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有只吸血鬼

2013-05-14 10:13另维
花火A 2013年1期
关键词:清水

约图:11B的吸血鬼画得很好,要那种风格。

宁为玉推荐:吸血鬼又来了!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猜中这期的剧情呢?反正为玉我是没有猜到……据另维调口味地透露,其实下期才是最精彩的!要不要这样,这期明明已经这么好看了!大家心又痒痒了吧?哈哈哈……

它在等你,在一座古城里,它等你很久很久了……

楔子

我叫凯若,中文名孙小暖,湖北襄樊四中高二在读,一年前,我以交换生的身份来到西雅图雷克斯高中,莫名其妙被吸血鬼诺伍德·牧恩误认为是小偷,与他展开了搏斗。和诺伍德相恋后,灾难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也因此结识了诺伍德的哥哥费尔南多·牧恩。交换生生活在与吸血鬼兄弟、狼人同学达西文的爱恨纠葛中走到尾声,我和诺伍德即将在中国开启更为精彩的旅程,不料飞机半途遭遇强劲气流,我们迫降夏威夷,莫名其妙卷入当地纠纷,又阴差阳错地走散。我无奈独自回国,而诺伍德则被他偶然邂逅的夏威夷女孩儿清水华良带入了另一段生活……

1.梦境

少年有亚麻色头发,湖蓝色眼睛,紧紧盯着你时,你像是跌进了深潭里的漩涡,被无限温柔与巨大压强同时包裹,无法自拔。

他突然推开一扇墨绿色漆木门,打断了讲台上慷慨陈词的老师,吓坏了教室里昏昏欲睡的学生。上午十点的阳光铺陈在他苍白的肌肤与锋利的轮廓上,他一步一步走近我,喉头微颤。

“Ifindyou,eventually.(我终于找到你了。)”

“诺伍——”

我叫他,尚未开口便被一声巨响打断。那巨响撕天破宇,霎时,课桌、黑板、窗外的树以及诺伍德全都随之摇晃并坍塌了起来,我抓住声源,里面立刻传出欢快的女声。

“孙小暖,我们就快路过你家啦,准备好下楼没?”是纪秋子。

“差不多了……”我翻了个身,说。

“装像一点成不?一听就知道还在床上。”这次是路伊湄。

“哎呀,保证不让你等,待会见——”我一边咕哝一边挂断电话,扔掉手机。

掀开被子坐起来的时候,窗外和屋内都灰暗暗的,只有手机屏幕莹莹发光。我目无焦距地看着它,8月4日,星期二,6:25am。

暑期补习已经开始两周了,我还是会把课间闲话幻听成英语,从厨房水龙头里接水喝,我总是能呼吸到西雅图冰冷湿凉的空气,并在那同时看见一张时而温柔时而霸道的脸,他叫我凯若,一遍又一遍,我回过神后却发现自己身在摆着两摞参考书的课桌前,或者拥挤吵杂闷热的食堂。

这个世界没有诺伍德。

我刷牙,洗脸,手忙脚乱地下楼,挥手跑向不远处的两个女孩——路伊湄和纪秋子。我们会一边互相挖苦一边并肩走出慧安巷,在巷口买海带面,过一条宽阔的马路,马路对面,就是有着恢弘校门和烫金名匾的襄樊四中。

2.圣草

诺伍德打了个喷嚏。

是夏威夷时间上午10:00,8月3日,房间里原本很静,这突如其来的喷嚏让墙上的化学元素表和世界地图都颤了,诺伍德起身去拿餐巾纸时,忽然听见卧床上有了动静。昏睡了很久的清水华良动作缓慢地支起身子,用清泠的眼睛环顾四周,然后把目光定格在了诺伍德的方向。

下一秒,诺伍德已经坐回床边,惊喜而激动的,一把把清水搂进了怀里。

最近两周发生了太多事情。

多到诺伍德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7月21日,2011年。两周前。

房间陈设得很豪华,水蓝色窗帘外,橙红的晚霞正在恣意蔓延,乳白色地毯上,诺伍德一直在来回踱步,期间,送餐的侍者来了好几次,法餐意餐日式料理无不色香味俱全,诺伍德说想吃自己烤的肉,于是他被带进清水宅里的私人饲养场,捉了几只鸡和兔,他吸尽它们的血,再将尸体烤熟剃下肉扔掉,留下一堆骨骸,回到房间继续踱步,可一天下来,还是没人带来凯若的消息。

