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政权，小心“触礁”！

林锋

2012年12月16日，日本众议院第46次大选重演了上次大选的政权更替剧情。民主党遭遇滑铁卢，仅获480个议席中的57个（选前有230个）；而自民党获294个席位，加上公明党的31个，超过了众议院席位的2/3—这意味着时隔3年零3个月夺回政权的自民、公明两党因此可以使参议院中被否决的议案在众议院中“起死回生”。

大选惨败后，首相野田佳彦引咎辞去了民主党党首职务。鸠山派的核心人物之一、2011年曾与野田竞争党首的亲中派政治家海江田万里，随后击败得到野田及前原诚司支持的马渊澄夫，当选民主党新党首。翌日，野田内阁总辞，为期3年的民主党政权画上终止符；重返执政党宝座的自民党与公明党组成的安倍政权，在内政外交诸多礁石面前扬帆起航。

分析人士指出，尽管自民、公明两党在过去的3年卧薪尝胆，此次选举中大获全胜，但其客观原因是首次执掌政权的民主党缺乏政权运营能力而最终自灭，并非国民积极主动支持；在此背景下，梅开二度的安倍政权可能在面对内政外交的症结时小心翼翼，以避免“触礁”。

经济再生成首要课题

舆论调查显示，日本国民期待新政权解决的政策课题中，景气恢复和经济成长排在首位。依靠在国防和外交问题上强硬立场的安倍，为了弥补自己经济政策的“短板”，曾在选举前后多次表示，将改变民主党的削减公共事业项目支出的政策，推动日本央行实行更加激进的宽松政策，并允许通胀目标增长一倍，达到2%。安倍甚至称，如果日本银行在2013年1月的金融政策决定会议上不对物价上升设定新目标的话，新一届政府将推动修改日本银行法。

日本法律规定，政府对中央银行虽有任命权，但为了保证中央银行政策独立性，不能解除央行行长职位。大选后，日本央行宣布新增10万亿日元用于购买国债，实施新一轮的放量宽松措施。日本央行行长白川将于2013年4月卸任，迫于自民党压力，日本央行已经做出了迎合自民党的姿态。曾被誉为日本经济“六重苦”之一的日元汇率也一路下跌，跌至1美元兑换85日元，处于2012年以来的最低水平。投资者也因此期待日本出口导向型经济从中受益。安倍出任首相当天，东京股市全面走高，金融、房地产、建设等与公共投资密切的行业股票更备受投资者青睐。

12月26日，在走完众院指名选举和参院两轮表决的程序后，安倍正式出任日本第96任首相。安倍将新内阁命名为“危机突破内阁”，并宣布把经济对策作为最重要课题。执政经验丰富的盟友麻生太郎出任副首相兼财务大臣、金融担当大臣，这将有利于安倍推行强有力的经济和财政政策。而资历尚浅的“知美派”岸田文雄任外相，“对华鹰派”小野寺五典任防卫大臣，或许说明近期自民党不会在外交、安保方面大动干戈。

右倾化作派或暂收敛

大选前，安倍曾不断在各种场合就外交、领土问题发表强硬言论，这引发了中国、韩国等周边国家对日本右倾化的警惕。在汽车、零售等行业，因中日关系恶化带来的影响仍在持续发酵。像2006年首次出任首相后一样，安倍此次将中国作为首次出访国的可能性或许不大，但是作为日本企业一大生产基地和市场，经济利益将倒逼安倍在外交上走现实主义路线。

自民党2012年9月竞选公约提到将在钓鱼岛常驻公务员，众议院选举后，安倍在回故乡山口县时对记者称，将努力使日中两国“回到战略互惠关系的原点”。安倍决定派遣自民党副总裁、前外相、日中友好议员联盟会长高村正彦作为特使携安倍亲笔信，最快于2013年1月访问中国，以期和中国改善关系。首相就职前一天，安倍在自民党总部与中国驻日大使程永华会谈，同一天，由民主党内阁任命的日本驻华大使木寺昌人正式抵京履新。

