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薇
老年人总是喜欢小孩子的,老国公夫人也不例外,哪怕她家里的小孩子已经泛滥成灾。小葱长得可爱,五官俊秀,皮肤白嫩,再加上一个光溜溜的大圆脑袋,看起来特别招人疼。
再加上他生性单纯,诚实憨厚,与府里那一帮小皮猴子相比不知乖巧多少倍,想不喜欢他都难。
老夫人一路上见小葱兴致不高,知道孩子这是要加入新环境而生怯意,便想着让孩子们与他交好,尽快适应府里的环境。这不,一进府便拉着小葱与尔雅直奔落枫院的运动场地。都不用猜的,皮猴儿们一准在那儿。
落枫院因为孩子多,平整出了一大块空地,用来给孩子们活动。
此时,院子里的空地上正上演着一场激烈的厮杀。几个矮墩墩的小豆丁为了抢一个球跑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嘴里还呼呼喝喝地怪叫着:“往球门那里跑,注意回防。”
尔雅一听就知道几个哥哥弟弟又在玩娘亲发明的那个足球。
那球用一个猪尿泡做成,又填了很多棉团皮料进去,弹性十足,踢一下蹿得老远,他们男孩子每次都能抢疯了。不过她觉得那球再怎么好玩也脱不了一股猪的尿臊味,臭臭的,一点也不卫生,因此兴趣缺缺。
每次哥哥们玩得热闹,二叔家的妹妹兰雅也在场外加油助威喊得热闹,大家都特别投入,只她一人毫不受影响地在一旁呼呼大睡,周围的喧哗全然入不了她耳朵,睡功可见一斑。
老太太一到操场,冲着远处的豆丁们便是一句正宗的公府狮子吼:“小火把,过来!”
足球的争抢正进入白热化,被吼的小娃子们齐齐一愣,你看我我看你的犹豫了小片刻,终于,一个圆滚滚的小肉球不甘不愿地跑了过来:“奶奶,啥事儿啊?”
六、亮瞎你的眼
小肉球乃镇国公府三房嫡长子,尔雅嫡亲的大哥,名叫东方炬,府里的人都不叫他的大名,只喊他的乳名“小火把”。
当年小小的火把如今几乎变成了一只肥肥的扫把,可见天增岁月人增肉,谁也别想逃过!
小火把问完,还不忘和挂在奶奶胳膊上打盹儿的亲亲妹子打个招呼:“妹,你回来了。要睡回房去睡,免得哥哥踢球吵到你。”外表越来越粗犷内心也越来越粗放的火把大哥,只有在面对心爱的小妹时,才会心细如发体贴入微。
尔雅勉强撩起半边眼皮,懒洋洋地瞥了一旁神游天外的小葱一眼,摇摇头:“算了,我等会儿再去睡。”
小火把顺着妹妹的目光,这才发现不知打哪儿冒出个小光头,他稀奇地瞪大眼,急吼吼地问:“这是谁呀?怎么像个和尚?这光头是真的吗?”
说完,为了求证还上前去摸了两把,对那滑溜温润的触感大为赞叹:“果然滑溜溜的!”
尔雅听了冲天一个白眼,什么叫像个和尚,本来就是个和尚,当然是真的光头。
老夫人一把打掉小火把肆虐的肥爪:“这是新来的孩子,叫小葱,是你爹的师弟,你得管他叫师叔。你带着你师叔一块儿玩儿啊,不许欺负人家,不然收拾你。”
看着老太太抬起的降龙十巴掌,小火把缩了缩脖子,偷偷恶狠狠地瞪了小葱一眼,小葱魂游天外了一圈后终于回归本体,对这突如其来的瞪视一片茫然,只好一脸无辜地望着小火把,眨巴着大眼表示他很善良。
小火把心里愤愤,什么嘛,想当年奶奶最疼他了,后来有了弟弟妹妹,奶奶就对他越来越凶,他想着反正是自己的弟弟妹妹,奶奶的爱分给他们也就罢了,现在居然为了这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小瓜蛋子对他凶,真是太过分啦!
