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调解社会隔阂为目标的城市设计理念探索——以伦敦某居住社区为例

覃朗，舒婷

（西南民族大学城市规划与建筑学院，四川成都 610041）

0 引言

人类生存环境的质量提升已经不单取决于实体空间的建设上了，而应同样仰赖于社会氛围的健康发展。在我们的城市中，由于个体或群体的背景不同而出现的差异，如阶级分化，贫富差距，种族矛盾等等是全世界普遍存在的社会现象，其消极面极大地影响着城市生活的和谐与城市空间的完整性，使得不同族群之间的隔阂加深，心理矛盾加大，埋下了不稳的隐患。而城市是社会的直接容器，城市空间的形态和质量很大程度上受其影响，随着全球化、城市化进程的加快，社会多元化发展是其大趋势，也成为城市规划和城市设计中越来越重要的课题。作为城市设计师，除了建筑和空间的自然物理属性外，理应关注其精神意义和社会属性，并将其纳入思考，作为设计的依据和研究对象。

1 背景介绍

本概念设计的前提建立在以城市设计的手法来改善社会隔阂状态的可能性上面。从微观角度来看，无论是建筑师或者城市设计师，其一大能力便是通过对实体空间的组织和塑造，来创造可被感知的独特氛围与情绪，来引导和激发受众的意愿，以空间传递意义。而从宏观角度来看，就涉及到了社会状态与城市空间的关系，以及城市空间的社会意义。

城市实体空间与社会形态是长期互相影响的，这种互动也是引发空间分隔的基础。实体空间上的差异往往是社会分化的影射，而社会分化因为相应的实体空间的差异而加剧，并且变得表象化而更容易被认知。因此要讨论以城市设计手法对社会状态作出改善，就需要先对城市实体空间与社会形态的关系有一个大概认识。

城市实体空间与社会形态之间的关系是复杂并仍然模糊的，这种关系之所以模糊，是因为他们两者之间的任何一者都不可看作另外一者的直接产物，城市与建筑空间所必须具备的复杂功能性，使得它本身的社会意义往往被看作是潜在以及附加的[1]。

但是两者关系的存在又的确是被普遍认可，并且非常具有研究意义的。城市空间受到所有社会成员的意识形态、审美和文化背景的影响程度，也许大得超过想象。不仅仅是因为今天的我们设计以及组织建筑和城市空间的时候，依据的是一系列既定的规则和秩序，而这些规则与秩序来源于我们在日常生活中大量积累的经验和感受；也是因为，旧时的人们在建造他们的生活空间的时候，原本就运用了一种社会逻辑，这种逻辑直接形成了特定的空间秩序以及建筑形式 （building typology），从而决定了一种城市形态与风格。英国伦敦大学建筑与城市形态学教授比尔·希列尔（Bill Hillier)在其著作《空间的社会逻辑》（Social Logic of Space）中对这个概念这样阐述道：“我们通过组织其空间来建造这个实体世界已经是一种社会行为，它自身构成（不仅仅是表现）一种秩序：这是为社会目的而创造的，不管是通过设计还是累积。并且通过这个过程，社会得到了制约和可识别性。”[2]

明确了其关联后，设计师便能够利用社会形态与城市空间之间的互动机制，通过有针对性地组织空间和策划运作项目，来引发社会效应。

2 用地概况

英国的首都伦敦是一个多元文化交融的国际大都市，也是世界最重要的、欧洲最大的金融中心城市，几百年来因为其在政治、经济、文化、科技等各项领域的成就而享有盛名，被称之为“世界首都”。这里拥有来自于世界各地的居民，日常使用的语言多达三百多种，不同种族、宗教和文化背景的人们共享着城市空间。

设计用地坐落在伦敦东北部边缘，沃尔瑟姆福雷斯特自治区与雷德布里奇自治区交界处，是一块位于南伍德福德（South Woodford）地铁站附近的居住区（图1）。这个地区的西南端靠近利谷（Lea Valley）（伦敦工厂的集中地，在历史上长久以来被定义为贫民区）。

图1 用地概况

选择这个地点，是因为它是一处典型的社会与城市空间都相应产生了隔阂的区域。这里有两个有着完全不同的社会状态族群相邻存在，但无论是从意识上还是从实体空间上来说，他们都是被分隔的，其社会身份差异巨大。在一系列前期的调研中发现，在区域右侧是条件较优越的居住区（以下称浅色社区），这里的居民大多数都是英国本地白人，他们拥有较高的收入水平和受教育程度，较好的生活环境；然而另外一方，深色所代表的则是处于不利地位的阶层 （以下称深色社区），当地很大一部分居民是黑人以及印巴人，相应地，他们的收入水平和受教育程度较低，但失业率和犯罪率都明显高过浅色社区。两个社区之间生活状态的差异可以从其迥异的建筑形态上分辨出来：浅色社区内多是由一座座体面的独栋住宅组成，其生活空间宽敞，街道笔直整洁，每户都带有私家的停车前院和屋后的小花园。然而另一边的深色社区内的住宅却明显小而密集，立面简陋，并且多数是集体住宅或公寓（图2）。