针对安倍当选新首相，中国外交部发言人华春莹表示，希望日本新政权成立能够为中日两国关系重回正常轨道作出切实努力。不过，温家宝总理并未如惯例在当天向安倍致贺电。这显示出，一方面，鉴于安倍在2006年对华“融冰之旅”中所体现的灵活性，中国对其软化选前强硬立场抱有一定期待；另一方面，中方也对日本政坛中自民党、日本维新会鼓噪修宪、为自卫队“正名”的右倾趋势，感到相当的不安。

修宪的“双2/3门槛”

日本宪法于1947年施行，从未进行过修改。其第九条规定日本放弃战争手段，不拥有陆海空三军战力和交战权。日本多数民众虽赞成对现行宪法做出一定的修改，但反对修改宪法第九条这一根本性条款。

上届安倍政府在国会两院以过半数通过了《国民投票法》（2010年生效），明确了宪法第96条有关修宪程序的模糊之处，规定一旦修宪动议通过国会，即可举行全民公投，而公投赞成票过半即视为有效，未设定最低投票率。但之后修宪讨论不了了之，因为根据宪法第96条第一项，修宪动议须过“双2/3门槛”才能发起，即便这次自民党联合日本维新会取得众院2/3 （320席）以上票数支持，也还需要参院2/3以上票数同意。而在参院总共242席中，自民党仅拥有83席，根本不足以独力修宪！日本参议员6年一任，2013年夏季只改选参院一半议席（121席），即便届时日本维新会占据若干席位，格局也不会逆转。

更何况，提倡和平主义的公明党反对修宪行使集体自卫权（即允许日本使用武力保护受攻击的盟国），已表态会不惜为此背离自民党。而民主党方面，由于会讲一口流利中文的海江田万里出任党首，原本对修宪睁只眼闭只眼的民主党或会转向杯葛修宪。

可以说，日本内在的政治平衡系统，给实质性修宪设置了多重障碍。对于以修宪为创党使命的自民党来说，早些年有社会党、共产党掣肘，如今民主党、公明党又成了绊脚石；安倍复出后誓言完成的所谓“未竟之志”—摆脱战后体制，在2016年夏季参院改选前恐无法达成。而至迟2016年冬季之前，众院又将重新选举，自民党还能否维持现有席位，得打一个大问号。

有限利用日本维新会

这次众院选举，除了自民党的“王者归来”，成立不到3个月的日本维新会一跃成为众院第三大党，所获议席仅比民主党少3席，其今后走向也颇引人关注。

日本维新会以前律师、前大阪府知事桥下彻2010年成立的地方政党—大阪维新会为母体，2012年9月在吸收了自民党、民主党和众人之党等党派的部分议员后，作为国家政党正式跨入政坛。这次大选前，维新会与石原慎太郎创立的太阳党合并，由石原出任党首，桥下彻担任代理党首。这种权宜性安排或在选后激化石原和桥下固有的矛盾。例如，桥下主张在承认现有宪法合法性的前提下进行修改，而包括石原在内的不少成员则主张另立宪法。石原尤其受不了日本宪法前言的英语语法，因为它是按照美国占领军中年轻人所起草的条文翻译过来的。

自民党在施政上依赖有城市选民基础的公明党，但在修宪上，日本维新会是难得的盟友。安倍在选前曾表示“希望从规定修宪所需条件的第96条着手”，选后又表示，会考虑与日本维新会和众人之党（由退出自民党的渡边喜美组建，在参院有11席）携手修改宪法第96条。此外，鉴于本次众院选举的日本维新会候选人中，有77%对日本拥有核武器持积极态度，远远高于自民党和民主党，安倍还起用石原慎太郎长子、自民党前干事长石原伸晃担任环境大臣兼核事故担当大臣，以壮大保留核能的声势。

大选尘埃落定后，《读卖新闻》的调查显示，有58%的民众认为自民党重新夺回政权是一件好事，而55%的民众认为大胜的原因是出于对民主党的失望。日本民众对自民党的目光仍然非常严厉，5年前安倍也有突然辞去首相职务的前科，新政权是否稳定尚待观察。日本维新会正在瞄准第二大党的位置，但是该党的众议员中有39人是首次当选，政治经验不足，全国范围内的支持基础更是有待巩固。而值得中方担忧的是，日本的中左势力经此一役，进一步分裂、衰落和边缘化，“战后体制”的加持者正日益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