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旅程

赵欣

有人说，人的一生总归要走很多路的，要么思想在路上，要么人在路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旅程和目的地，只是大多时候，我们都害怕一个人。害怕一个人欣赏风景，品尝美食，孤独会让旅程变得寂寞而压抑。这次泰国之旅，旅游团的游客大多来自吉林省各地，是散客拼团，共19人，在一起共处了10天，到了结束的时候，仍有人的名字不被知道。但唯有一位叫燕燕的女士，让我印象深刻。

那天我们刚到曼谷，导游在机场数点人数的时候，有一个女游客引起大家的注意。外出旅行的，正常都是结伴的，比如我们这个团，有夫妻、父女、母女、母子、父子、好友，只有她单身一人。她大约30岁左右的年纪，拉着一个大行李箱，头总是低着，面对我们的目光时，脸红红的，很怯懦的样子。

“我老公也要来的，没赶上飞机，所以我一个人出来了……”

我和女儿就站在她身边，没有人询问她什么，她竟自己小声地解释着，目光迅速扫过我们的脸，期待着我们的反应。我向她点点头。

“爸爸，国外旅行不是得提前20天预订吗？怎么会赶不上飞机？她说谎了吧？”女儿小声问我，我示意她噤声。

到了酒店，安排住宿的时候，她的麻烦来了。

两个人一个房间，自然是结伴而来的在一间房了，这是惯例，这样只剩她和导游了，可导游是个男的。

“要么和我住，要么自己单开房，你自由选择。”导游是个南方人，30多岁，游手好闲的样子，一脸坏笑。燕燕的脸更红了，显得很紧张。她双手紧握着行李箱，不知如何是好。

“我和你住，我老婆和她住，”一位男游客对导游喊道，“别难为人，出门不容易，今天先这样，之后再说吧。”这位游客来自吉林市，姓柳。高声大嗓，十分豪爽。燕燕感激地向他道谢，慌张地进了房间。

行程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感触最深的莫过于这无边的燥热。大家仿佛是被丢在窖里煅烧的瓷器，汗流浃背。好在晚上有个行程，是在曼谷的桂河乘船漂流。

夜晚的曼谷，是温柔而妩媚的女子，不同于白天的热辣，多了份矜持恬静。晚风拂面，波光鳞鳞，我们靠船边而坐，看远处灯火，听缭绕清歌，静享其乐。

“爸爸，你看你看，”女儿拽我的手说，“那个女人哭了。”

我顺着女儿手指的方向，看到在船舷的另一侧，燕燕不断用手帕擦着眼泪。

“爸爸，她为什么自己出门呀？她是不是离家出走呀？她是不是想家了？她是不是感情受挫了？她会不会跳……”

女儿的猜疑，其实大家都有。

我注意到有几位游客慢慢靠过去，几位女游客更是神色紧张地盯着燕燕。好在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她只是安静地坐在那儿，目光里，有种淡淡的悲伤。我不禁去猜想，这一个人的旅程背后的故事和那些我们无法体会的情绪。

在曼谷游玩了两天，下一个行程是去往芭提雅。

在去往芭提雅的大巴上，燕燕就坐在我的前面。大家都是两人并排而坐，唯独她一个人自己靠着窗边沉默不语。透过两个椅背的空间，我看到燕燕一直在看一张照片。那是一张全家福，燕燕和一个男人——貌似她的爱人——抱着约三四岁的小孩，一家三口灿烂地笑着。可能觉察到我的目光，燕燕迅速收起照片，望向窗外，并用手帕悄悄地擦拭着泪水。

泰国属于东南亚国家，当我国还是冰天雪地的时候，这里却是满眼海滩椰树。景色确实很美，大家游兴盎然。只是燕燕的住宿问题始终没有好好解决，在第五天的晚上问题终于激化了。

那天晚上，大家在吃了旅行社安排的海鲜自助餐之后，有一半的人出现严重腹泻，发烧。病者中就有姓柳的那位，他病得较重，需要妻子护理，这样，燕燕的住宿问题重又出现了。导游去商量九台县来的那对母子，儿子和导游一间房，母亲正好和燕燕一间房。岂料儿子也是严重的腹泻发烧，母亲正对旅行社满肚子恼火，所以导游的要求刚出口，就被骂得狗血喷头。

恰巧燕燕找导游询问住宿的事，目睹了这一幕，导游看到燕燕，正愁无处发火：“谁让你一个人出来，给大家找麻烦！”燕燕哭着跑回房问，拉起行李箱就往酒店外边奔。

有几位女游客急忙去劝阻燕燕，还有一位男游客拦住了她的行李箱，我和其他游客去找导游理论。大家愤怒了，导游害怕了，最后无奈地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他插问到两位男游客的房间。

次日清晨，大家就不约而同地起来聚到房间走廊，询问燕燕的情况。由于没看到燕燕出来，大家很是担心，就去敲她的房门，看到燕燕开门出来平安无事，大家才四散。

在码头等船的时候，有一个外国妇女在赠发书册，书名：《无比的爱》，内容是《新约圣经》，女儿跑过去要了一本送给了燕燕，燕燕笑着连说谢谢。

行程即将结束时，燕燕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人也变得开朗积极起来。她常端着相机四处照相，还请我们给她拍照，当我们需要离开行李的时候，她就会主动去看护。

人，其实都是寂寞的个体，因为寂寞，才需要别人的温暖。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故事，每个人也都将会面对一个人的旅程，我已无心猜测燕燕的故事，只默默沉思这人世的悲欢离合，月缺月圆。一个人的时候，大抵也抱之一笑，把其他的情绪散于这旅程，散于这美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