还要管他叫师叔,就凭这小肉坨坨的样子,叫个头啊。他浑身上下哪里长得像师叔啦!
完全不觉得自己更胖的小火把简直是乌鸦笑猪黑!
碍于老太太的铁掌淫威,小火把只好暂时屈服,十分不情愿地领着小葱走了,嘴巴几乎翘成了葫芦状。
尔雅想了想,也忍着强势袭来的瞌睡,跟了过去。自从娘亲发明这个运动,哥哥的一腔热血就随时随地爆发,她实在不放心。
相比小葱这个隐性杀器,尔雅更担心自己的火把哥哥。
踢球的孩子都是男娃,有三房的三个男娃,小火把最大,七岁;其次是他的双生弟弟,乳名小折子与小叶子,和小葱一般大,都是五岁;另外还有大伯家不到四岁的小弟弟扣扣。还有知府家的两个孩子,给事中家的孩子,以及几个府中下人的孩子,四到十岁不等的年纪。
一群孩子见小火把领了个小和尚过来,不由得有些面面相觑。小火把却没有向众娃做介绍,只是把小葱拉到球场边,恶声恶气地低吼了一句:“老老实实在这儿待着,不许捣乱,否则收拾你。”说完还挥了挥肉嘟嘟的胖爪,学着他奶奶做降龙十巴掌状。
小葱垂在身侧的小肉拳头有些蠢蠢欲动,在暴力师兄及师侄们的陪练之下,所有敢对他亮拳头撂狠话的家伙都被他一一虐了个遍,不过火把兄没有给他展示的时间,撂完爪又急吼吼地冲进场去抢球了。
小葱不懂所谓足球的游戏规则,一时有些百无聊赖。他茫然地望着那些孩子追着个圆球满场疯跑,夺来抢去整得满头大汗,实在不明白十多个人抢一个猪尿泡有什么好玩的,实在不行,就一个人发一个呗,猪尿泡又不难找!
真是笨死了!
越看越没劲,小葱准备转身走人,正好看见尔雅趴在不远的秋千上打盹儿打得快掉到地上了,赶紧走过去打算扶她一把。
就在此时,知府家的大公子一个用力过猛,球被踢出了场外,直奔小葱的后脑勺而来。
高速横冲的球体冲力是很大的,就算是个猪尿泡,砸到脑袋上也不是说着玩儿的,更何况这猪尿泡还被填充了各种材料以保持重量和弹性,一旦被砸中,昏迷都算轻伤。
所有场内的孩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惨白,小火把犹以为甚。他向来刀子嘴豆腐心,何况奶奶刚刚亲手把这小子交给他,转头这小子就受伤了,奶奶肯定会打烂他屁股的!
有几个胆小的孩子已经用双手捂住了脸,不忍目睹接下来的惨状。
就在大家都以为小和尚必将血溅当场的时候,小葱却头也不回地微微侧身,抬手啪的一声,将足有他两个脑袋大的猪尿泡牢牢地抓在了手中,那尿泡球也甚是奇怪,像是被什么吸住了一样,就这么稳稳地待在那小小的肉掌里纹丝不动。
小盆友们一片哗然。
小葱转头问:“谁打我?”
知府家的公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小葱却直直地盯向小火把,他可是记得小火把之前的威胁,言犹在耳,他才准备走人,球就飞过来了……不是他是谁!
小火把先是回以无辜的眼神,随后又意会过来这小和尚以为砸人凶手是他,马上又丢过去一记愤怒的目光。
他最讨厌别人冤枉他了,好汉做事好汉当,不是他做的,他干吗要认!