清水华良推门进入,她看看诺伍德的表情,又在房内环顾了一下,有些惊讶。

“凯若小姐还没来吗?还想着不打搅你们两人世界,晚点来看你呢。”清水坐上茶几边的沙滩椅。房间到处都充满热带海洋风情,如果拉开窗帘,太平洋就在眼前。

诺伍德摇头。

“放心吧,爸爸虽为人冷漠无情,但从不食言的。”

清水话音未落,两人便听见一连串脚步声由远及近,“看吧,人来了”,清水神色欢快地说完这句话,起身朝诺伍德伸出手去,伸到一半又放下,退了两步,她笑着开口,“快整整你的头发,乱死了。”

诺伍德连忙抓抓头发摸摸胡渣,滑稽的神态惹得清水忍不住背身偷笑。

敲门进来的有五六人,全是黑衣,为首的中年人与诺伍德有过一面之缘。神甫仓介,是清水社长几十年不离身的秘书。

“凯若人呢?”诺伍德问。

“我们这就带牧恩先生去找她。”神甫笑得诡秘。

他劝要求同行的清水华良回房睡觉,清水应声后给了诺伍德一拳,“加油,小子!”她冲他眨眨眼睛,跳着步子离开了。

她的背影真像凯若。

夜色悄悄升起来了,诺伍德跟着神甫,坐进车牌上印有“清水”的英菲尼迪。

街道两旁全是椰树。粗犷的音乐和七彩霓虹空前密集起来,夜风虽大,却暖洋洋的,夏威夷的夜总会风情别样,万人空巷。

“凯若人呢?”诺伍德问。

神甫不答话,只见一排身材火辣、笑容甜美、肤色各异的女郎出现在了众人视线,引起四周一阵尖叫。

“凯若在哪,”诺伍德话音未落,女郎们已在神甫的再次抬手之后,猫着步子向他们走来。她们全都很瘦,暴露的衣着将蠕动的血管完全裸露,只喝了一点动物血的诺伍德只感饥饿难耐。极力克制自己不去看那些诱人的颈动脉,却是徒劳。

“哈哈,进了清水社,你要多少凯若有多少凯若!”神甫大笑间,棕发女郎已经贴上诺伍德的身体,姿态妖娆地坐了下来。

是一声干脆短促的闷响,神甫定睛一看,棕发女郎的颈动脉已被咬破,鲜血急速流淌,诺伍德獠牙毕露,嘴边颚上全是血迹。

“不交出凯若,这就是你们所有人的下场。”诺伍德狠狠吸了一口棕发女郎的血,将已经晕倒的她随手丢下。

“看样子,凯若小姐是我们唯一的砝码,既然如此,我们又如何能轻易交出。”

一旁的金发女郎尖声大叫,霓虹满布却光线昏暗,夜总会里祥和气氛瞬间凝固,神甫与手下退去对角,以吧台作掩护,拔出枪支对准诺伍德。一时间,众人争相躲藏逃窜。

枪林弹雨。

诺伍德抓了来不及逃走的金发女郎作掩护,却在瞬间又松开了钳制女郎的手,神色痛苦地退了两步。

舞厅里一片狼藉,女郎一边跌撞逃命,一边扯下身上的高跟鞋、手机、戒指……朝诺伍德砸去,视枪子为无物的诺伍德竟忽然慌了阵脚,连退数步甚至摔倒,一个小香包随之软绵绵地落在了地上。

