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溪小蝉
存 在
正如预想到的总要分离
早上喇叭形花瓣一点一点打开
由浅到深渗入灰色空间
蝉声叠着蝉声睡眠里哪来的听闻
比任何倾诉渗透得都更深
还有比群山更遥远的溪流触到肌肤
清凉像伸手触到月光与梧桐之间
片刻闲步只限在枝叶的侧面
侧面清瘦黑色的身影静悄悄徘徊
浓得化不开从一个名字里获得生命
存在着还要戴上墨镜遮挡夏天的太阳
与东边那个漫游者遭遇蝉的歌唱从 早到晚
注定擦肩而过月光距离梧桐最近也 最远
树梢动了动比蝉翼还轻还薄
没有人惊动睡觉的伊伊没有醒来
是谁在听闻谁在想
生活在别处
天空恰好被一群鸽子带入视野
才想起你长久地离开了我
沉默的屋子依旧盘坐在楼宇间
负载一个人的岁月山隔水隔
“汽车进站请注意安全”
不时从路边公车站飘进来的女高音
模糊去悲欢离合以前这屋里
女主人也曾在阳台边露出笑脸
也有几个沙尘天边晾晒衣服边埋怨
那时没有人把你带到这里
你追随大堂圆柱楼层阶梯你向上看
以为是宫殿没有长廊迂回香炉里袅 袅香烟
你站在客厅中央被一群鸽子引领
只为类似的故事在别处发生
只为漂泊的心想要一个深深的应许
只为将老的容颜想再贴近往昔的恋爱
略伸一下手你就能抓住那个清洁的 空间
可惜太晚了神的用意只发生在事先
你是否想知道那兰花的一缕幽魂今 在何处
你是否恰好把身子探向前举起一杯 清茶
早晨天空一缕光芒打向嘴唇
薄薄的一缕伤悲顺着杯沿回环往复
已经是太晚了对于昨夜无眠
那个快乐如孩童的人现在在哪里
天空恰好被一群鸽子带入视野
才想起你长久地离开了我
宛若昙花
永不再来的梧桐细雨
两眉间一弯新月兀自如钩
帘影夹着树影思念永不再
没有如期来遥远景色落在窗外
可能不是你最为喜欢的气候
想象中有人拨开夜色
不须辨认柔弱的白花开自何方
一阵轻微的战栗来自何方
园子里落叶纷飞他们说
你刚刚从这里经过手捧书卷
有自己的忧伤自己的幸福
没有摘下的花无从捧起
没有见过的面无从凝视
而今无论怎么延伸小径都显得空虚
有那样一种眼神终究来不及传递
一夜之间就枯萎了
我的画展
河水覆盖过河水流淌着下一次的梦想
下一次你还会来吗,每个路过的人 都带着笑容
可是你不在那里所有的消息都黯然
地老天荒的午后花儿持续开放云里 一声叹息
顺着发梢轻滑仿佛你的握手触动心灵
我是你的恋人是谁把你赶走了谁流 放了我的情感
水草下密语吐露像一串串水泡春天 还不是时候
夏天也不是,秋天花朵和着颜料摆 出来展览
阳光和月光下都是你的身影,秋天 是时候了吧
等到初冬也不迟,画笔抚摸脆弱的 宣纸
愿望就这样开始了,从展厅开始的 色彩悄然无声
说吧,蜗居的人
说泥土里梦想长出绿色的翅膀
一双眼睛看见
昆虫飞舞顺着湿湿的树林子雾气里 身影清晰
说耳朵里的歌声其实没有错过,说 你还是来了
要记得回家
要记得回家
讲完课就回家
带着天才的梦回家
还认得路吧电脑千万遍显示
于虚拟空间演绎莫扎特传
不要让陌生人先来敲门
持续不辍的创作最终引来嫉恨
短命却不因魅影的恐吓
安静于活的苦痛绚烂美术馆永恒
林风眠仁者寿于身前身后
于画中每一笔触灵合方知无声
是音乐之绝响是时候离开西方
回家来慢慢品评如林风眠留洋归来
一辈子教书育人画画大丈夫能爱能恨
春风沐人在严霜中花开更红火
随手画去这一天的清净难得
鹤栖于野有香燃于室内
要记得回家
讲完课就回家
带着天才的梦回家
钥匙已经备好了放在卧室抽屉里
以后开门时轻轻轻轻地
我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吗夏日来临之前
花房里一只虫子飞行
薄翼划过尘埃
一溪流水默默东去
我准备好了吗游荡的青草
将在何处歇息
坐下来吧柳枝杂花阳光落满肩头
我准备好了吗搬走黑色的呼吸
只用耳朵倾听只用眼睛看只存感激
人生安放在水墨里日复一日婆娑淡影
我准备好了吗轻轻回到家
从六月起迎接河畔清风
从十月起忘掉忧伤
从十二月起开始想
我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