火把他二弟小折子可比他哥有眼色多了,这小和尚刚刚接球的动作绝对深谙球类运动的要领,又快又准又狠啊,这肯定是个蹴鞠高手。
对于高手必须要友好,一向惜字如金的小折子闷不吭声地挤了过来,冒出一句:“你会踢球?”
小葱摇摇头,表示不会。他比较擅长打人……
“那你刚刚接球接得那么稳,怎么做到的?”小叶子不愧跟小折子是心有灵犀的双生兄弟,马上就把他哥心里的问题问了出来。
“听声辨位。”
娃娃们默了。听起来好高深……
高手果然就是高手,说的话他们都听不懂!
“那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玩?很好玩的。”小叶子很热情地邀请小葱加入他们的游戏队伍。
小葱歪头想了一下,问:“就是像你们一样跑来跑去,把球抢过来就行了吗?”
小火把一听,心里就有些不乐意了,自从娘亲发明了这新式蹴鞠,他就爱上了这个运动。可听这小和尚的口气踢球好像比吃大白菜还容易,那他们每天苦哈哈地练球技不是显得很傻缺?
虽然他刚刚也被小和尚那一记漂亮的接球惊艳了一下下,就一下下哦,但是蹴鞠毕竟靠的不是手上绝活,而是脚上功夫。
是不是真正的高手,还得经过球场的检验才知道。
想到这里,小火把板起一张小肉脸,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地冲小葱丢过去一句:“用手接球算不上什么,会射门才叫真本事。”
“什么叫射门?”
小火把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小光头怎么什么也不懂,到底是哪个深山老庙里出来的哟!
他一把扯过小葱,面对球场,指着远处用两竖一横三根木头并一张网做成的球门对小葱说:“看见那边那个门了没有?对着它踢,就叫射门。能踢过去算你厉害!”
说完就准备带小葱进球场,到禁区里射门。
没想到小葱根本就不用这么麻烦。他默默地看了看手里这个稍稍有些大的暗器,又目测了一下球门与自己的距离,小胖爪一松,任手里的球垂直落下,堪堪要着地时,极为平实地抬脚一射,那尿泡球便如同一颗出膛的炮弹,在离地不过数尺的空中划出一道直直的水平射线,疾如闪电,奔若迅雷,片刻之间就咣的一声砸到了球门门柱上,球门瞬间四分五裂。
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娃娃兵团集体失声,一个个抻长了脖子,张大了嘴,那造型,恰似一排泥塑的、引吭高歌的鹅。小家伙们齐齐将视线投向了小葱,眼中情绪各种复杂,非言语能形容。
大家看到了开头,却没有猜到这个结果。
高手的确是高手,就是准头忒差了些,破坏力也忒强了些……
小火把率先解除冻结状态,只觉体内有一股火苗噌噌噌一下子从丹田烧到了脸上,一张小胖脸涨成红灯笼状,张口就是一记少年狮子吼:“你怎么把门都踢坏了!”
小葱相当无辜地回望:“是施主你让贫僧‘射门的……”
这实诚的小光头,完全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既然让他射门,他自然瞄准的就是门啊。
只能说,两个娃娃的思维果然不在一条水平线上……
即将喷薄而出的燎原大火瞬间熄灭。小火把感觉自己像中了一箭,呼吸突然变得有些困难。他捂着肥肥的胸膛,胖胖的小身躯摇摇欲坠,像颗缓慢旋转的小陀螺,继而望天长叹,语境凄凉:“苍天哪,大地啊,哪位好心的菩萨发发慈悲,替洒家出了这口气吧!”
众娃集体扶额,老大又来了……每次都来这招西施捧心,杀伤力很大的好不好!不管看多少次,那想要呕吐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菩萨负责渡人苦难,不负责帮人出气。”小葱很诚恳地纠正小火把对菩萨职责的错误认识。
小火把终于扛不住倒地阵亡。
大伙儿再次确定,小和尚果然非同凡响。一句话就破解了老大的杀招啊有木有!
