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教育情境中3岁~6岁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句法偏误分析

2013-04-29 00:44辛宏伟
早期教育·教研版 2013年5期
关键词:语序偏误维吾尔族

辛宏伟

【摘要】句法主要反映的是语言结构的规律和规则。在少数民族儿童第二语言的学习中,句法是其语言学习的重要内容。本研究运用语料库研究方法收集融合教育情境下80名3岁~6岁维吾尔族儿童与教师互动的汉语语料,采用CHILDES系统对语料进行转录并用CLAN系统进行分析,提取出维吾尔族儿童早期汉语口语表达中出现的偏误语句,并对这些语句进行量化与质化的分析。研究发现,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口语表达中共出现了8种偏误类型,其中成分遗漏和多种偏误共现这两种类型出现的比例最高。各偏误类型具有随年龄增长的发展趋势,但增长速率存在差异,且呈现出不同的特征。

【关键词】维吾尔族儿童;第二语言;汉语;句法偏误;国际儿童语言语料交流系统(CHILDES)

【中图分类号】G61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6017(2013)05-0030-07

一、问题的提出

在多民族国家中,少数民族在使用本民族语言的同时,还要学习和掌握另一种或几种语言,特别是掌握主体民族的语言(或官方语言)。在世界范围内,伴随族群间交流的日益频繁,少数民族儿童在学前早期阶段学习除母语以外的第二语言已成为必然的选择。而在教育实践中,通过早教机构提供第二语言学习机会,是少数民族学前儿童第二语言发展的重要途径。近年来教育情境中少数民族儿童第二语言的学习与发展问题已引起国际儿童语言学界的广泛关注。考查已有的研究发现,少数民族儿童第二语言语法发展的基本顺序与单语儿童相似,但具体发展过程有其自身的特殊性。在语言的发展阶段上,少数民族儿童第二语言的发展与单语儿童基本是一致的,即都表现为从最初的单词句过渡到并列句阶段,再到使用更多的复杂的句式,如疑问形式、否定形式等。同时还发现在少数民族儿童第二语言的学习中,句法偏误是普遍存在的现象,而且伴随着学习的开始而发生。伴随少数民族儿童第二语言词汇的发展,平均语句长度的增长,少数民族儿童第二语言口语表达中的句法偏误逐渐增多,比如在形容词和冠词的语法形态和复数语法形态方面的偏误随句子长度的增长而增加。

尽管在国际范围内少数民族儿童第二语言发展的研究已经成为儿童语言研究的重要方面,然而考查国内有关少数民族儿童早期汉语语言发展的研究发现,这一领域的实证研究非常有限,研究方法主要以调查法和实验法为主,研究内容以语义理解及影响语言发展的因素为主,较少探讨少数民族儿童汉语语言其他范畴的发展,且大多集中在对藏族、东乡族、瑶族等进入学校接受正规教育的少数民族儿童的研,对维吾尔族学前儿童汉语语言发展的研究几乎处在空白阶段。汉语是我国少数民族儿童需要学习的“通用语言”,在我国新疆地区,伴随少数民族学前儿童双语教育政策的全面推开,2012年,各地州及部分县市新建双语幼儿园2237所,人园幼儿人数达34.91万人,且这些幼儿中主要以维吾尔族儿童为主体。在维吾尔族儿童早期汉语语言学习中,句法是其语言学习的重要内容。在前期的研究基础上,我们发现,民汉融合教育情境下的维吾尔族儿童在早期汉语语言学习中存在一些偏误的语句。这些偏误语句表现出怎样的特征和规律?什么原因造成了这些偏误语句的出现?为了回答上述问题,本研究聚焦于新疆维吾尔族学前儿童早期汉语语言学习,通过语料库的研究方法,探讨他们在早期汉语语言口语表达中出现的偏误语句,并对这些语句进行量化与质化的分析,探讨其出现的可能原因,以期为新疆少数民族儿童学前双语教育的实践教学提供理论依据和支撑。

