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墨
随着奥巴马签署临时拨款和提高债务上限的议案,持续16天的美联邦政府非核心部门的关门风波暂告一段落。民主、共和两党将在未来3个月内继续谈判。
这场因奥巴马医改而起的政党斗争,使得美国民众对政府和国会的满意度创下新低,也让被认为恶意瘫痪国政的共和党支持度受挫,不得不在谈判最后一刻妥协,在众院放行了不涉及医改内容的临时解决方案。
自1976年美国国会预算法案生效,国会获得国家财政预算的批准和监督权后,包括最近这次,美国联邦政府共关门18次。美国国会研究服务处的数据显示,从1978年至2013年,美国国会就上调联邦债务上限进行了53次投票,债务上限也从7520亿美元上调到16.7万亿美元。但与此前政府关门、白宫与国会就债务上限的角力相比,这次最明显的不同在于美国政治趋向“极化”,意识形态的分野对经济和社会政策的影响越来越大,这也是当前美国政治僵局难解的根源。
美国政治僵局对外交的影响,最明显的莫过于最近奥巴马总统取消对亚洲的访问并缺席APEC和东亚峰会的安排。“政治僵局肯定会影响美国外交,因为政府功能失调会直接影响对外决策,即使已有决策也可能无法执行”,在中国社科院美国研究所副所长倪锋看来,奥巴马爽约亚洲之行还透露出另一层意思:“从奥巴马第二任期整个施政布局来看,他的重心还是在国内。美国国际地位受到影响,关键的问题还是在于国内的经济状况。奥巴马缺席亚太系列峰会,本身就表明他认为内部问题比外部问题更重要、更紧迫。”
由于国会民主、共和两党未能就新财年预算和医改法案实施达成共识,美国联邦政府非核心部门自10月1日起关门。这次政府关门危机的导火索是奥巴马的医改法案。2010年3月,在民主党占据参众两院多数席位的背景下,美国国会通过了奥巴马力推的这份医改法案。2010年11月中期选举中共和党夺取众议院控制权后,医改法案成为两党政治博弈的焦点。共和党将此与政府预算、债务上限等问题捆绑在一起,导致2010年11月以来美国国会没有通过任何重大法案,形成所谓的政府功能失调的政治僵局。
上次政府关门发生在克林顿政府时期,从1995年12月5日至1996年1月6日,历时21天,也是美国在此次之前时间最长的政府关门。倪锋认为,如果把这次政府关门与克林顿时期政府关门相比,那时美国国内的经济形势和外部环境比现在都要好很多。“那个时期冷战刚结束,美国的势力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而且在外交方面也是很成功的,美国的国际地位也处于巅峰时期。如今美国国内的经济形势与那时不可同日而语,国际影响力也大不如前。所以同样是政府关门,美国人的心态和可能做出的反应会有明显的不同。”
从导致政府关门的原因来看,这次也与此前有较明显的不同。总体来看,前17次政府关门的导火索大多数不涉及美国政治社会的根本性变革。比如,在前17次政府关门中,有4次都是和与堕胎有关的法案有关,其他的也基本不涉及重大改革。奥巴马的医改法案则不同。对于主张经济自由、小政府的共和党来说,奥巴马的全民医保方案是强化政府权力、打造大政府理念的“铁证”。美国埃默里大学政治学者阿布拉莫维兹认为,民主、共和两党在什么是国家利益以及如何解决国家重大问题上的理念上有着根本的不可调和性。“民主党认为创造就业、促进经济增长最好的途径是增加政府支出以刺激需求,而共和党认为最好的办法是通过减少政府支出和管制以及减税来刺激投资。”
在政治“极化”的背景下,这种“不可调和性”加剧了政府功能失调,恶化了政治僵局。阿布拉莫维兹在其2012年3月出版的专著《极化公众:为何美国政府如此功能失调》中,从地域、种族、文化以及意识形态等方面分析了民主、共和两党选民的“极化”趋势。一方面,共和、民主两党选民的地域分野越来越明显,形成了相对稳固的所谓支持共和党的“红州”和支持民主党的“蓝州”。在2012年大选中,共和党总统候选人罗姆尼的选票90%来自白人选民,而奥巴马44%的选票来自非白人选民。这种“极化”趋势在总统选举与国会议员选举中也非常明显。美国加州大学政治学者雅各布森的研究显示,在1980年代,1/4的选民在总统选举和国会议员选举中会把票投给不同的党派候选人,而2012年这一比例下降到11%。
中国社科院亚太与全球战略研究院学者周方银认为,在国内政治走向极化的背景下,即便民主、共和两党就政府关门、债务上限问题达成了有限的妥协,双方潜在的对立意识依然会进一步深化。阿布拉莫维兹在今年4月发表的《美国政府功能失调的选举根源》一文中写道,经济和社会政策在国家层面的分歧越来越大,“红州”和“蓝州”分野日趋明显,这样的结果导致了华盛顿陷入政治僵局。而且阿布拉莫维兹对前景也不乐观,他认为,在“极化”的政党政治体制中,政党民主的选择不会是两党妥协,而是持续的僵局。
2011年的亚太峰会期间,奥巴马高调推出“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并把这一贸易协定作为其亚太再平衡战略的关键支柱。两年后,奥巴马因国内政治僵局取消原定对印尼、文莱、马来西亚和菲律宾四国的访问,缺席APEC峰会和东亚峰会这两个亚太地区重要的外交舞台。澳大利亚悉尼大学中国研究中心执行主任克里·布朗说:“我认为奥巴马取消参加亚太系列峰会会使美国在这个地区的伙伴感到困惑,他们会很难理解,像美国这样富有而强大的国家,会因国内的争吵导致领导人无法在关键时期出访,无法会见重要的国际伙伴。”布朗认为,这将会被解读为脆弱和政治疏离,在美国大谈亚太再平衡战略的背景下,这非常令人困惑,也非常自相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