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践转向与技术美学

2013-04-29 00:44张玉能
关键词:创意

张玉能

摘要:实践转向对技术美学的影响是非常直接的,因为实践与技术不可分开,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审美实践和艺术实践同样不可能与技术及其审美化分割开来。实践转向将使技术美学密切关注科学技术的审美化,把科学技术的实用目的与审美目的结合起来。技术美学的实践分析将凸显科技产品的审美创意和艺术创意,实现科学技术规律与人类审美规律的统一,真正做到“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技术美学的实践分析还将追求由技入道的飞跃,达到形而下与形而上的统一,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统一。

关键词:实践转向;技术美学;创意;由技入道

中图分类号:B83-02;B832.1 文献标识码:A

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指出:“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1]49这就直截了当地宣告了哲学和美学的“实践转向”。这就是马克思主义哲学和美学的“现代实践转向”。马克思主义创始人高度注意科学技术作为第一生产力在社会发展中的巨大作用,对生产劳动进行了实践分析,指明了人类生产劳动的审美性和艺术性,为技术美学的生成和发展奠定了实践基础。随着西方世界工业化、现代化及全球化进程的演变,西方社会的科学技术与人类生存的矛盾以及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冲突日益凸显出来,进一步促进了 20世纪90年代西方当代理论的“后现代实践转向”。“现代实践转向”与“后现代实践转向”都指向所谓的“实践进路”,而“实践进路宣扬一种独特的社会本体论:社会是围绕着共有的实践理解而被集中组织起来的一个具身化的、与物质交织在一起的实践领域”[2]4。实践转向的“转向实践”最重要的趋势就是:由实践理论转向实践分析。而重视和突出“实践分析”,亦即“少关注理论的范畴,多关注对特殊实践现象的分析”[2]中文版序言1-3。这种“实践转向”及其实践分析直接影响着当代技术美学的产生和发展,使得技术美学成为实践性很强的学科,并且实现着人类实践的终极目的。

一、实践转向促成技术美学的勃兴

实践转向对技术美学的影响是非常直接的,因为实践与技术不可分开,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审美实践和艺术实践同样不可能与技术及其审美化分割开来。因此,尽管从根本上来看,技术美学的兴起是整个世界特别是欧洲的工业化和现代化的直接成果,但是在资本主义工业化和现代化进程中所产生的马克思主义的“现代实践转向”,应该是技术美学勃兴的促进因素。

技术美学究竟应该如何定义,至今并没有一个统一的认识。不过,一般说来,技术美学应该研究人类技术性生产活动却是大体上的一个共识。因此,我们可以说,技术美学是研究人对生产技术的审美关系的科学。技术美学兴起于20世纪30年代左右,是随着资本主义工业化和现代化的不断深广发展而逐渐成为一门独立的现代应用美学学科,它是人们把审美关系、审美观念、审美理想运用于大规模工业生产中而诞生的一门现代美学的应用型分支学科,故而又被称为工业美学、生产美学或劳动美学。20世纪50年代,捷克设计师佩特尔·图奇内开始用“技术美学”来称谓这一门新兴的应用美学,得到1957年在瑞士成立的国际技术美学协会的认可,从而广为流传。技术美学的名称大约于20世纪70—80年代中国改革开放后从西方传入中国,一般涵盖了工业美学、劳动美学、商品美学、建筑美学、设计美学等内容。其实,追根溯源,人类的生产劳动既是一种运用工具的技术活动,也是一种实现审美目的的艺术活动。马克思主义的“现代实践转向”就明确地指出了人类的生产劳动是“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的实践活动。从第一把石刀的制作开始,无论是一个陶罐,还是一件绣衣,亦或是一把靠背椅,都不仅是一个用具,而且也是一个审美对象,人们就可以“在他所创造的世界中直观自身”[1]21。只是由于私有制下的生产劳动被异化了,产生了物质生产与艺术审美的分离。特别是到了工业革命以后,资本主义生产的机械化、定型化、批量化、商品化,把生产过程的技术性和审美性割裂开来,把产品的功能性与艺术性分离开来,把劳动者与劳动产品分割开来,把劳动过程与审美快乐对立起来。因此,马克思敏锐地发现了物质生产与精神生产的发展不平衡的规律以及资本主义生产与艺术和诗歌的敌对关系。这些论述,启发了一些具有社会主义倾向的艺术家和美学家,比如英国的约翰·罗斯金和威廉·莫里斯,他们被称为技术美学的先驱。作为艺术批评家,罗斯金抨击大工业生产对艺术发展的阻滞作用。他把日用工业品视为艺术产品,认为日用工业品的生产应该是一种艺术生产。所以他极力反对大工业的机械生产,提倡具有个性和某种劳作愉悦的手工业生产。作为工艺美术家和美学家的莫里斯则创办了一个美术装饰品工场,倡导一种“新艺术运动”,他要求劳动产品应该同时是艺术作品。他的目标是要给英国大众提供一些真正的美观而实用的产品,从中获得享受,并把这视为一种艺术中的“革命”。因此,一时间,按照莫里斯绘制的图样进行的手工制作的壁纸、地毯、窗帘、帷幔织物和器皿用具在英国成为了一种时髦。此外,法国的保罗·苏里奥也响应罗斯金和莫里斯的技术美学思想,提倡把理性的美渗透到实用产品中,强调功能主义的技术美学思想,突出实用与产品、外观和功能的关系,促进了技术美学的进一步发展。1919年德国建筑师格罗皮乌斯创立了包豪斯(建筑之家)学校,首次把工业产品的造型美当作一种独立的形态美,给技术美学作为一门独立学科奠定了基础。包豪斯学派认为,完美的产品必须达到产品的经济、技术及形式的和谐一致。包豪斯提出了技术美学的“三原则”:一是强调充分发挥设计师的创造性,实现生产和产品的自由创造性;二是力求把手工业和机器生产结合起来;三是努力达到功能和艺术的统一。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后,作为一门完全独立的新型现代美学学科,技术美学迅速在欧美流行开来。1944年,世界上第一个技术美学协会在英国成立,1946年它举办了第一次展览会,展示科技美学成果,1956年英国还成立了“迪扎因(艺术设计)中心”,开展推广优秀工业产品的活动。在1929年世界经济危机以后,美国许多企业家逐渐认识到艺术设计的作用,开始注意把工业产品设计同现代新材料和现代审美观以及现代工艺结合起来,在产品设计中做到功能与审美的统一[3]480-482。