二、研究对象与方法

(一)研究对象

本研究选取新疆5所城市双语幼儿园民汉混合班中3岁~6岁的维吾尔族幼儿为研究对象,这些幼儿在幼儿园以汉语普通话作为教学语言,在家庭中主要使用母语(维吾尔语)。幼儿的年龄为36个月、48个月、60个月和72个月,即幼儿园中的小班、中班、大班、学前班的幼儿,接受了完整系统的全浸入式汉语教学,且这些维吾尔族幼儿语言发展正常,没有任何听觉和言语障碍。

(二)研究方法

研究中采取横向的方式,使用录像方法来收集语料,采用了师幼互动这一情境的设计,语料收集的地点选定在幼儿园的活动室里,录像的前5分钟为预热时间,在互动时间里教师和幼儿依次打开四只盒子(皮球、变形金刚、一本书、画笔和纸),教师与幼儿边玩玩具边使用汉语进行自由交谈,当教师和幼儿把所有盒子中的玩具玩过后停止拍摄,语言资料记录的时间控制在30分钟。

之后,使用文字的方式将录像中教师和幼儿的言语和具有意义的身体语言记录下来,并按照“儿童语言资料转换系统”(Child Language Data ExchangeSystem)的文件格式要求进行录入。在转录语料的过程中,我们对句型结构有偏误的句子进行了[+N1]标注。为了更全面地阐明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句法结构的发展状况,我们尝试对3岁~6岁维吾尔族儿童在汉语口语表达中句型使用上存在偏误的920个句子进行量化与质化的分析,量化数据的统计主要使用SPSS16.0统计软件进行,质化数据采用类属分析的方法对偏误语句进行了逐一的编码分析。

三、研究结果与分析

在研究中,我们将3岁~6岁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口语表达中的偏误句型提取出来进行分析,呈现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句法偏误的总体特征和具体表现。

(一)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句法偏误的总体特征

通过对偏误语句数量和类型两个维度的比较来呈现维吾尔族儿童汉语语句偏误的总体状况,具体研究结果如下:

1.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偏误语句数量的比较

在3岁~6岁维吾尔族儿童汉语语料库中共有920个句子存在句法方面的偏误,这些偏误语句的年龄分布状况如图1所示。

从图l中可以看出,偏误语句在各年龄组出现的情况如下:3岁组出现了3句,4岁组出现了97句,5岁组出现了377句,6岁组出现了443句。这说明汉语句法偏误随维吾尔族儿童年龄增长呈现逐渐增多的趋势。这可能与维吾尔族儿童汉语语言表达能力随年龄不断增强具有密切的关系,随着维吾尔族儿童年龄增长所能说出的汉语语句数量越多,出现偏误的机率就增大。

2.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偏误语句类型的比较

在具体的偏误类型方面,我们按照偏误产生的原因对920个偏误语句进行编码分析后将偏误归为成分遗漏、成分误加、语序不当、逻辑混乱、词语堆砌、搭配不当、关联词误用和多种偏误共现八种类型。这八种偏误类型的分布情况如图2所示。由图2可以看出,在所有的偏误语句中,成分遗漏、多种偏误共现两种偏误类型出现得最多,所占比例为42.17%和28.48%,累计比例为70.65%;成分误加和语序不当也是重要的偏误类型,分别出现了89句和84句,所占比例为9.67%和9.13%;逻辑混乱和搭配不当分别出现了31句和32句,分别占3.37%和3.38%;词语堆砌和关联词误用这两类偏误类型出现最少,分别出现了21句和13句,所占比例为2.28%和1.42%。

那么,在不同年龄阶段维吾尔族儿童各类句法偏误类型的出现比例是否存在差异?各句法偏误类型随维吾尔族儿童年龄的增长其出现比例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我们对这一问题进行了分析。图3中呈现了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句法偏误在不同年龄阶段出现比例的变化状况。

