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lson George
大群狗疯狂撕咬着一名黑奴,几步开外,几个白人监工头正欣赏着这血腥的一幕,而一名黑人赏金猎人(收取赏金追捕逃犯的人)被迫观看这一切。
一位黑人父亲教自己的小女儿徒手打开螃蟹的壳儿,并且屈伸着她紧实健硕的小胳膊,要她保持充沛的体力。
航班即将起飞,可黑人飞行员正在吸食可卡因,因为他昨晚纵情酒色,得提提神,于是又灌了自己几瓶酒。
一位黑人妇女站在林肯的身边,言辞恳切地说,要是总统决心为废奴运动立法,那么上帝将为他引路。
这些场景分别取自今年奥斯卡的四部热门影片《被解放的姜戈》、《南国野兽》、《航班》和《林肯》。虽然今年美国民众给了他们的首位黑人总统继任的机会,但好莱坞最值得期待的影片(全部出自白人导演)几乎都在谈论种族问题。于是那个老问题又出现了:白人导演是否愿意承认黑人角色在荧幕上应有的地位?
先透露点背景知识:在废除奴隶制后的数十年间,黑人习惯用“正面”或者“负面”的棱镜来看待媒体,特别是电影中黑人的形象。就像被过分简化的罗尔沙赫氏测验(通过被试者对标准墨迹图的主观描述,来分析其潜意识中的欲望、需求、动机冲突和性格),令黑人观众只看到让自己“舒服”或者“不舒服”的图片。这种二元的电影语言极大压缩了黑人角色的发挥空间,加上美国主流电影鲜少启用复杂深刻的黑人角色,因此大多数观众,尤其是年长的黑人观众依然无法拿开那块棱镜。
随着电影制作者们逐渐淡化此前黑人角色的刻板形象,并逐渐还原真实的黑人角色,另一条更复杂的评价标准出现了。在奥巴马时代,当黑人成了美国民族叙事的主角,好莱坞是否允许电影中发生同样的事情?
斯匹克·李、休斯兄弟、朱莉·黛什和约翰·辛格顿曾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昙花一现的“黑人电影”浪潮中,刻画了一个个生动感人的黑人角色,他们不再是简单的种族符号,而是同样可以被理解的人类,同样需要塑造男女两性的角色来展示人性的深度和广度。
尽管这些电影距今至少已有20年,但它们久久徜徉在我们的电影文化中,就像是一把标杆。对于任何试图进入“种族问题”这一争议领域的白人导演、编剧和制片人,这把标杆都显得尤为重要。
《林肯》中有个场景,在黑人观众的博客圈中引发了热议:汤米·李·琼斯饰演的史蒂文斯在发布了《解放宣言》后,回到家中,舒服地躺在莉迪亚·哈密尔顿·史密斯——他的黑人女管家身边。这一幕暗示史蒂文斯废除奴隶制竟是出于爱情!如果史蒂文斯和史密斯长达23年的关系,点燃了他心中废奴的火焰——那么这个故事本身就值得拍成150分钟的电影。
《被解放的姜戈》则用通俗小说的比喻,讲述了黑奴姜戈如何被训练成赏金猎人。片中赏金猎人金·舒尔茨与姜戈的师生关系也值得玩味,正是他把姜戈训练成了赏金猎人。导演昆汀依然不改恶搞本性,层出不穷的矛盾与笑点让观众在这部电影面前没法正襟危坐。
在罗伯特·泽米吉斯的《航班》中,影帝丹泽尔·华盛顿饰演经验丰富但玩世不恭的机长维普·惠特克,他把迫在眉睫的空难化险为夷,成了媒体追捧的“英雄”。但随着航空公司对事故的深入调查,这位在起飞前还嗑药酗酒的飞行员不得不为自己的“光辉形象”,隐瞒事故的真实原因。
相比之下,《南国野兽》里的黑人父亲温克背负了更沉重的道德负担:由于身患绝症,他该如何训练6岁的女儿活下去?影片以冷静犀利的视角剖析残酷境况下的父母心,令人不忍直视。饰演女儿的小演员奎文赞妮·瓦利斯年仅9岁,她如水晶般剔透的表演让电影学院里的评委们认真考虑是否要成就奥斯卡历史上最年轻的影后。
目前为数不多的优秀黑人荧幕形象还只是表演和剧本偶然间的神来之笔。我们只能祈祷,荧幕上能够出现更多让人印象深刻的黑人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