神甫眼疾手快,跳身向前拾起香包,抛向正对诺伍德的上方,一声枪响,香包里的小碎草开始簌簌下落,空气里迅速弥散出一股异香。

诺伍德倒在地上挣扎呻吟,碎草触碰到的皮肤,竟全都一面化作焦黑色,一面劈啪作响。

手下们七手八脚捆绑诺伍德的间隙,神甫弯腰拾起破掉的、只剩一半碎草的香包,仔细看了看。

马鞭草,教会用来装饰圣坛的圣草。原来传言也不全是空穴来风。

3.骚动

诺伍德睁开眼睛,发现周遭的景色颇为熟悉。

小房间,简陋阴冷潮湿,木门紧锁。是几天前擅闯过的地牢。

身体还隐隐作痛,诺伍德已经站起身子。凯若现在安危难卜,他必须迅速脱身,找到她。

稍稍挪向墙壁便有异香阵阵,看样子,墙那边都被撒了马鞭草屑。

诺伍德正无法动弹,门上的小探视窗外出现了清水华良小小的身影。

诺伍德急忙叫她,她跑上前来,气喘吁吁,神情严肃,手里捏着一部白色手机。

“昨晚的事我听说了。爸爸破天荒食言,我怀疑事有蹊跷,就要回你忘记索要的手机,用GPS连夜翻找,你猜结果怎样?”清水顿了顿,自问自答,“我在存物室的抽屉里找到这部手机,它旁边的案件记录里写:这部手机因为碰巧接收了‘卡尔004药物配方而成为‘目标,是从一位亚裔女孩手中窃得,地点Waikiki希尔顿,没有发现文件外泄痕迹——只有这么多,没有提到任何绑架信息——”

“你的意思是……”

诺伍德说到一半,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神甫来了。“大小姐,这里好像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清水社长也在两员保镖的跟随下现身。

一眼看到清水华良手中的白色手机,他立刻明白了七八分。夺过手机,一耳光打在清水华良的脸上,他睥睨她道,“你活了快十八年,除了惹事和惹人厌还会什么?”

清水华良被打得连连踉跄,撞到墙上,诺伍德顿时感到力气恢复了少许,像是马鞭草的杀伤力降低了。

只一瞬间,他靠近木门,伸肘击碎探视窗,同时扯下套格子衬衫,勒住清水的脖子,将她桎梏在门上。紧紧盯住清水社长,诺伍德眼里寒光闪烁。

“放我出去,不然我要了你女儿的命!”

清水社长看也不看诺伍德,张口道:“请自便。”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离去,神甫和其他人跟随其后。

地牢迅速恢复了寂静,诺伍德威胁不成,连忙松手。

“对、对不起。”

清水迅速答了句“没事”,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

——听到别人说父亲不好会拼命辩护,但不得不承认,被他像对待畜生一样掌掴并不出乎意料。记忆里他从未与自己谈心长聊,不试图了解、忽略、栖息处是他给予的全部。即便常与他坐在同一张桌前吃饭,他也偶尔会问些近况,大多数时间里,她有的只有他的沉默,与陌生人般的寒暄。

这就是所谓父亲吗?记忆深处那些模糊零碎的,被父亲放在脖子上,拿着棉花糖看童话剧的画面,真像是臆想出的梦幻。

——至于诺伍德,他关心他的凯若都来不及。

伫在牢房正中,不知独自发了多久的呆,诺伍德才一咬舌头,“糟糕,忘记让清水帮忙吹走这些碍事的马鞭草了!”

一日三餐看守们都送得丰盛又准时。

是各式各样的烤肉,从美式烤鸡到日式烤鳗鱼再到蒙古烤牛,诺伍德想起前些天拒绝美食要求自己烤肉的事,不由暗叹清水社长为拉拢自己,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可这些都不是他可以消化的食物。

他不是人类,没有心跳、鼻息和脉动。他需要血,什么血都行。如果没有血,他会饥饿,虚弱,动弹不得,然后渐渐干涸和失去知觉。

清水社上下只当他过于贞烈,耐心极强,需要多一点时间耗。

4.奇怪

这天晌午,看守送来烤肉,却发现诺伍德倒在地上,怎么看都像断气了。

心跳、脉搏、气息全无,看守急忙上报。办公桌前,清水社长放下笔,摇头惋惜了一会儿,命人好生埋葬尸体,继续阅读起他的“2012大选赞助计划书”。

当天傍晚,诺伍德便被抛在清水社专用来处理尸体的后林,用些许泥土和几块草皮草草覆盖。

太阳升起的途中,阳光一片一片普照上这片茂密的热带森林,一切都是绿油油的,诺伍德身上没有被草、土覆盖的部分噼啪焦灼起来。松鼠们前来看究竟,野兔们吓得调头就跑,一不小心撞到树,鲜血缓慢地钻出了伤口。

诺伍德闻到血,动了动,吓走了松鼠。

他顺着树荫爬行,他已经没有心跳、脉搏和鼻息一百多年了,但这些不重要,他只需要足够的血,便能永生。

他终于抓住那只无法逃走的伤兔子,贪婪疯狂地吮吸起来。

听到声响,诺伍德回头,目光与正远远朝他走来的,一身白裙,手持大束白花的清水华良撞了个正着。

看到他满身是血的样子,她倏地止住脚步,神情惊恐。

诺伍德忽然感到无比羞耻,他想逃,但他太虚弱了,只能说话:“我是吸血鬼,吓到你了吧。”