如果说马克思主义的“现代实践转向”主要是通过批判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对人类生产劳动的高度异化来催生了技术美学的兴起,那么随着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整个西方世界陷入了深度精神危机、社会危机、经济危机之中,科学技术与人类生存和社会发展的不一致,科学技术这柄双刃剑的剑锋不仅刺向了经济社会发展,同时也引发了帝国主义瓜分世界的惨烈战争,使人类社会的生存发展受到了高度发达的科学技术的直接威胁。因此,20世纪90年代的“后现代实践转向”进一步推进着技术美学,迫使技术美学反思批判科学技术本身。事实上,“现代实践转向”所催生的技术美学主要是反思批判资产阶级启蒙主义运动所谓的启蒙现代性建构的理性主义神话、科学技术神话、社会进步神话,以审美现代性的划界来限制科学技术的僭越,力求达到科学技术的工具理性及其功利目的与美和审美及其艺术的审美目的相结合。尽管苏联、东欧和中国的社会主义革命开辟了人类世界的新纪元,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但是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是人类历史上没有先例的,许多问题并没有现成的答案,包括科学技术在内的许多问题在理论和实践上都处在探索之中。因此人们发现,审美现代性同样具有局限性,像康德、席勒、黑格尔等思想家那样,仅仅从认识论角度给科学技术划界和限制,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马克思主义的“现代实践转向”在苏联、东欧、中国的革命实践中大大解放了生产力,促进了科学技术的大发展,然而科学技术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一系列问题,诸如环境问题、能源问题、人口问题、资源问题以及科学技术与人类生存发展的关系问题,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问题,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关系问题,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自然的存在与人的生存发展的关系问题,人的伦理与生物的伦理的关系问题,科学技术的意识形态性质和特点问题,科学技术的形而下层面与形而上层面的关系问题,自然主义和人道主义的关系问题,科学主义和人文主义的关系问题,科学技术作为第一生产力与整个社会发展的关系问题,等等,都还必须加以进一步探讨与研究,以便人类更好地发展科学技术,以利于人的自身生存和发展。于是,西方自然科学家、社会科学家、人文科学家殚精竭虑地沉思默想,转向科学技术实践、社会科学实践、人文科学实践,使得西方当代理论产生了所谓的“实践转向”,或者确切地说,就是“后现代实践转向”。“后现代实践转向”就必须进一步在社会本体论的视角下来反思和批判科学技术本身,将技术美学的研究导向科学技术的社会存在本原和存在方式。这种反思批判主要有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德国法兰克福学派的西方马克思主义者所谓“科技意识形态论”社会批判理论①,另一方面是胡塞尔和海德格尔的现象学和存在主义所谓与“生活世界”和“诗意栖居”背道而驰的科学技术危机理论②。尽管它们的反思批判的理论和实践基础不尽相同,但是它们都指向资本主义社会的科学技术与人的生存和发展的深刻矛盾和危机,进一步摧毁了资产阶级的启蒙现代性所鼓吹的“三大神话”,力图达到科学技术与艺术审美、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形而下的技术与形而上的大道(天道)的和谐一致和完美统一。这样,现代实践转向和后现代实践转向对科学技术和技术美学的发展具有着直接的催化和促进作用。因此,我们可以说,实践转向是世界的技术美学产生和发展的直接动力。

