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针花黄

2013-05-14 15:23余显斌
小小说月刊·下半月 2013年1期
关键词:土豆丝木耳小贩

余显斌

三月一到,金针花黄了,小村就荡漾在一种金针花特有的清香里。

金针花一烹,凉拌木耳,夹一筷嚼着,咯吱咯吱,很筋道,能嚼出满嘴的清香。当然,再热上一壶酒,几个人坐了,一盅酒一口菜,那日子过得赛了神仙。

城里人买来却不会吃,切成丝,和粉丝搅在一起,还取了个名字叫金银丝,中听不中吃。女人在城里姐家吃了,直说可惜。

桌上一个客人放下筷子,嘴里嚼着这道菜,这东西很少有。

女人得意地笑了,说我们那儿多着呢。

客人睁大了眼,不嚼了,道,有多少?我收。

于是,桌上谈定,女人晒了金针花,归置起来。送进城里姐家,由这位做生意的客人收。客人临走时很大气地一挥手说,放心,亏不了你。

女人心里很轻快,自己半分地的金针花终于有了着落。

回到家,女人再也舍不得用金针花凉拌木耳下酒了。男人从田边地角回来,吧嗒吧嗒舌头。女人一笑,知道男人酒瘾犯了,用土豆丝拌木耳,还有豆芽菜什么的下酒,让男人嘬一盅酒就一口菜。实在不行的话,切半斤豆腐,醋水和油泼辣子一淋,让男人吃得一头汗。男人嘴馋了,道:“桂枝,来一盘金针花拌木耳吧,金针花拌土豆丝也行。”

女人笑着问:“要手机不?”

男人嘎嘣脆地道:“要!”

“要,就忍着点,手机买回来,再吃金针花凉拌木耳。”女人把男人当孩子养,哄着悠着。男人听到手机。眼睛发亮,以后,再不提馋金针花凉拌木耳了。

女人每天早晨早早起来,趁金针花上露珠还晶莹着,就去到地里,把一朵朵将开的金针花摘下,放进篮中──金针花开后,味道就不鲜了。回了家,将金针花蒸成半熟,在房中放一床竹席,把金针花铺开晾干。这样的花儿,仍金黄发亮,如刚采摘的一样。

十天,女人晒够了四十多斤,算算,够男人的一部手机钱了。

这天,小村里来了个收金针花的小贩。每年,这样的小贩都不少,手上拿一杆秤,肩上挂个蛇皮袋,沿门沿户吆喝:“金针花,收金针花──”

见了女人,小贩问:“嫂子,有金针花吗?”

女人问:“多少钱一斤。”

“六块。”小贩说。

女人一想,进城也是六块,还得来回搭上车费,再说,那个客人收不收也很难说。于是,一口答应下来,卖了,四十一斤金针花,二百四十六块钱,够给男人买一款手机了。女人拿了钱,眉眼上漾满了阳光。

小贩刚走一会儿,男人回来了,女人把钱给他。男人知道了,一拍腿说,吃亏了,刚在栓柱家听到信息,城里金针花涨到六块五了。

女人听了,睫毛上的阳光掉落了,说声死鬼,咋不早说?然后,一手抓了钱,匆匆走了:小贩一定走得不远,她去把金针花要回来,不卖了。

果然,小贩并没走远,还在村口。远远地,女人看见,小贩的三轮车停在那儿,旁边地上坐着个女人,在照看着车子。小贩走过去放好布袋,说:“他妈,走了。”说完,过来抱起坐在地上的女人,小心地放进车厢中,还温柔地在她头发上拈下一茎枯草,扔了。

小贩女人是个残疾人,这一刻,在小贩怀里乖得像个孩子。

女人站在那儿发愣,忘记了自己赶来的目的。一直到小贩上了车,她才醒悟过来。

这时,男人也赶来了,说:“怎么?没退?”“哎──”女人一声长叹,“他们也不容易。”

暮霭已经漫上来了,她抬起头,小村的房屋,还有山水都隐入暮色中,渐渐模糊了。她突然想到,今晚他们在哪儿歇宿啊,还有个残疾人?突然,她展眉一笑,对男人说:“我们有空房子,去叫他们回来歇一晚上吧!”

男人点点头,嗯了一声,向暮色苍茫的村口跑去。

她笑笑,转过身走了,向金针花地走去。她想,该摘把金针花了,今晚来盘凉拌木耳,再炒几个别的菜,热上一壶酒,让男人好好打打牙祭。

选自《佛山文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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