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英红
10月11日,挪威诺奖委员会宣布,禁止化学武器组织(OPCW)“因为其在消除化学武器方面所做的广泛努力”而摘得和平奖。一般来说,机构获奖招致的负面评论少得多,但是禁化武组织还是感受到缺少掌声的冷落,显而易见,本次禁化武组织获奖的背景事件(叙利亚销武)容易被牵涉方和局外人找到可资圈点之处。
禁化武组织成立于1997年,是监督实施《禁化武公约》的机构,宗旨是彻底销毁化武,常规工作是对成员国内的化武进行登记造册,并协助一些国家销毁化武。该组织将获奖看作是对其扩大成员国个数以及履行使命的鼓励,希望借此机会将尚未加入的六国(安哥拉、埃及、朝鲜、缅甸、以色列、南苏丹)纳入组织。但澳大利亚独立媒体《对话》刊文称:“和平奖夸大了禁化武组织在维护世界和平中的作用。”叙利亚当局和在野人士尽管立场不同,也都对该组织获奖持保留态度。
或许正是叙利亚给了该组织走上前台的机遇。此前该组织一直致力于给成员国内的化武登记造册,在成员国主动配合下进行视察,它承担的监督大国销武任务也未能完成,最大成就当属通过签署公约等让国际社会意识到化武的危害性。在国际社会已然在战争实践中领悟到化武威力时,这个年轻机构所取得的成就并不具有先驱意义。1988年3月,萨达姆在库尔德人聚居的小镇使用毒气,造成5000余人死亡。2013年8月21日,叙利亚出现施放沙林毒气事件,毒死至少734人。在美法等国磨刀霍霍威胁下,经俄罗斯斡旋,叙利亚政府9月份同意签署公约并放弃化武,禁化武组织受命进入叙利亚,预定在2014年年中完成销武任务(但许多分析人士认为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10月1日,该组织刚刚登陆叙利亚,10天后就获奖,而且还不知道明年能否完成任务。诺奖委员会这个赌注未免下得有点大。
叙利亚政府认为,该组织获奖损害了巴沙尔政府的信誉,也低估了政府要销毁杀伤性武器的决心。10月14日,亦即颁奖3天后,叙利亚走完一个月的快捷程序,正式加入禁化武组织,成为其第190个成员国。叙总统巴沙尔当天开玩笑说,他应该为此得诺贝尔和平奖。
叙反对派则认为,颁奖给禁化武组织“很不成熟”,叙利亚正饱受煎熬的苦难并非是化武造成的,暴力冲突使这个国家严重分裂,大马士革的那个政府才是真正原因所在。一位政治分析人士在接受美联社采访时表示:“如果和平奖造成这样一种印象,即化武视察会有助于促进叙利亚和平,那么这种想法是错误的。我们欢迎销毁巴沙尔政府用来对付平民的化武,但是消除化武并不必然带来和平,因为政府军使用各种常规武器对付平民,造成上万人死亡,200多万人海外寻求避难,500万人在国内流离失所。”因此,反政府力量和民间声音认为,和平奖的初衷是有益的,但会转移国际社会对叙利亚灾难真正原因的注意力。
不能如期完成任务,对该组织已非首次,毕竟销武需要当事国配合,而占据地利的当事国想办法转藏一些并非难事。按照该组织的数据,俄美两国已销毁共计7.56万吨的库存,分别占在册数量的69%和90%,但仍没有在预定时间内完成任务。在西方大国看来,尽管叙利亚1000吨的存量不足俄美等大国留下的零头,但是掌握在不理性的主人手上,足以让他们寝食难安。叙利亚的毒气事件证实了强硬分子有胆量越过红线。
此外,国际政治中的阴谋论再次适用于和平奖,即西方社会盯上哪里,哪里就会出现化武,这是西方国家像对付当年伊拉克的萨达姆一样对付巴沙尔政权的前奏。叙利亚当局更喜欢这种解释。从毒气事件开始就有西方的影子,当西方媒体对反政府军拥有和运输较大剂量毒气的能力表示怀疑时,巴沙尔政府称,反政府军有后台支持,这点能力还是会有的。
回望过去112年,和平奖能够同时满足众望所归和公认的实至名归这两项要求,似乎极其艰难。和平以及实现和平的路径本身就是一个立场决定态度的问题,也容易随着时代变迁在议题上有所变化;对奖项设立者阿尔弗雷德·诺贝尔设奖遗嘱的解读,很难摆脱所处时空的大环境。所以,每到评奖时,它就成了倾泻愤怒、失望等情感的靶子。2011年挪威媒体发文指出,委员会成员应从专业机构或具有国际背景的人员中选出,不能来自退休的国会议员,而且评选获奖者的标准缺乏透明度,应严格遵守诺贝尔设奖遗嘱。一位挪威历史学教授指责多年来挪威已然将和平奖作为推行外交政策和增进经济利益的重要工具。同一年,诺贝尔的两位侄孙批评和平奖已违背诺贝尔的遗嘱,被政治化运作了。
和平奖历史上,引发争议的得主不在少数。政客常在和平奖得主之列,首位获奖的政客是1905年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是年,老罗斯福为促成日俄战争停火而获奖,而就在当年,他在加勒比海地区用兵。《纽约时报》刊文称:“和平奖颁给了最好战的美国公民。”
1973年和平奖得主名单(美国国务卿基辛格和巴黎和会北越代表团发言人黎德寿)被宣布后,诺奖委员会两位持反对意见的成员提交辞呈,挪威左翼团体针对委员会成员的组成发起激烈讨论,并提出了三点要求:剩下的3位成员全部换掉;委员会成员应从北欧诸国中选出;国会议员应该永远不再进入委员会。但这一建议并未被采纳。而黎德寿拒绝领奖,理由是越南的和平还未实现。
此外,当候选名单中有呼声很高的个人时,奖项授予预期之外的得主时,也会涌现出失望情绪。比如今年的巴基斯坦少女马拉拉和刚果医生穆克瓦格,前者为呼吁女性受教育权利遭到塔利班袭击负重伤,后者治疗了数千名在战争中遭受性暴力的女性。但是黑马似乎一直是和平奖的习惯,比如2009年的奥巴马和2012年的欧盟,前者在尚未取得业绩的情况下获奖,后者在遭遇低谷时获奖,被认为表彰的成分远逊于鼓励的因素。考虑到和平在国际政治上被解读成多种面孔这一事实,和平奖本身难逃争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