二、实践转向与人类生产的审美目的

马克思在《资本论》第1卷中关于人类生产的目的性和想象性特征这样说道:“蜘蛛的活动与织工的活动相似,蜜蜂建筑蜂房的本领使人间的许多建筑师感到惭愧。但是,最蹩脚的建筑师从一开始就比最灵巧的蜜蜂高明的地方,是他在用蜂蜡建筑蜂房以前,已经在自己的头脑中把它建成了。劳动过程结束时得到的结果,在这个过程开始时就已经在劳动者的表象中存在着,即已经观念地存在着。他不仅使自然物发生形式变化,同时他还在自然物中实现自己的目的,这个目的是他所知道的,是作为规律决定着它的活动的方式和方法的,他必须使他的意志服从这个目的。”[4]结合着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关于“人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的思想,我们就可以说,人类的生产劳动的本质特征就是贯穿于生产劳动中的审美目的和艺术想象。因此,实践转向将使技术美学密切关注科学技术的审美化,把科学技术的实用目的与审美目的结合起来。

按照人类行为的动机理论,人类的一切行为都是在一定的动机的驱动下产生的,而人的动机(行动倾向)是在需要的基础上产生的,动机又是目的的出发点。这样就形成了所谓的“动机作用”,即“激发行动赋予行动以方向性的动力过程”,“这是由有机体内部发生的驱力即动机,和作为行动目标的诱因所决定的”[5]。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需要—动机—目的—意志行为的序列。因此,人的需要是人类行为的最内在的动力。根据美国人本主义心理学家马斯洛[6]的研究,人的需要是沿着“自我实现”这个纵轴发展的,并且分为不同的层次,低一级层次的需要得到满足以后才会产生更高一级的需要;人类的需要按照从低到高的次序可以分为:生理需要(空气、食物、水、睡眠、性需要等)——安全和安全感需要——爱和归属感需要——尊重和自尊需要(前面四类是基本需要)——自我实现需要(发展需要,自我实现表现为对完整、完美、圆满、公正、丰富、质朴、活跃、美、善良、独特、幽默、真实、自主、人生意义的追求)。实际上,人的审美需要是一种发展需要,它与认知需要和伦理需要一起构成了人的“自我实现需要”。这三者构成了人类的价值体系的主要方面:真(认知需要)、美(审美需要)、善(伦理需要)。至于真、善、美的次序排列,在不同的思想家那里是不完全相同的。我们认为,美和审美是一种终极价值,可以视为人类的最高境界。因此,要在实践活动中实现审美目的,就必须首先满足基本需要及其相应的实用目的,还得超越认知需要和伦理需要及其认知目的和伦理目的。

马克思的“现代实践转向”认为,全部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1]49。人类的物质生产实践是社会生活的基础,这种物质生产实践是以制造工具为根本特征的,因而也就是一种技术活动。这种技术活动,最初仅仅是为了实用目的而进行的,随着整个人类实践的发展,特别是科学技术作为第一生产力的发展,科学技术活动的审美目的就在超越实用目的、认知目的、伦理目的的过程中逐渐形成和扩大,成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因素。但是,在社会实践和科学技术发展的同时,随着分工的发展,私有财产和阶级划分等社会现象的出现和扩大,人类社会和人类实践也出现了异化状态。在异化劳动中,劳动者建造了宫殿和高楼,编织了绫罗与绸缎,而自己却上无片瓦遮身,下无寸土立足,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劳动者像逃避瘟疫一样,逃避做本来是成就人类社会一切的劳动事业;劳动者在异化劳动中当牛做马,丧失了人的本质;异化劳动把人群划分为不同的等级、不同的阶级和不同的阶层,产生了完全对立的利益冲突。这种异化劳动在资本主义社会中发展到了最高程度,科学技术的发展加速了劳动异化的历史进程。科学技术一方面给统治阶级牟取了最大的利润,一方面也使得人类社会的生产发展受到了极大的威胁。科学技术一方面使人们的物质生活大大改善,另一方面又使他们严格受到科技的控制,就像卓别林的喜剧《摩登时代》所表现的那样,人们成为了机器或者机器的附属物;科学技术既给文化艺术高度发达的空间,使得文化产业或文化工业兴旺发达起来,又使人们处于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的塑造之下,大有和平演变之势;科学技术既使文化艺术大众化、民主化,让普通老百姓能够享受昔日高雅艺术的复制品和通俗文艺产品,又使文化艺术失去了特有的“光晕”,丧失了她的独特性和创造性,使其商品化、消费化、娱乐化;科学技术一方面减轻了劳动者的体力劳动,让他们能够得到某些肉体上的休闲,另一方面也扼杀了大多数人民群众的创造力,剥夺了他们的精神享受,特别是审美愉悦;科学技术一方面提高了所有劳动产品的数量和质量,使得整个发达资本主义社会转型为消费社会,另一方面又使得所有劳动产品都成为了商品、利润、资本的物质流动和财富积累的源头,欲望横流,社会生产变得庸俗化、低俗化、媚俗化,审美目的转化为审丑目的。在这样的条件下,马克思主义的“现代实践转向”和20世纪90年代左右的“后现代实践转向”都要求恢复人类生产劳动和科学技术的审美本质,“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诗意地栖居在大地上”,技术美学(生产美学、劳动美学、商品美学、设计美学、工业美学)应运而生,勃然而兴,蓬勃发展。技术美学的积极意义就在于:它要反思和批判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科学技术及其在生产劳动应用中的欲望化、工具化、平庸化,恢复人类生产劳动的审美本质,把实用目的与审美目的在生产过程和劳动产品中有机结合起来,使人们能够在自己所创造的对象世界中直观自身,获得真正的审美享受。

