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入的封顶与保底

朱伟一

理想社会应当没有贫富差别：各尽所能，各取所需。但现实中富人是不会答应的：没有贫富差别，骄奢淫逸的富人就没有财力三妻四妾，心地善良的富人无法居高临下地当什么慈善家。退而求其次，人们希望有最低工资和薪酬的上限。但这也不易：薪酬上限无法实现，最低工资也是难上加难。

公司高管的贡献与其薪酬不符，后者大大高于前者。于是，要求限制富人薪酬的呼声很高。瑞士曾经提出法律草案，限制高管的年薪，使其不超过最低年收入的12倍。为什么是12∶1呢？理由是：任何人1个月内的收入不应当超过其他人1年的收入。多好的想法啊！但瑞士民众并不支持该草案。瑞士是所谓的直接民主，重大问题都要经过全民公决决定，限制薪酬的法案也要经过全民公决。2013年11月24日，瑞士举行全民公决，以三分之二的票数否决了该提案。

瑞士全民公决之前，《华尔街日报》发表社论惊呼：瑞士发动阶级战争了。其实，瑞士人否决薪酬上限，并不是因为瑞士人反对阶级战争，而是怕断了自己的财路。瑞士是个富得流油的国家，人均年收入为7.9万美元，美国的人均年收入为5.1万美元，但瑞士人并不完全是靠自己的勤劳勇敢致富的，有许多不义之财。比如，瑞士的银行以私人银行业务见长，帮助富人偷税漏税，很多独夫民贼的赃款也由瑞士代其藏匿。这等偷鸡摸狗的事情，不付高工资，谁肯来干？欧洲的不少对冲基金也将其总部设在瑞士，如果限制薪酬，这些对冲基金便会远走他乡。瑞士还出售军火，倒卖武器，这也是一个无利不起早的行业，薪酬封顶会影响生意。

而在美国人看来，瑞士根本就不应当将限制薪酬提上话题。美国崇尚财富，笑贫不笑娼，绝不会限制薪酬的上限。美国考虑的是最低工资问题。最近美国出了一个新名词“足以生活的工资”，修正了最低工资概念，即，最低工资必须足以维持员工及其家人的生计。该名词之所以成为美国的热议名词，就是因为美国在这方面做的不好。美国得最低工资为每小时7.25美元，低于其他发达国家的最低工资。比如，新西兰每小时的最低工资相当于11.5美元。

2013年，美国60座城市的2000家快餐店的员工分别举行罢工。工人罢工在美国是件大事。在共和党的多年打压之下，美国的工会已经是名存实亡，苟延残喘，很少能够组织任何罢工。1973年，美国私营部门参加工会的员工比例为25%，而到2013年则下降到7%。

快餐店工人罢工，更是一件大事。过去快餐店的员工罢工很难，因为该行业员工的流动性大，员工自己对维权也并不在意，反正干一段时间就走人。快餐店过去是青少年为挣零花钱打工的地方。现在不同了，2010-2012年间，美国快餐店半数以上的员工的年龄在23岁以上，其中还有不少单身母亲和单身父亲，85%的人是高中毕业生，三分之一的人受过某种程度的高等教育，而且三分之一的人在养育未成年子女。

美国朝野已经达成共识，最低工资应当提高，至少提高到每小时9美元，共和党对此也不持异议。但美国劳工觉得9美元太低，至少应当涨到15美元。

自2009年以来，美国的最低工资就没有增加过。低薪者迟迟不能加薪，是因为美国中产阶级的日子也很不好过，一直无暇向穷兄弟援手。人口普查数据显示，2012年美国的普通家庭的实际收入低于1989年。美国中等家庭的收入下跌，比2007年下降了8.3%，由51100美元下跌到2012年的51017美元。比起金融危机之前，美国处于塔尖的1%的富人的财富增加了31%，而其他美国人的收入则连续5年下降，5年内其财富仅增加了0.4%。在当今世界，穷人难，中产阶级也难，只有富人最惬意，没人敢动他们的奶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