小折子迎难而上,小小的人儿长得玉雪可爱,却老爱摆出一副老气横秋的表情,指着球场另一边暂时尚未遭到荼毒的球门,以一贯简洁的风格对小葱说:“球,进门。”
与小折子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小叶子同声翻译道:“不是踢门,是要把球踢进那个门框框里面去。”
小葱看看小折子,又看看小叶子,随后恍然大悟,挠了挠光溜溜的大脑袋,蹲下来,十分不好意思地对着地上挺尸的小火把道歉:“对不起施主,是贫僧错了。”
小火把不耐烦地翻了个身,用小肥屁股对着小葱,有气无力地嘟囔:“道歉又有什么用,球门都坏了。只剩下一个球门,还怎么玩儿?”
等找人把球门换好,天都黑了,想踢都踢不了。
小葱望了望小火把,又望了望远处那已变成一堆碎木的球门,低下头略略思忖了一下,随即右手握拳往左手掌上一敲,像做了什么决定似的,起身一纵,小火把只觉眼前人影一晃,刚刚还蹲在面前的小光头就不见了。
七、金刚葫芦娃
“人呢?”小火把一个鲤鱼打挺想坐起来,结果鲤鱼太肥了,挺到一半又落了下去。他只好乖乖地爬了起来。
“他去球门那里了!”
“跑得好快!”
“什么跑,明明像飞过去一样!”
小朋友们七嘴八舌地对小火把说着,兴奋之情仿佛钱塘江的春潮一样喷薄而出。
他们看到了会飞的人哟,活生生的哟。
小折子更是激动得撒腿就追。这一定就是娘亲所说的江湖绝学——凌波微步!太神奇了!
一群娃娃跟串粽子似的,呼啦啦全跟在后边跑过去了。
小火把愣了一下,也追了过去。
只留下挂在秋千上美梦连连的小尔雅。
大伙才跑了一小半路,就见小葱又是一闪,跃进了球场外的小树林子。
他进树林子去干吗?
小折子马上掉头,大部队随即又转战小树林。
进了林子,就见小葱仰着大脑袋,一会儿看看这棵树,一会儿看看那棵树。
见小折子带着大家跑了过来,小葱指着其中一棵有成人小腿粗的笔直树木问道:“这棵行吗?”
“你要做什么?”小折子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愣一愣的,一不留神居然冒出个五字长句,连一路心心念念的凌波微步都忘记问了。
“贫僧把球门弄坏了,要重新做一个。”鸡鸣寺也是这个规矩,弄坏了东西,自己要负责修好,或者重做。小葱四岁不到的时候就自己劈木头做梅花桩了。
“你要用这棵树做球门?”垫后的小火把刚跑进来,气还没喘匀就听到小葱的豪言壮语,不由得怪叫一声。
小葱点头,又问:“可以吗?”
小折子今天真是友情大奉送,再度主动开口:“怎么做?”
小葱抿唇看向小火把,一脸等他发话的表情。话说小葱虽然有些呆,但是直觉却很敏锐,一下子就抓住了灵魂人物,传说中的大哥大啊。
自己做球门?貌似很有趣哟!
小火把胸中陡然生出一股豪情,仅仅思考了不到一息时间便胖手一挥,指着一群孩子里个头最大长得活像根柱子的大头娃娃说:“柱子,你去拿把锯子来。”
老大做久了,小火把也学会了体察民情,知道大家都是小孩子,驾驭不了斧子,便是锯子,也不过勉力一试。
柱子应声,刚准备走,就听小葱脆生生地喊了一句:“不用。”
尾音刚落,只见他手心向下,一个手刀劈过去,那树哗啦一声应声而倒。又见他小手一抬,这棵成人也未必能单手托起的树,像一根小棍一样乖顺地落在了他的手里。然后他又唰唰挥了几下,一棵长满枝叶的大树瞬间变成滑溜溜的光杆司令。
那断口,比铁锯锯得还齐整!