三、实践转向与审美创意

人类的实践活动具有目的性和观念预存性,是人类长期实践所形成的独特特点。这种独特特点是人类使用工具进行生产劳动的必然结果。使用工具进行生产劳动就必定要掌握工具和劳动对象的材质、形状、大小、功能、流程、加工目的、预想蓝图等多方面的规律,这就形成了使用工具加工改造劳动对象以实现某种目的而创造出产品的一系列方式方法及手段途径,那就是所谓的“技术”。技术一般有技能、技艺、技巧三个层次:技能是在实践活动中学习和训练所获得的技术能力,是最基本的劳动方法和手段;技艺是在长期实践活动中积累和沉淀的技术工艺,是按照美的规律进行生产劳动的能力、方法、手段;技巧则是经过长期反复社会实践而形成的某种动力定型而系统化、自动化、迅捷化的技能和技艺,就是俗语所谓的“熟能生巧”的方法和手段。技术不论在哪个层次上都必须服从于实践目的,人类技术实践的特征恰恰就在于:实践目的在技术实践实施之前就预先在人的观念中存在着甚至完成了。因此,人类的以物质生产为中心的社会实践的设计蓝图就成为了人类实践的中心环节。人类实践必须在具体实施之前预先构想好整个实践活动如何实现一定目的的流程及其结果,这就是设计活动及其专业;而实现审美目的和艺术目的的设计就是技术美学的核心,也就是艺术设计(迪扎因)。因此,技术美学的实践分析将凸显科技产品的审美创意和艺术创意,实现科学技术规律与人类审美规律的统一,真正做到“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

迪扎因是英文design的中文音译,原意为“设计”、“构思”、“绘制”、“打算将……用作”、“计划”、“谋划”。随着社会经济和科学技术发展,技术美学勃兴起来。技术美学一方面要研究生产劳动中的人对现实的审美关系,另一方面还要研究生产劳动中的审美的目的性存在和观念性存在问题。这后一方面也就是生产劳动的完整过程的预想、构思、计划、谋划、设计、绘制,简言之就是“艺术设计”。一句话,“迪扎因(design)”是技术美学的核心内容,就是所谓的“艺术设计”,它是在现代高科技的基础上,全面实现生产劳动的实用目的、认知目的、伦理目的,对生产劳动的流程、材料、环境、产品等方面所进行的整体构想。据说,中国技术美学界之所以要用“迪扎因”,而不用其他的意译(如设计),就是因为迪扎因不是一般的设计,而是“巧妙的设计”、“美的设计”、“别出心裁的设计”、“不落俗套的设计”、“不同寻常的设计”[3]480。因此,以“艺术设计”可以勉强传达迪扎因的主要意义,尽管迪扎因并不是真实意义上的“艺术设计”,因为迪扎因是不允许虚构的,它必须实实在在地在生产过程、生产产品、加工对象之上体现出来。由此可以看出,迪扎因是技术美学的核心,而创意就是迪扎因的核心。所谓创意,也就是创造性的智慧和意图或创新性的智慧或意图;迪扎因或艺术设计中的创意,当然也就是巧妙的创新性,美的创新性,别出心裁的创新性,不落俗套的创新性,美的创新性。具体说来,技术美学中的艺术设计创意应该具有这样的特点:其一,把实用目的、审美目的、认知目的、伦理目的创造性地统一在一起,或者说把利、真、善、美的价值创造性地统一起来;其二,创造性地改变和重组原型或者原生材料的客体,实现不同类型、不同功能、不同作用、不同部位的构件之间和谐组合;其三,创造性地实现主客体之间、主体之间、客体之间的有机统一,以产生一种对主客体都有所提高的崭新性质状态。

