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耀江的诗

2013-05-30 15:51于耀江
参花(上) 2013年2期
关键词:沙子屋顶上帝

从黑到灰白

炉火干净地舔着木头里的汁液

枝杈路口上的叫声被鸟带走

一截炭从黑到灰白

抱住了午夜的温暖

玻璃上的热气走不动了

在窗格子里像放走了水的水田

依然泥泞

天亮之前的风吹歪了指针

雪把小屋原来的

地点改写为白

只有乌鸦不被改写

一只两只三只卡在树上

像黑色的铁块

它们宁可背叛白天也不背叛自己

飞不背叛

不飞也不背叛

树叶掉光了

人间的树在河边

还能等来上帝的渴和舀水的目光吗

良心蠢蠢欲动的时候到了

发芽的时候到了

乌鸦的黑还是黑的

坚持一生的黑有几个冬天

有几个冬天的黑凑足了一生

死不改悔的黑

改悔了也死在黑里

雪把临终的地点打扮成上帝的纯洁

化掉的尽头不是尽头

是种子藏在想法里的开始

那么汹涌的地气塞满了两条肥大的裤腿

跑也跟不上一趟火车的颜色

索性等待下一趟的颜色

反正寂寞的山谷已经绿了

喜鹊的黑和白辨证了自身

却辨证不了从山谷牵引来的一条河水

不可回避

谁登上梯子

往屋檐上的天空钉星星

天彻底黑的时候

挂在上面的目光还没有回来

现实覆盖了一天的尘土

有的尘土在岸上

有的尘土沉到水里

成为下游深一脚浅一脚踩下的泥

黄昏里的太阳是烙给黑夜的最后一张煎饼

黄昏里的人模糊得看不见家的时候

才想到了回家

黄昏里的蝙蝠

被黑夜提前挤兑出了一双翅膀

到处是比飞还高的楼房

所以躲闪着飞

像天空旧了

打着记忆的补丁

像夜晚被风吹凉了

正好盖在拾荒者的身上

拾荒的路比日子还长

把白天拾到夜里

把血拾到疲惫的血管里

明天的太阳还会和今天一样红吗

或者天空是阴郁的

我的眼睛不可回避现实

我的心不可回避自己

只有乌云背负着洗不白的赃物

像狼一样还在飞

我们的世界

社会是租用的

在上帝那打下了借条

使用的期限始终空着

所以每个人要好好表现

别人脸色可以不看

还要以脸色还以脸色

太阳的脸色是我的也是你的

抬起头来就能看到

在夜色里偷来的夜色

放到海水里也洗不白

口袋里的星星洗大洗亮了

还得回到下一次的夜里

你的雪埋住了屋顶

我的屋顶也只剩下了烟囱

海冰冻住航线里的灯

什么颜色的眼睛也拨不亮

土地使用证是上帝发的

粮食的热量返到胃里

每个生命的每滴血都有份

包括浪费的一滴

上帝正在天空休息

用云朵堵住两只耳朵

千万别吵醒那么高的玻璃

落下来就会摔得粉碎

犹大抄小道来到人间

躲在教堂后面的草地上

用蜜蜂的针在剔牙

不知上帝到底丢了多少只羊

干涸的路边

阳光又回到草尖

云只是路过

接下什么也没有遇到

马车从上坡赶到了下坡

路不断起伏

像地理的腰上抖开的带子

在天空下越飘越远

马的睾丸在两腿中问也

不知去向

坐在辙印干涸的路边

秋天热得像个傻子

沾满草屑的痒

长短不齐的痒

一朵接一朵的痒

野花贪着颜色去开

也在痒里缩短了脖颈

马车是路的想象

路是寂寞里想象出来的公里

从童年赶到长大以后的想象

蒸发更像蒸发

浮云更像浮云

一滴雨从天空回来

打在现实的窗户上

哪块玻璃的脸会拉得更长

草像时间一样黄的时候路跟着黄

绿的时候路的两边跟着绿

弄丢了

自行车丢在放自行车的地方

地方还在

自行车不见了

天空还在

云不见了

没出现的雨水也是云的裤兜被人插进手

鼓胀的风掏空了

太阳像自行车的辐条骑过了头顶

从乡下的现实外面

来到乡下的现实里面

玻璃镶进窗框

蓝连接出很远 半天都不回来

乡下的半天是宁静的

如同野菜的汁液

不声不响地苦着

城里多出的脚印怎么踩也踩不到它们

城里躲着

苦躲出多少年

虚弱的光照出虚弱

多少年还是多少年

野菜还在

生长的地方还在

抱着最不起眼花蕊的篱笆漏出的香气还在

城里把里面弄丢了

不仅仅是自行车

城里反而把外面弄丢了

不仅仅是野菜还有别的

骑自行车找到的别的

不骑自行车找到的别的

早晚都会遇到雨天冲刷出的灯光

并且混合成泥

泡沫涌来

有点歪的中午

指针也有点困

甲虫发现死去的甲虫

死了也抱紧一粒吹干的沙子

地中海的蓝

多发事件的泡沫涌来打湿了旗

睡衣裹着热风在路上

没有房子的家在路上

隔着大陆板块的血慌不择路

秒针在心脏里

跳个不停

屋顶虚拟成云

烟囱的树发出了烟的芽

有的没有

上帝抱着一根骨头睡觉

梦见了羊

大街回到了大街的起点

往哪走都是开始

往哪走都得挖坑种树

沙子里的灯光又被风

吹成了沙子

海的梦是咸的

海做梦的地方也是咸的

历史疼到了现在 伤口用盐水洗一洗

也能消炎

纸叠出的鸟是纸的想象

可以放在天空去飞

长翅膀的童年极有变成天使的可能

但钢铁的想象

不能大于钢铁

野心的发动机装置在上面

国家的阴谋也会飞越国界

阴影重重地覆盖着

沙子吹出了海的鳞片

如同屋顶的一个斜坡

甲虫翻过来了

用细腿在走上帝走也走不完的天空

作者简介:于耀江,1956年2月26日出生于吉林省梨树县。吉林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系毕业。1978年开始诗歌写作,在《诗刊》《人民文学》《萌芽》《星星诗刊》《作家》等几十种报刊发表作品若干。已出版诗集《末之花》《于耀江抒情诗选》《个人风景》《危险的细节》《花间》,散文集《青青木栅栏》,随笔集《诗人与情人》。多次入选年度《中国诗歌精选》《中国最佳诗歌》。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吉林省文学创作中心聘任制作家、四平市作家协会主席。

(责任编辑 吴景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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