他放下兔子,大脑一片空白。

“你的手机,原本准备一起下葬的。”过了一会儿,清水的声音竟从咫尺之外的旁边传来。是一如既往的清泠柔软。

知道她就坐在身边,不敢转头,诺伍德动作僵硬地默默接过手机。

鸟叫重新成为森林里唯一的声响。

“你饿了这么久,兔子那么小,够喝吗?”半晌沉默,清水问道。

尚未回头,诺伍德就闻到一股血腥味,这是一百多年来最诱人的甘甜醇香。

一只汩汩流血的小臂被送到诺伍德眼前,“喝吧。”清泠的女声紧随其后。

诺伍德再也忍不住,抓住手臂,咕咚咕咚疯狂地吮吸起来。

属于吸血鬼的强壮、苍白肌肤在渐渐恢复,清水疼得浑身冰凉头昏眼花。尽管紧要嘴唇防止自己尖叫,还是有眼泪挤出眼角,划过脸颊,滴在胳膊上然后顺流而下,混在粘稠的鲜血里,一起被吸入诺伍德口中。

似乎是在一瞬间,诺伍德顿住了,一百多年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一股自内而外的神清气爽,使他通体顺畅,浑身舒爽。

再一看清水,她已经面无血色双眸闭合,没了诺伍德的受力,她立刻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清水小姐!清水,清水!”

诺伍德抓住她一连叫了几声,全无回应,他咬破自己的手腕,却连忙打消喂血救人的想法。清水身上有太多不可思议的地方,谁知道灵丹妙药般的吸血鬼血液,在她那里会不会变成毒药。

阳光洒在两人雪白的肌肤上,诺伍德正手足无措,咫尺之处忽地“哑——”的一声,一只乌鸦落地,直勾勾看着诺伍德,扇了扇翅膀。

诺伍德吓得三魂去了两魂半,抱起清水,连滚带爬跳上树梢,飞也似的逃了。

城市火奴鲁鲁渐入眼帘,到处是慵懒穿行的泳装男女,和颇具风情的建筑物一起沐浴在阳光下。抱着清水,诺伍德落地,健步如飞地闯进医院。

打上点滴输上血,安插好心电图,一番忙碌,清水却还是迟迟不醒。

诺伍德正不明就以,“咣”的一声,病房门被推开了,清水社长走进来,身后跟着几名手下。

他径自来到床边,盯住不省人事的清水华良,旁若无人。诺伍德与他接触了几日,知晓他是寡言、不喜形于色,并且心狠手辣,能轻易弃亲生女儿性命于不顾的人。可这一刻,他眉头紧皱虚汗直冒,牙齿也不住打颤,简直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他问,声音虽大,神态动作却很是礼貌。

医师的额头急出了汗珠:“失血过多,没有别的症状,却迟迟不醒,太奇怪了……”

一只乌鸦无声无息地停在了窗台上,似乎和方才森林里的是同一只,但管他是哪只,诺伍德立刻吓得面色煞白。

清水社长制止因警觉而掏枪的手下,问诺伍德:“你连起死回生都会,你知道救我女儿的方法,是不是?”

心电图已快成直线了,窗台上赶不走的乌鸦看着诺伍德,将头转向西南方,似乎在指方向。

目光不离乌鸦,诺伍德答:“我想,应该是的。”

他卸掉清水身上的电线针头,乌鸦展翅起飞,停在半空,似乎在等诺伍德。

诺伍德刚打开窗户,便连同病房里屏息凝神的众人一起,被一段突如其来的铃声吓了一大跳。

他掏出手机,是费尔南多·牧恩的来电,他的哥哥。

握着手机,诺伍德看了看怀里气若游丝的清水,紧了紧手,纵身跃出窗外。

不一会儿,清水社众人便看见诺伍德化作一颗小点,跟着一只黑乌鸦,在楼顶、椰树哨、电线间起起落落,不停跳跃。

5.解咒

高空之中,诺伍德抱着清水,右面肩耳相夹,肢体扭曲地一边跳跃一边听电话。

费尔的第一通电话无人接听,第二通响到末尾,才听见了诺伍德断断续续的“喂喂”,混着奇怪的杂音,似乎信号不太好。

的确,无论费尔如何咆哮,诺伍德只能模糊捕捉到“邮件”“凯若”“电话号码”等词语,连不成任何意义明了的句。

“凯若怎么了?你有她的消息?是不是?——喂!”