迪扎因的创意的特点是在人类几千年的手工艺的发展过程中积累和飞跃而成的。全世界历代能工巧匠创造出了数以千万计的璀璨夺目的工艺美术产品,给后代人积累了许多经验教训,给后来的创意打开了广阔多向的门窗。然而,现代化工业,特别是20世纪后半期以来的高新科技给迪扎因创意带来了更高的要求,形成了专业的设计师行业。这是因为,迪扎因创意是在大工业生产条件下的审美设计和艺术设计,是批量生产、流水作业、高度规范、机械复制的高科技生产的创意,它不可能像手工业时代的设计那样把设计和制作融为一体,制作者也就是设计者,他的设计可以在制作过程中进行琢磨修改,精雕细琢。迪扎因创意是设计师在生产过程之前完成的,而一旦进入生产过程就不可能进行修改,而且一经投入生产就是一大批产品的成型产出,因此,设计师在审美设计和艺术设计过程中就必须全面考虑迪扎因创意设计的三大特点的一次性完成,要具备多方面的渊博知识,把材料学、人体工程学、工艺学、物理学、化学、数学、信息学、运筹学、仿生学、生态学、建筑学、经济学、艺术学、美学等等自然科学、社会科学、人文科学的学科知识融会贯通,要有深思熟虑、殚精竭虑的全面整体的谋划、构想,还要有实践过程和结果的预测实验或实验效果,以期达到万无一失。这样就要求设计师对设计对象的材料质地、加工过程、生产产品具有全面透彻的了解,对于迪扎因创意中的审美目的、认知目的、伦理目的、实用目的及其相互关系要有明确的把握,对于实现这些相互对立统一目的的方法和手段要烂熟于心,对于重新组合不同类型、不同功能、不同作用、不同部位的构件要具有独出心裁而又合乎规律的规划,对于生产过程中的主客体之间、主体之间、客体之间的交互作用和对立统一也有统筹安排和实际经营。只有这样的迪扎因创意才可能最终实现生产过程和生产产品的利、真、善、美的辩证统一,达到不同类型、不同功能、不同作用、不同部位构件的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辩证统一,真正做到主客体之间、主体之间、客体之间的辩证统一。这也就是实现了技术美、创造性组合美、主客体关系美的辩证统一,这才是迪扎因创意的最高境界。世界各国的名牌产品应该说就是这种迪扎因创意的样本和典范:苹果手机和平板电脑、奔驰汽车、丰田汽车、福特汽车、通用汽车、飞利浦家用电器、波音飞机、空中客车、微软电脑、佳能影像机、三菱重工机械、和谐号机车、格力空调、小天鹅洗衣机、海尔冰箱、博施工具等等,不胜枚举。

四、实践转向与“由技入道”

技术美学之所以在工业化、现代化、全球化语境下发生了“实践转向”以后才凸显出来,就是表明,它不是一门纯粹理论性的美学分支学科,而是一种实践性或应用性非常强的美学分支学科,然而它也不能埋头于实际运用和实践操作方面,还必须注重科学技术的形而上之维,应该在具体的实践过程中实现科学技术的人文关怀或终极关怀。因此,技术美学的实践分析还将追求由“技入道”的飞跃,达到形而下与形而上的统一,实现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统一。

人类的实践活动实际上也就是一个“由技入道”的飞跃过程,或者说是“由技入道”的自由境界跃迁过程。这个过程一般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一是技术由技能经过技艺达到技巧的自由度不断提升的阶段;二是技术由形而下向形而上飞跃的阶段;三是技术把科学技术与人文精神相统一的最高自由境界。

这第一个阶段在技术美学所关注的现代化、工业化、信息化的实践活动中,主要是在设计师的审美设计和艺术设计的实践中实现的。在手工业时代或手工艺实践中,一个工匠的生产实践往往表现为一个由技能通过技艺达到技巧的自由度不断提升的过程,实际上也就是一个工艺大师形成的过程。一个工匠首先通过长期的学徒学习实践而掌握了某一门工艺的基本技能,可以制作出一个完整的工艺产品,这就是所谓的“出师”,成为这个行当中的自由独立的生产者。然而他的作品还不一定是审美产品和艺术产品,只有到了他能够“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时,他就是达到了技艺的阶段,也就是能够创造出审美产品和艺术产品的时刻。这一时刻的来临是必须经过长期不断的认真刻苦实践的,然后在这个实践的积累和沉淀的基础上,当他的生产活动能够在某种动力定型的支配下成为了自动化、系统化的实践活动时,他就是达到了某种熟能生巧的自由程度,即掌握了高超的技巧,这时这个工匠就成为了这一行当中的工艺大师。这个过程在《庄子·养生主》的“庖丁解牛”寓言中有着生动形象的描述。不过,在现代化、工业化、信息化的时代,这种技术的自由度的提升已经不再表现在实际的生产过程中,因为这个生产过程已经是机械化、自动化的机器生产过程,而像手工业时代那样的由技能经过技艺达到技巧的实践自由度的提升过程已经凝缩在设计师的审美设计和艺术设计的过程中了。因此,设计师就不应该仅仅像个艺术家或鉴赏家,而应该是一个积累沉淀了技术由技能经过技艺达到技巧的实践自由度的提升过程的实践家,把手工业时代的工匠和工艺大师的实践过程和结果表现在自己的审美设计和艺术设计之中。