他那举重若轻淡定自如的样子,简直就像黑夜里全身点满了蜡烛一样,既闪亮又醒目。
娃娃兵团的所有成员瞬间圆满了,今天这球门坏得,太!值!了!
不然他们怎么能有幸看到这么变态的一幕!
明明一样都是小孩子,一样都是小细胳膊小细腿儿,他们连把锯子都拿不起,这家伙不仅能单手劈树还能单手托木!
这还是人吗?
这简直就是披着人皮的金刚葫芦娃啊!
小火把恨不能上前去抱着小葱的手咬一口,看看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
小叶子直接冲了上去,问出了大家伙儿的心声:“你是不是还有六个弟弟?他们是千里眼顺风耳吗?会喷水吐火吗?”
自从小火把他们的床头故事变成葫芦兄弟,所有听过这个故事的孩子全都入了魔一样崇拜起葫芦娃来,每个小家伙都自己偷偷种了一棵葫芦,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希望有一天能开出七彩小花,从里面结出七个娃娃来。
不过至今为止,还没有人能如愿。
一直梦想的葫芦娃啊,今天可算碰着活的了!
小葱回馈给小叶子一脸茫然,同时还不忘回答他的问题并提出自己不懂的地方:“贫僧是出家人,没有弟弟,但是贫僧有很多师侄,不过他们不会喷水也不会吐火……千里眼顺风耳是什么?”
小叶子的满腔热血立即冻成了冰碴儿。虽然很失望于小葱对葫芦兄弟的一问三不知,但小叶子还是很认真地解释道:“千里眼就是能看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发生的事情,顺风耳就是能听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人们说的话。”
小葱追问:“很远很远是多远?”
小叶子想了想,小手一指:“大概从这里到秋千那里。”
远处的秋千此刻看起来只是一个小小的模糊的影,不甚分明,还是挺有一段距离的。
小葱点头:“这不算很远,贫僧能看到,也能听到。”学武之人,练到一定程度,耳聪目明不在话下,确实比一般人看得远,听得明。
“真的吗?”知府的大儿子名叫钱金鑫,外号四金,今年十岁,是娃娃兵团里年纪最长的一位。他对小葱的力气毫不怀疑,但对小葱是否能看这么远并听到声音持保留态度。
“出家人不打诳语。贫僧不说谎的。”小光头对有人置疑他的人品表示很不高兴。随即指着远处的秋千道,“有只猫刚刚把尔雅施主头上那朵毛茸茸的花抓跑了。旁边站着的施主很生气,说要是抓到猫了狠狠打它一顿。”
听了这话,四金看看小火把,小火把看看小折子,小折子看看小叶子,小叶子又看看四金,最后大家有志一同地往事发地点跑去求证。
等跑过去问了秋千旁侍候的丫环小榆,刚才果然有只猫抓走了尔雅的头花,并逃窜到了树上。最神奇的是,小榆竟然真的说了要抓猫狠揍一顿的话。
大家都服了。
对小葱的葫芦娃属性,再无人怀疑。
除了在秋千上缩成颗虾球形状,顶着一头被猫抓成雀巢状的乱发还睡得天昏地暗的小尔雅,对发生的一系列神奇事件毫不知情。
火把三兄弟心疼妹妹,见妹妹最喜欢的绒花被小猫贼偷了去,还把她的头发抓得一团乱,纷纷发誓要逮住那只臭猫给它好看。
结果誓还没发完,小葱已经一个起落,把猫从树上拎了下来,并将绒花完璧归赵。因之前三兄弟信誓旦旦要给这只猫一点颜色瞧瞧,虽然不知道他们会给出个什么颜色,但一听就知道绝对不是什么很友好的画面,一向与动物亲近的小葱刚还完绒花,赶紧又将小猫送回了树上。
他都把猫放走了才后知后觉地劝和:“小毛不是故意的,不要打它行不?”