喊完之后才发现听筒里早已鸦雀无声,信号断了,诺伍德狠狠摇手机,见屏幕上“AT&T”的服务商标记都消失了,只好收起电话,专心跟着乌鸦继续赶路。

夏威夷由八座主岛组成,檀香山岛面积和声名最大,是全州的政商中心。但论起美景与静僻,毛利岛才是佼佼者,也因此得了“蜜月天堂”的美誉。

诺伍德走完城市,森林,靠水中的帆船、冲浪板和小艇落地积力,横穿小海峡,才见乌鸦缓下速度,停在了一座山头的木匾上,木匾上刻着“花荫神社”。

木匾后的空地上有一座简陋清幽的院落,诺伍德抱着清水跑到院落中央,见求签台附近有一老婆婆正执帚扫地,老婆婆闻声,缓缓回头,忽然丢了扫把,惊叫起来。

“华良?快把她抱到房里来!”

她急忙招呼诺伍德进屋,匆匆拍拍床灰,转身帮助诺伍德将清水小心放躺在床上,手指无意触到诺伍德年轻的肌肤,她抬头看他一眼,一双清泠的眼睛和清水很是神似。

她取下手帕,麻利地为清水拭尘擦汗,诺伍德站在一边看。

她手中忙碌,头也不抬地说:“看起来她是施了什么破解咒,消耗了太多巫力,休息一下就好,不碍事,吸血鬼先生。”

诺伍德面不改色,心下一怔,正要矢口否认自己是吸血鬼,老婆婆又开口了:“别害怕,你帮了我孙女,我放你一次。”

老婆婆边说边细细端详起清水华良,纵使在医院时就已被小心擦拭过,清水眼角依然有模糊可辨的泪痕,顺着痕迹找,很快看见清水右腕有一条流向伤口的泪痕。

“你去外面院子取一片晒干的椰肉给我。”老婆婆沉默了一下,说。

诺伍德看了看窗外,阳光毒辣鲜有阴凉,椰肉更全被摆在空地中暴晒。他犹豫不前,正思忖着解释阳光会把他烤焦,老婆婆的声音已经响起。

“你去就是了。”

诺伍德小心翼翼地迈出小木屋,一步一步远离清水,走近阳光暴晒的区域。

没有感觉。

竟然能像人类一样在阳光下行走了,他捡起一块椰肉,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掌。阳光铺陈在他苍白的肌肤上,诺伍德正发着呆,手机又响了,这次是来自费尔的短信。

应该是挂了电话就发来的,可高空中一直没有信号,才在这时迟迟传进手机。

“你不是抛下亲兄弟万里追情人去了吗,这是在搞什么飞机?十天前凯若发邮件问我你电话号码,你的电话她需要问我?问她情况没见回,Facebook和Twitter没再更新,你也是一直联系不上。”

十天前,那正是自己初见清水社长,共进晚餐的那天。

当时凯若既然能与费尔取得联系,并试图寻找自己,一定是很安全了。

诺伍德刚松一口气,大团新疑惑便涌进脑海,正要回短信问询,忽然听见身后有怪声响,老婆婆站在木屋门口,已张开弓箭对准了他。

“女巫的眼泪与血液混合而饮,可解狼人之月咒,吸血鬼之日咒。没有诅咒克制的吸血鬼太危险,虽然内疚,但还是恕我不能留你。”

6.预言

弓张得气势汹汹,诺伍德自知躲避不及,慌乱须臾,却不见攻击。不远处,老婆婆已经放下了弓箭,诺伍德疑惑不已,正要询问,她率先张口。

“看来是用不着我又内疚又费巫力封印你,更惨烈的杀身之祸在等你。”话毕,她转身进屋。

诺伍德想追上去问个究竟,忽然想起费尔的短信,连忙驻足拨按他的号码。

得知凯若的发信IP是曾经入住的Waikiki希尔顿饭店大堂,诺伍德立刻起跳返程。

一番软磨硬泡,直到证明了自己就是同凯若一起登记入住的人,饭店才透露说“孙小姐是7月20日清晨退的房”。

——免费房期未住满,又带着那么多行李,她大约是离开夏威夷了。

航空公司以无法透露客户信息为由,拒绝查询凯若行踪,诺伍德只好短信求助神通广大的费尔,自己拿着手机里凯若的照片,四处询问是否有人见过她。

椰树无枝叶少,一排排站在夏威夷的街道两边,却带不来什么阴凉。西太平洋北近赤道带上的阳光热辣无比,诺伍德没有心思享受一百多年来的首次独自日光漫步,他走走问问,没有停歇。