“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这两句《周易·系辞》中的话,其意义是比较丰富的,老子《道德经》和刘勰《文心雕龙·夸饰》都有所引述和阐发。从认识论角度来看,它们是指两种相反相成的认识程序和方法:形而上者是指“由上而下”的认识程序和方法,形而下者是指“由下而上”的认识程序和方法;前者是达到抽象理念的理性认识的程序和方法,后者是指从具体的事物出发的感性认识的程序和方法;前者是演绎法,后者是归纳法;二者构成了一个完整的认识过程。从实践本体论角度来看,它们是指两种实践的程序和方法:前者是指实现预想的理想蓝图的实践程序和方法,后者是指具体操作器物的实践程序和方法;前者所得到的是抽象的观念性存在,后者所得到的是具体的物质性存在;前者是后者的目的,后者是实现前者的手段;二者构成了完整的人类实践活动。从人类的实践过程来看,从器到道或者从道到器都离不开“技(术)”,而且“技(术)”的过程也就是改变“器(物)”以达到“道”(目的)的实践过程,其结果就是在“器(物)”之中实现“道”(目的);这是一个不断提升实践自由度的实践过程,也就是一个“由技入道”的实践过程;它向着“人的自由全面发展”这个终极目标或者理想目的不断前进,因此“道”又是终极目标或者理想目的。正是从这个“道”(终极目标或者理想目的)出发来思考世界的存在本原和方式,就产生了客观唯心主义的本体论,如果把这个“道”(终极目标或者理想目的)视为一成不变的、最高的存在本原和方式,就是所谓的“形而上学”本体论体系。因此,技术美学的实践分析当然应该把形而上与形而下相互统一起来,一方面要注重在技术操作的形而下层面上实现由技能经过技艺达到技巧的实践自由度的不断提升,而且要注意在审美目的和艺术目的的形而上层面上完成“由技入道”的实践自由境界。那么,技术美学的实践分析要求设计师们不仅具有技术操作层面的自由实践,而且把这种技术操作层面的自由实践与审美目的和艺术目的层面的自由实践有机统一起来,融汇成一体,换句话说,就是把形而下的自由实践与形而上的自由实践结合起来,在审美目的和艺术目的的统领之下进行具体的技术操作层面的自由实践,同时在技术操作的自由实践中实现抽象的审美目的和艺术目的,以完成艺术设计的自由境界。实际上这两个层面是一个“迪扎因”的实践过程,而且是一个不断达到更高自由度的自由实践过程。因此,技术美学的实践分析并不把艺术设计当做一个纯粹的认识过程或者构思过程,而是把它当做一个完整的自由实践过程。这也就是马克思在《资本论》中所说的人的生产劳动是一个实现预定目的或者“在自然物中实现自己的目的”的具体操作过程,同时也是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所说的“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的自由实践过程。这是技术美学所要求的“由技入道”的第二个阶段,而其最终的阶段则应该是实现所谓的“道”,即终极目标或理想目的,那就是人的自我实现——全面自由发展的人。

“由技入道”的最后阶段也就是在自由实践中结合科学技术与人文精神的最高境界,也就是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完美结合的人的自我实现的最高理想。实际上,实践转向而凸现出来的技术美学,绝不仅仅是要把工业产品做得美观、适用、经济才异军突起的,倒是因为整个社会发展所产生的某些影响很大的实践问题才使得人们不得不考虑以一种现代科学来解决这些问题:其一,技术美学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马克思所敏锐而尖锐提出的“异化劳动”问题;其二,技术美学所要解决的问题,是人类实践特别是物质生产的环境问题;其三,技术美学所要解决的问题是现代化工业生产的目的问题。这些问题从本质上讲都是人的发展问题。

按照马克思的实践分析,所谓异化劳动就是私有制条件下,尤其是资本主义社会条件下的物质生产。由于生产资料私有制,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物质生产成为了自身的对立物。这种对立或异化有四种具体表现:一是劳动产品与劳动者的对立或异化,劳动者得不到劳动产品,其大部分被不劳动者占有着;二是劳动本身与劳动者的对立或异化,劳动者不把劳动视为自己的需求,而是像躲避瘟疫一样地躲避劳动,而且只有在不劳动时才体会到自身的存在;三是劳动与人的本质的对立或异化,劳动不再是人的本质的表征,而是人的本质的扭曲和摧残,在这种劳动中人变成了非人——当牛做马;四是人与人的对立或异化,这种劳动把人类分成了对立的人群。为了扬弃这种异化劳动,技术美学最早就是作为19世纪的社会主义运动的一部分而引起人们注意的。在社会主义从空想到科学的发展过程中,空想社会主义者像傅里叶、欧文、罗斯金、莫里斯等人把改造社会的视线聚焦在科学技术上,力图以技术美学来改变异化劳动,而马克思、恩格斯则从历史唯物主义基本原理出发,把空想社会主义改造为科学社会主义,提出了“现代实践转向”,要求扬弃或消灭私有制,改变异化劳动,让人类的生产劳动回归到“按照美的规律来构造”的本质上,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并把每一个人的自由作为一切人的自由的前提来建构社会主义新社会。到了20世纪90年代“后现代实践转向”的再度推出,同样是对于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异化劳动的反思和批判。无论是西方马克思主义者,还是后现代主义者,他们对发达资本主义社会的科学技术的反思和批判都是在呼唤着技术美学。不仅如此,后现代主义者对于技术美学的召唤,还包含着对于19-20世纪的国际社会主义实践所经历的曲折、失误、教训的思索与考虑。他们关心的同样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所以也是马克思主义“现代实践转向”的继续和发展。