图2 现场调研

值得注意的是，这两个相邻的社区之间的直线距离只有500m左右，为何会有着如此明显的差距？实际上，有一片由树林和空地组成的绿化带纵贯于两个社区之间，起到了很明显的隔断作用（图1、图2）。这里的树林高大密集，绿化也缺乏规整和清理而显得杂乱原始。而从两个社区的建筑物与街道布局上来看，这两个社区朝向中间地带的一面都呈现出封闭状态，除了一条极不起眼的步行小路延伸到树林中外，没有其他的路通行。而这条小路阴暗又缺少方向感，因此穿越的过程显得困难和不愉快。它不但不能积极地引导两个社区的交流，反而对两方居民的接触动机形成了阻碍，使得这个中间地带成为了一处不受欢迎的灰色区域。

另外，绿化带中央位置有一条快车道穿过，将此地带分成了两半，打断了空间的流畅。这条快车道有4个车道而最宽的位置有约15m，由于车速过快而难以自由穿越，形成了一道极为不友好的屏障阻碍着活动的流畅性以及人们的进一步交流。因此，最大程度上消除快车道的影响能够大大提升人们使用这个空间时心理上的安全感。

3 概念设计

为了促进两个社区居民的互动和交流，一方面，设计的重点放在了改善两个社区之间公共空间的质量上，目标是改变它现阶段并不适当的“隔离”功能，而转化为活力四射的公共活动场所；另一方面，应认识到若要改善其社会状态，需要超出设计层面上的多方面的配合，设计师应该发散思维，善于调动各种资源和策略，鼓励居民自主参与项目的主观能动性，避免单薄地摆弄与组织空间。

图3 项目开始

因此在前期的分析以及设计目标的基础上，概念设计项目旨在于两社区的中间地带组织一个全新的复合型地景。这个地景的功能是多方面的，包括私家菜园、城市农场、商业、公共活动场地与设施、公园等等。而它的建成过程需要两侧社区的居民共同参与，这是一个漫长但具有持续力和理想目标的项目。项目启动的初期（图3），当地政府应清理场地里的树木和杂草，整理土地，并以伦敦当地传统的城市私人菜园的运作方式，鼓励居民利用闲置的土地开始种植活动。随着参与和使用土地的人越来越多，更多的场地将被开发和建设，居民们将得以组织起各种活动，逐渐使得各种正式或者非正式、临时或者有组织的活动遍布整个中间地带，而公共活动设施的建设与商业也随之逐步加入。在这个思路之下，按照项目的时间发展，它应逐步完成以下要素。

3.1 第1阶段：小菜地（Allotments)

图4 小菜地（Allotments）

在 英 国 ， “Allotments”是指当地拥有土地的机构租给个人种菜用的小块土地，居民一般将它用作种植粮食、水果或者花草。伦敦当地的小菜园（图4）十分受欢迎，等待租赁的名单常年排得很满。由于这种小菜园的尺寸较小，因此只需要少数的人就可以运作一块菜地，一个人或者是一个家庭都可以参与进小菜地的种植，对浅色社区居民来说，它在提供给家里新鲜食物来源的同时，也是一项健康的户外活动，并提供了与周围邻居互动的机会。而对深色社区居民来说，自我种植将很有助于降低他们的生活成本。在此项目中，这些坐落在紧邻住宅和街道地方的小菜地将率先被开发出来，引入水源，供给周边的居民，每个家庭可以依据喜好开垦和使用他们自己的小菜地，随着种植者的增多，得到利用的地带将逐渐朝中心位置蔓延。

3.2 第2阶段：公共活动与运动场所

图5 结合商业空间的穿越系统

当小菜地的阶段成熟，更多的人参与到种植的过程中来，闲置地带的使用率提高之后，一些更加公共的活动场所便开始衍生，人们开始使用更大面积的土地作为运动以及其他集体活动的场所，同时吸引更多的居民参与其中。当合适的场地出现，这些活动是随时发生并充满随意性的，活动会随着一天中时间的不同以及四季环境的不同而变化着。羽毛球、篮球、足球、骑行、滑板等等，不同的活动也将有不同大小和形态的场地作为依托。