拐进一道楼宇间的小缝隙,捷径穿行去另一条街衢的途中,诺伍德忽然被人围住。

清水社长走上前,问道:“能告诉我你把华良带去哪了吗?”

诺伍德想起前不久他居高临下的嘴脸,正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回答说“你帮我查出凯若的航班,我就告诉你清水小姐的下落”,却听见“扑通”一声,清水社长已然跪在了自己面前,“求、求求你了,牧恩先生。”

诺伍德连同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顿了顿,他收起已到口边的话,答,“她在毛利岛的花荫神社,很安全。”

诺伍德叫住已撤退赶路的清水社长。

“你那天转身就走,是因为料定了我不会伤害令嫒,对么?”不待清水社长回答,诺伍德继续说道,“你或许应该让她知道你有多在乎她,无论你觉得父亲的关怀有多温暖,它都比你想象的温暖得多。儿女们需要它。”

头顶的一线天传来一声海鸥嘶鸣。

即使是窄到只有一人宽的小道,在夏威夷仍然没有阴凉,满地阳光。

7.道别

漫无目的的沿街打听果然没有收效,好在下午四点一过,诺伍德终于等来了费尔的电话。

“7月21号上午11:55的韩亚航空走的,首尔当地时间23号下午2点15转机到北京首都国际机场3号航站楼,一切顺利。我能查到的就这么多了,”费尔说完,转问道,“你打算怎么办,我亲爱的痴情弟弟?”

“帮我订一张明天中午飞北京的单程票,去了再说。”诺伍德答。

“明天中午?我以为你会逼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弄进最近一班航班呢,一小时后三小时后什么的。”费尔好不疑惑。

“我……”诺伍德竟有些语无伦次,“我还有点事。”

他敷衍了两句匆匆挂上电话,看了看微起的血红夕阳,低头发出一条短信。

“你在干嘛?”

“跟姥姥道别,准备回家。”

诺伍德再闯清水宅,一切都已经轻车熟路。

他是清水宅无人不晓的明星,走走躲躲,准备直接潜入清水房间,说了再见就走,不惊动其他人。

却在路过门廊时迎面撞见两个看守,不过两人正凑在一起玩笔记本电脑,兴致勃勃聚精会神,什么也没察觉。诺伍德大喜,准备加快步伐一口气转出门廊。

“……嘿嘿不错吧,这可是最新款的Pro,我哥写案件记录时,发现这电脑和案件没有任何关系,就索性只字不提,把电脑牵出来送我了。可惜系统是好像中文的,一直看不太懂。”一人说。

另一人答:“这个简单,我来调!”

诺伍德原本就看电脑眼熟,越听越觉得蹊跷,转身迈步伸手间,两人还没看清楚怎么了,他已经夺过电脑,飞身跑到了几百米外。

诺伍德也不识中文,看图标打开浏览器,又尝试着点击书签,livemocha,weibo.com/jnliving……粉红底色上出现了独眼图标和看不懂的字符,诺伍德正要点别的,忽然看见了凯若的照片,她坐在一片操场模样的绿地上笑,旁边有两个年龄相仿的黑发黑眼女孩。更新时间是8月3日,东八区的昨天。

诺伍德怔得连呼吸都忘了,远远听见有人追来,匆匆收了电脑,赶到清水房前,敲开门,二话不说钻了进去。

清水已经痊愈,看到诺伍德,她惊喜又惊讶,刚要问明来意,诺伍德已经开口了。

“我来跟你道别,路上居然——捡到了凯若的电脑,还发现了她昨天刚刚上传的照片!”诺伍德左手托电脑,一边说一边调出方才的界面,叫清水看。

“看起来像中国推特——Watashiwakokoniimasu(罗马字,即日语拼音,译为我在这里)。”清水念道。

“你认得中国字?”