火把三兄弟很郁闷,知道你这葫芦和尚厉害,但也要给个机会咱们表现一下哥哥的爱啊!
倒是小榆闪着星星眼,冲着小葱又是惊呼好可爱好厉害,又是摸又是捏的,很是忙碌了一番。而小葱则禀持师父的教诲,在心里默念了三百遍“山下的人都是很弱的很弱的很弱的,不能对他们动手不能不能不能”,乖乖地站着任由小榆摸了半天,直到小火把他们都看不过去了,才得以逃离魔掌。
等大家终于想起做球门这档子事时,太阳都快落山了。
小葱是个言出必行的孩子。说要重新做一个球门,就一定要做完。
于是他继续淡定地转头去劈木头。娃娃兵团也继续跟过去围观。
三根门柱做好,小葱谢绝了大家想要帮忙抬的好意,直接三根合抱起来扛在肩上,大气儿都不喘一声地回到了球场,仿佛他扛的不是几根又粗又长的木头,而是三根麻花似的。
小火把他们已经淡定了。小光头今天一次又一次地刷新着他们的认知,哪怕他做出再神奇的事,他们也能接受了。
对于金刚葫芦娃来说,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有了前面的插曲,再看到小葱随便一丢就将两根门柱牢牢地插进了土里,小火把他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好在球网还能用,直接挂上去,新球门就做好了。
太阳公公也收工了。
四金他们与小火把等娃约好明天比赛蹴鞠,并再三要求小葱一定要一起玩之后,便挥手告别了。
小火把已经完全将小和尚视为了自己人。
他将满是肉窝窝的小胖手搭在小和尚的肩膀上,以一种哥俩好的姿势亲热地搂着小葱的脖子,真诚而热情地邀请小葱与他们一起共进晚餐。
小葱很爽快地答应了。他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此刻终于听到要吃饭的好消息,自然点头如捣蒜。
燕鸿一听婆婆说家里来了个可爱粉嫩的小和尚,还是自家老公的小师弟,心里早如猫爪挠心一样痒痒得不行了,要不是家里这牢头活像个抱窝的母鸡一样把她护着,她老早就冲到球场看人去了。
话说她都生了四个娃了,这次怀孕老公还这么紧张。真是,就这么幸福有什么办法哟!
老公爷毕竟是老公爷,虽然也好奇,却还能端坐在椅子上施施然地喝茶,虽然杯子里的茶水早就见底了。
老夫人在旁边看得好笑,心里也正纳闷,孩子们怎么还没回来?
这会儿见太阳都落到山后边去了,孩子们还不舍得回来吃饭,燕鸿不由得拖了老公东方萌,在厅堂门口巴巴地翘首以盼,差点望穿了一湖秋水,终于看到自家小肉球圆滚滚的身影。
八、贫僧只吃馒头
小火把一进门,就见自己的爷爷爹爹娘亲激动地从各个方向蹿了出来(唯有奶奶稍微淡定一些,是走过来的),有志一同地将视线往他身后扫,扫得他莫名其妙:“爷爷奶奶,爹,娘,你们找啥呢?”
说完又像个小大人一般叹了口气,一脸无可奈何地看着挺着个大肚子还蹿得比猴儿还快的娘亲苦口婆心地说:“娘,你揣着妹妹,不要跑来跑去,还跑得这么快……”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孕妇注意事项。
拜他那个平时一声不吭、娘亲一怀孕就变得十分唠叨的萌爹所赐,他现在背起这些来毫无压力头头是道。
他明明只是个七岁的孩子啊有木有,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啊有木有,居然就要操心他家老头才会操心的问题!
长男不易做啊!