3.3 第3阶段：结合商业空间的穿越系统

当两个社区的居民充分使用这片中间地带，为了能够更完整地连接两侧的活动区，并且更加安全便捷地穿越横跨中间的快车道，一个结合着天桥，地下通道的无障碍结构被建造起来（图5），而这个结构不仅仅是用作穿越的交通系统，而且也是作为公共活动的一部分，成为活动场所的延伸，自然衔接起两侧的空间（图6）。同时结合这个系统建造起来的，还有一些立体商业空间，这些商业将依靠蓝色社区的居民盈利，同时为红色社区居民提供就业机会。由于项目的前期已经为这个地块聚集了足够的人气，商业设施将有很好的前景在此立足和发展，并且进一步吸引人群利用土地（图7）。

图6 立体型穿越系统

图7 商业空间

3.4 第4阶段：绿色通道

当两个社区得到充分的接触和资源共享后，此地区将吸引周边更多社区的加入，带动整个片区的活力，甚至吸引城市其他地区的人们前来，引发周边效应。从交通枢纽（南伍德福德地铁站）到项目所在地会形成一条热闹的绿色通道，聚集各种小贩和活动，又可引导红色社区的居民更频繁地使用可直达市中心的中央线（central line）地铁线，从而为他们提供多一种交通选择。当这两侧的居民们都可以更加方便地通达另一侧的交通以及社区设施时，项目地块的使用率也会增强。随着时间的推移，绿色通道还会延伸到四面八方。

3.5 支持设施

3.5.1 种子贩卖机

这个小装置在项目启动期将遍布在小菜地之间，作用是为种植者提供作物、花朵以及各种植物的种子。这样的装置可以使得种植小菜地更加易于启动和方便，刺激人们参与的积极性，在设计中，也会在每个种子贩卖机安置的位置留出一个供人们聚集交流的小场所。

3.5.2 周末街边市场

伦敦的社区机构完善，社区活动丰富。周末街边市场将是社区活动的重要组成部分。当小菜地的种植越来越多后，一些人们便有意愿出售他们自己种植的产品，应鼓励他们在社区附近形成小规模的周末街边市场，市场的产品可以直接供给社区内的居民，以及周边的学校、医院等；当市场的影响扩大，将并不仅仅是局限于交易菜地产品，而是一个集合各种商品的自由市场，市场的便宜货物往来将有助于提升深色社区居民的生活质量，也将加强整个地区居民的往来互动。

4 结语

通过对此伦敦居住区的案例研究，我们能够直观地了解到一个多元化社会背景下，城市空间的状况和问题所在，以及城市设计所能扮演的角色；探索了改善现状的理念和途径，这将有利于相关研究的参考与借鉴。

我们的城市在发展壮大的同时也越来越多元化，无论是外来文化的进入、社会的分化和城市空间的差异，都是在城市更新与社会发展中无法避免的阶段。社会族群之间的对立虽然在发达国家并不表现得十分尖锐，但细看之下却还是存在着潜在的隔阂。要彻底消除社会差异是不现实的，因为它的产生和社会的分工以及人们多元化的文化背景有关，是整个社会和城市有效运作时的副产物。但是不可否认的是，普世价值的趋势是要不断地减轻差异所带来的矛盾与隔阂。人们正在以更友好、文明的方式来与其他的社会成员相处，他们跨越障碍以积极态度接纳彼此的不同。在有效的协调和沟通之后，虽然差异仍然存在，但是整个社会也因为一种团结共存的愿望而变得更加包容和谐，这是有目共睹的进步。

在协助这种良性循环产生的过程中，城市设计师与规划师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由于涉及到复杂的社会因素，虽然设计师不能从根本上改变社会身份的差异，但却能够在城市中组织起积极的空间、充满正能量的空间，形成缓冲或者良性的疏导，帮助不同的社会聚落互相交流，稳定平衡和健康的状态。因此在设计层面上，不仅仅是要创造出便捷的空间，而应尝试结合自下而上的模式，组织起有益于活动与交流的场地来鼓励人们参与，以宜人有趣的空间促进及维持积极活跃的氛围，唤起人们自身的主动性，责任感和对更好社会环境的向往［3］。

[1]马克·戈迪尼尔.城市空间的社会产物[M].奥斯汀：德州大学出版社，1985.

[2]比尔·希列尔，朱利安·汉森.空间的社会逻辑[M].伦敦：剑桥大学出版社，1984.

[3]马克·戈迪尼尔，雷·哈奇森.新城市社会学[M].第三版.美国：Westview Press出版社，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