“日语里也有些汉字,意义差别不太大,”清水解释,点开字后的网址,见新界面是一张谷歌地图,“这是凯若小姐的拍摄位置,中国,湖北省,襄樊市襄城区东街35号……襄樊四中足球场!”

“她就在这里,你——”诺伍德只觉大脑嗡嗡的,清水也是手舞足蹈。可是,她的眉飞色舞却在无意触碰到诺伍德的瞬间滞了住,再张口时,她的声音说不出的阴森严肃,“你不要去!去哪里都别去那儿,你会遭遇不幸!”

“你上次也说我会遭遇不测,结果不就是给扎了一下。”诺伍德心情好,不以为然。

“这次不一样!”清水不随他嬉笑,反而更加紧张严肃,“是真正的厄运,是无数失败、绝望、离散,甚至死亡,你会被纠缠其中没完没了,它就像漩涡一样……”

她的目光愈来愈涣散。

“它在等你,在一座古城里,它等你很久很久了,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天哪,它在阻止我预见未来!”

清水重新抓住诺伍德手臂,似乎想再窥视些什么,可肌肤相处之时,她竟像是被巨力狠狠袭击了,整个人都摔了出去,脊背撞在课桌上,重重落地。

诺伍德慌忙抱起她放上卧床时,她已经神志不清,他正要出门求助,却发现她又呼吸均匀地睡着了。

诺伍德只好守在床边,一面听她断断续续地胡言乱语,一面用湿纸巾擦拭她额头上不断冒出的汗水。

“……诅咒,古城墙……石像……照明台……盗……金簪,木,水,火……珠……”

梦话就是梦话,这些莫名其妙、意义不明的词组,无法梳理成任何语句。

次日,她终于在他的喷嚏之后醒来。

她在他怀里轻轻问:“你还是非去不可吗?”

掷地有声的“嗯”了一句,诺伍德松开她。

清水忽地笑了,歪着头看着诺伍德,她说:“都没关系的,传说得到女巫初吻的人,会有好运。”

“初吻?”诺伍德疑惑道。

“嗯,”清水笑得灿烂,“第一次被你突然拉转过身的瞬间,我就知道你是会偷走我心的人。所以我装作和碰巧坐在身边男孩分手不成,恼羞成怒地借吻你让他死心。哈哈,那个可怜的男孩儿一定到现在还在莫名其妙吧。”

又径自“哈哈哈”了一会儿,清水收住笑意,对诺伍德说,“再见。”

四目相对,诺伍德沉默了须臾,倾过身子,想轻轻吻一下清水的额头,却被她推开了。

他只好干巴巴留下一句“再见”,关门离去。

尾声

8月7日,2011年,襄樊四中副校长办公室。

“先生,我是英语组备课组长刘红云,接下来的外教面试中,将由杨校长提问,我为两位翻译。”

“好的。”亚麻色头发的少年答。

……

“这么年轻就如此经验丰富见解独特,实在是不简单,”一番赞不绝口,刘老师转而担心道,“只是,英式英语和美式英语发音和用词差别很大,你是美国人,而我们的教材是基于英式英语编写。”

少年不紧不慢,微笑道,“请放心,我在伦敦住了很多很多年,专门练习过他们的用词。我可以用英式英语教学。”

这两句话,少年说得口齿圆润,语调下抑,元辅音相连处不见卷舌,竟分明是一口地道的英伦腔。

杨校长不明所以,刘老师已经惊住了,乡音难改,他却能来去自如。

“欢迎你入职襄樊四中,聘书在杨校长和我签字后生效,我会在一周内联系你,安排好课程表,之后就可以上课了,”催促杨校长签名完成后,刘老师急急挥笔间,忍不住又赞起少年,“变口音可比学一门新语言还难,付出了很多努力吧。”

“刚好消磨些时光。”

“真谦虚,你这么年纪轻轻的。”刘老师起身与少年握手,道,“祝你今天愉快,再见。”

纪秋子抱着高三(9)班的65套《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一路狂奔向副校长办公室。

第四节课讲评试卷,刘老师向来有事先过目、批注学生作业的习惯,今天却迟迟不回办公室。纪秋子打听到她的去处,立刻撒腿赶路。

拐过楼角时迎面撞到一个少年。

少年在相撞的瞬间退身,同时伸手扶住重心不稳的纪秋子。纪秋子再抬头时,楼角里已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纪秋子原地愣了好一会儿,缓缓吐字。

“好帅……”

编辑/宁为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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