技术美学关注生产劳动的环境问题是与关注异化劳动密切相关的。在资本主义条件下,生产劳动的第一要务就是获取最大的利润而付出最小成本,因此劳动者的生产环境就被压缩在最小的限度之内,尽管经过了劳动者的不懈斗争,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生产环境有所改善,但是生产环境问题并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因此,无论是“现代实践转向”,还是“后现代实践转向”,在把科学技术作为生产力或者第一生产力时,就不得不在技术美学的研究中特别考虑生产力中最活跃的因素——劳动者的生产环境问题。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一个提高劳动生产率的问题,因此,不仅仅是一个科学技术的合规律运用问题,而更是一个科学技术符合人类生存发展的目的性问题,或者说是一个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的结合问题。科学技术的发展还必须高扬人文精神——要尊重人,解放人,为了人,不能为了最大的利润而牺牲人的健康,人的尊严,人的价值,把人当做工具。只有具有人文精神的科学技术发展才具有“技术美”和审美价值。然而直到今天为止,在全世界各地还有着不少的高科技企业仍然在以劳动者的身体健康为代价进行高科技产品的生产,生产原料和生产流程中所产生的污染环境和危害健康的情况仍然比较严重,一些外资企业就在中国大陆如苏州、深圳等地的工业园区制造了不少的污染环境,危害劳动者身体健康的恶性事件。全世界各地的职业病患者不断增加,职业病问题并没有得到根本的解决。这些问题除了政治经济方面的原因之外,技术美学及其实践分析的缺失不能说不是一个重要原因。如果在一个工业企业或者高科技企业的投资设计之初就能够考虑到技术美学及其实践分析,在科学技术发展的同时注意把科学精神与人文精神结合起来,在整个生产环境的设计中考虑到人的健康、人的价值、人的尊严,把科学技术的规律性与人的生存发展的目的性融合起来,在生产劳动中实现利、真、善、美的辩证统一,也就可能减少许多因生产环境的恶劣而产生的对劳动者的损害和摧残。这样才能实现技术美学的根本目的——全面而自由发展的人。

这样就形成了技术美学及其实践分析所要求的现代化工业生产的目的性问题。其实,这个问题,从哲学和美学的层面来看,应该就是康德的批判哲学所得到的结论:人是目的,不是手段。当然,我们这里所说的是形而上的目的,即终极目的或理想目的,它并不排斥现代工业的形而下目的,即具体的目的,也即审美目的、实用目的、认识目的、伦理目的的结合。比如,创造一个适合居住的住宅小区,设计一个绿化、净化、美化的工厂,制作一个经济适用、美观大方的小家电,等等。然而这些具体的、形而下的目的必须融入形而上的目的。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对现代工业的实践分析真是一针见血,入木三分。他说:“我们看到,工业的历史和工业的已经生成的对象性的存在,是一本打开了的关于人的本质力量的书,是感性地摆在我们面前的人的心理学;对这种心理学人们至今还没有从它同人的本质的联系,而总是仅仅从外在的有用性这种关系来理解,因为在异化范围内活动的人们仅仅把人的普遍存在,宗教或者具有抽象普遍本质的历史,如政治、艺术和文学等等,理解为人的本质力量的现实性和人的类活动。在通常的、物质的工业中(人们可以把这种工业看成是上述普遍运动的一部分,正像可以把这个运动本身理解为工业的一个特殊部分一样,因为全部人的活动迄今为止都是劳动,也就是工业,就是同自身相异化的活动),人的对象化的本质力量以感性的、异己的、有用的对象的形式,以异化的形式呈现在我们面前。如果心理学还没有打开这本书即历史的这个恰恰最容易感知的、最容易理解的部分,那么这种心理学就不能成为内容确实丰富的和真正的科学。”[1]26既然现代工业的本质就是人的本质力量的表征,而在异化劳动的情况下现代工业的目的也异化了,主要在于制造“有用的对象”以满足人类的实用需要或者某些人的贪欲,即资本的欲望,那么实践转向所凸现出来的技术美学就应该从“人的本质力量对象化”的根基上来理解现代工业的终极目的或理想目的——“由技入道”,使得技术美学本身真正成为“内容确实丰富的和真正的科学”。因此,实践转向和实践分析昭示我们,技术美学应该是一门科学精神和人文精神相统一和相融合的人的科学,即马克思所谓的是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相统一的“一门科学”,他说:“全部历史是为了使‘人成为感性意识的对象和使‘人作为人的需要成为需要而作准备的历史(发展的历史)。历史本身是自然史的一个现实部分,即自然界生成为人这一过程的一个现实部分。自然科学往后将包括关于人的科学,正像关于人的科学包括自然科学一样:这将是一门科学。”[7]总之,实践转向之后所凸现出来的技术美学不仅仅是一门关于科学技术本身的形而下的学科,更是一门“由技入道”的形而上的学科,它的真正目的就是人的自由全面发展。

注释:

①法兰克福学派认为,在当代发达资本主义工业社会中,科学技术的进步使得生产劳动工业化、自动化、信息化,虽然改善了人们的物质生活和劳动条件,但人们并没有真正摆脱物化和异化之苦,恰恰相反,“现实构成了一种更高的异化阶段”,“异化了的主体被其异化的存在所吞没”。物质生活尽管改善,可是人的革命精神丧失殆尽,人的人格和尊严遭受践踏。发达资本主义不仅运用政治恐怖高压手段统治人民大众,而且还利用科学技术进步使工业社会成了“技术统治的极权社会”,人民大众在科技意识形态的“合理化”控制下无法参与政治。与此同时,统治阶级以“文化工业”把精神文化产品“商品化”和“标准化”,通过无孔不入的大众媒介控制着人们“内心自由”这块唯一的“私人天地”。一切所谓标榜为文明的事物,尤其是科学技术,一方面可以使人们控制自然界而获得解放,另一方面同时也使一部分人奴役另一部分人。压抑性社会管理的技术性越来越强就变得越来越合理化,使得被管理的个人越来越难以摆脱奴役状态。马尔库塞认为,在资本主义包括科学技术在内的意识形态全面控制和统治下,无产阶级已经丧失革命批判精神,被资本主义“一体化”了,解放全人类历史使命只能落在具有批判意识的青年知识分子身上。哈贝马斯认为,科学技术进步已经成为剩余价值的 “独立来源”,马克思的价值理论也就失去了意义。

②在胡塞尔看来,生活世界是“原初明证性的王国”,它作为科学世界的“证明的源泉在起作用”。生活世界的经验尽管是主观相对的,但它们毕竟“是一切客观知识的基础”。科学理论归根到底源起于生活世界中最初的质朴而直接的观察,感觉世界是科学的起点。科学世界是“原则上不可知觉的”,“不可经验到其存在的”,它最终必须在经验的生活世界中得到主体的检验和证实。因此,贬低“科学以外的涉及日常存有的真理的意义”,将使科学世界自身最终受到损害。其后果必然是引发科学的基础危机。不仅如此,科学危机还是一种价值危机。生活世界之中充满着价值判断,而科学世界则力图放弃评价以保持价值中立。生活世界的价值诉求与科学世界的价值中立,形成了一种对立紧张关系,它使我们不得不怀疑和反思科学的价值问题。

海德格尔认为:在古希腊,技术即技艺和艺术,意指一种认识方式,一种让存在物显露的方式,使“存在物从遮蔽中而特地进入其显象的显露中去,techne(技术)从来不指制作活动”。可是,现代化技术突飞猛进,技术已被误解和扭曲:首先,技术变成为一种“限定”(stellen)。“限定意味着:从某一方面去取用某物(从氮的方向去取用空气,从矿石的方向去取用土地),把某物确定在某物上,固定在某物上,定位在某物上。”比如,被置于莱茵河水流之中的水电厂,把水流限定在水压上。这样,在现代技术时代条件下,莱茵河仅仅作为水压提供者而呈现出来,就完全不同于诗人荷尔德林眼中的莱茵河了。因此,在现代技术时代,人限定了事物,同时技术的视野也完全限定了人本身。其次,技术成为了“强求”(Heraufordem)。这就是人无理强求开采和利用自然的能源。在技术时代的耕作方式中,“土地不作为土地,植物不作为植物;在动物饲养中,动物不作为动物;在能量获取中,莱茵河不作为莱茵河,等等;而是技术展现攻击性地对待它们,强求它们的存在,使它们变成可估计的,可统治的,使它们变成单纯的格式,成为供毫无顾忌地贯彻权力意志充分利用的贫血的东西”。这样,强求严重侵害了事物的存在,这种严重侵害,迫使事物放弃了本真的存在,成为单纯的物质性和功能性的存在。事物成为了异己者,自己本质的破坏者。 最后,技术在本质上已成为一种“框架”(Gestell)。技术成为了完全束缚着人及其视野,使人只知道从事技术的制造和生产的“框架”,这种原本是人类认识世界的去蔽方式,现在反过来制约和束缚着人,成为主要的遮蔽的方式。科学技术成了意识形态,被许多人看作是绝对值得信赖的东西,是唯一包医百病的济世良方,是真理的唯一化身。海德格尔指出,由于技术的秩序化和千篇一律化,我们时代失去了本质上的丰富性,人成为了“技术动物”, 为了技术和服从技术而存在着,因而生存困境、环境恶化、资源危机等等问题纷至沓来。海德格尔不禁沉思:“在技术化千篇一律的世界文明的时代中,是否和如何还能有家园?”

[参考文献]

[1]中国作家协会,中央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论文艺[M].北京:作家出版社,2010.

[2]夏兹金,塞蒂纳,萨维尼.当代理论的实践转向[M].柯文,石诚,译.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10.

[3]凌继尧,周文彬,朱立元.现代外国美学教程[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1.

[4]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文艺理论教研室.文学理论学习参考资料:(上)[M].沈阳:春风文艺出版社,1981:9.

[5]杨清.简明心理学辞典[M].长春:吉林人民出版社,1985:95-97.

[6]黄希庭,郑涌.心理学十五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275.

[7]中央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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