备。
竹楼后是母亲饲养鸡、鸭等的圈舍。奶奶在楼后的空地上,插上竹篱笆围了一个大园子种上茄子、辣椒、空心菜等等,我就做奶奶的小帮手,在园里浇水,施肥,除草。
还有邻家的凤尾竹林,秋天落叶满地,美不胜收,只有等到积厚一层才舍得清扫干净。还有父亲养鱼的大水塘,清澈的水里鱼儿摆着尾巴欢快地游来游去,赏心悦目。我在楼前种上月季、指甲花、槟榔树、芒果树,花开芬芳、果实飘香。竹楼、竹林、花枝、果实,构成一幅边地原生态的美丽画卷。
每天晚饭后,我们几兄妹都会围坐在一起,或是做作业,或是在收音机前津津有味地听广播节目,甚至忘记了蚊虫的叮咬。那时父亲的收音机,是家里唯一的家电,我的童年时光,就这样在听小说连续广播的时光里渐渐走远了。
张贴着一张张学校里汉语老师发给我们的奖状的竹墙,是竹楼里最显眼的地方。哥哥、姐姐带回来的书报,父亲给我买来的小人书和笔墨,都是我学习汉字的“课外老师”。
如今城镇化建设的发展,渐渐淹没了浓郁的民族风韵,人们困在钢筋水泥楼里,疏离了大自然,也多少丢失了以往的无拘无束的融洽。
无论怎样物换星移,曾经的竹楼时光和竹楼往事,将是我一生的珍藏。
(责任编辑 张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