东方萌十分赞同地配合着儿子教母的行为,儿子说一句,他便重重地点一下头,以示他对妻子刚刚活蹦乱跳行为的严重抗议。
燕鸿听得耳朵都快出油了,一把拎住小火把的肥耳朵:“你个熊孩子,教训起你娘来了!快闭嘴啦,不是说来了个小和尚吗?在哪里?”
见小火把捂着嘴,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就是不说话,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好了,你可以开口说话了。”
没等小火把透露行踪,一个光溜溜的圆脑袋从门外探了出来,还没开口打招呼,先眯弯了一双大眼睛,奉上一记比鲜花更灿烂比糖果更甜腻的无敌笑容。
燕鸿瞬间被击中,感觉自己的心都化成了一摊柔水,好可爱好可爱好可爱的一个真人版小和尚啊——
比她前世迷恋了十几年的释小龙小和尚更袖珍更美型更卡哇依啊!
燕鸿一掌pia飞大儿子,无视小葱身后陆续回巢的三胞胎儿女,其中一个还是在丫头怀里睡着的,径直冲小和尚弯下身子,满脸的慈母之光熠熠生辉,声音柔得小火把听了都忍不住打战:“听说你是我家萌萌的小师弟哦,你叫什么名字啊?”
也不知道她现在这样怀揣一颗球的体形是怎么做到弯腰这种高难度动作的,倒把一旁立着的东方萌唬得连忙伸手去捧,生怕爱妻窝着了不舒服。
他大概是全场唯一一个忽略小光头一心只关注爱妻的人了。
此刻的燕鸿浑身上下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狼外婆诱拐小红帽的诡异气息,但是小葱却完全感受不到,双手合十冲面前的几个大人行了个佛礼:“贫僧小葱,见过施主。”
随后看见了老夫人,便上前甜腻腻地冲老夫人喊了一声:“奶奶好!”
瞬间把老夫人喊得眉开眼笑,脸上的表情比大冬天泡了温泉还舒坦。
老公爷忌妒了,这孩子怎么只叫奶奶,他这么大个爷爷站在这儿半天了也不喊一声,太厚此薄彼了!
这老公爷也不想想人家小家伙是老夫人一路带回公府的,交情自然非同一般。
老夫人不愧与公爷是几十年的夫妻,老伴儿嘴一撇,她就知道是啥意思,摸了摸小葱的圆脑袋,指着公爷道:“这是爷爷。”
小葱又认认真真地行礼,甜甜蜜蜜地叫人:“爷爷好!”
这声爷爷把老公爷喜得两撇胡子连翘了三翘,一把从身上扯下来块玉佩,挂到了小葱的脖子上。
老夫人又分别指着东方萌和燕鸿:“这便是你弘一师伯跟你说的师兄,这是你师兄的妻子,你唤作师嫂。”
说完自己也好笑起来,这辈分,真够乱的!
老公爷也哈哈直乐。
偏偏小葱十分认真地给东方萌和燕鸿又重新行了礼,叫了师兄师嫂。喜得燕鸿又是摸摸他的头,又是摸摸他的脸,要不是受体形所限,说不定还要抱起来亲一亲才算完。
东方萌则盯着小葱的圆脑袋看了半天,一副恨不能瞧出朵花来的样子,小葱倒也不着急,乖乖地任他瞧。良久,东方萌终于伸出一根食指来点了点小葱的圆脸蛋,笑着吐出一个字:“乖。”
算是认同了小葱的身份。
说起来,小葱仿佛天生就有一种魔力,让人一见就愿意与他亲近。再加上长相可爱,眼神干净,身上更有一种佛前熏陶出来的宁静祥和的气质,想让人不喜欢都难。
认亲仪式告一段落,大人们皆大欢喜,娃娃们悲喜不明。
小火把抽空偷偷地凑到两个弟弟面前说悄悄话:“这下完了,非得叫师叔了……”
小折子看不出什么表情,小叶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只有小火把在认真地纠结这个问题。
呼呼大睡的小尔雅则完全可以忽略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