由图3可知,各句法偏误类型总体上随维吾尔族儿童年龄增长逐步增加,但增长速度存在差异。其中,成分遗漏和多种偏误共现的增长速度最快,分别由4岁组的3.91%和4.33%增长到6岁组的20.11%和11.30%;成分误加和语序不当的增长速度次之,分别由4岁组的0.33%、1.85%增加到6岁组的6.30%和4.02%;其他四种类型的偏误增长速度相对较慢,搭配不当由3岁组的0.22%增加至6岁组的2.72%;逻辑混乱由3岁组的0.22%增加至6岁组的1.85%;词语堆砌由3岁组的0.98%上升到6岁组的1.30%;关联词误用在5岁阶段开始出现,所占比例为0.87%,到6岁组出现比例略有下降,为0.54%。

上述分析中呈现了3岁~6岁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句法偏误的总体特征:偏误数量总体上随维吾尔族儿童年龄增长而增加,偏误类型中成分遗漏和多种偏误共现这两种类型出现的比例最高,增长速度最快,其他六种偏误类型相对较少,增长速度相对较慢。

(二)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句法偏误的具体特征

对维吾尔族儿童汉语最长5句话中的920句存在偏误的语句进行编码,在进一步的质化分析后可以看出3岁~6岁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各类句法偏误所表现出具体特征如下:

1.成分遗漏

在分析过程中,我们把构成句子的主要成分残缺不全、应该具有的成分不具备,而这些成分在句子中又是不可缺少的这一类型的偏误,称之为成分遗漏。成分遗漏的偏误共有388句,占偏误语句总量的42.17%,是出现最多的偏误类型。

例1*CHI:我一定能原来的样子。(缺少谓语)

例2*CHI:没有牙齿。(缺少主语)

例3*CHI:这边是。(缺少宾语)

例4*CHI:我爸爸好朋友在这。(缺少修饰语)

在上述例子中,被试儿童在表达自己意图的时候,句子成分中存在着遗漏主要成分的现象,但具体遗漏的成分不同。例1中出现了谓语的遗漏,例1应在“能”之后添加“变回”,其表达的原意是“我一定能把机器人变回原来的样子”;例2中缺少主语“小白兔”;例3缺少宾语“红颜色”;例4则是因为“爸爸”后面缺少结构助词“的”而导致句子表达不清楚。

2.成分误加

在语料中,我们发现有些句子因词语多余而导致语意重复、不清晰或句子赘余的现象,我们将此类句法偏误称之为成分误加。成分误加的偏误共出现了89句,占9.67%。

例1*CHI:你还在找不到我呀。(谓语多余)

例2*CHI:米老鼠它吃苹果。(主语多余)

例3*CHI:它在老鼠在玩。(主语和谓语多余)

例4*CHI:这是它们草原。(宾语多余)

以上四个例子都出现了句子成分误加的错误。在例1中,被试在正确的表述“找不到”前面添加了“在”;例2中出现了“米老鼠”和“它”两个主语,属于主语误加,应删除“它”;例3中出现了两个主语“它”和“老鼠”,同时出现了两个与之匹配的谓语“在”,属于语义的重复,我们归之为主谓语误加,按照正确的表述,将“它在”删除;例4中出现了两个宾语“它们”和“草原”,属于宾语误加,两个宾语造成了句子语意不明晰,应去掉一个宾语。

除了上述的4类成分误加现象,修饰语误加也是维吾尔族儿童汉语表达中的异常现象,屡次出现在本研究中。

例5*CHI:这是他的吃饭的地方。(修饰语多余)

例6*CHI:这是机器人的它的腿。(修饰语多余)

例5中“他”之后的结构助词“的”的出现,使整个句子的表意不明晰;例6中出现的修饰语“机器人的”和“它的”属于重复修饰。

3.语序不当

在汉语中,几个成分结合在一起是有固定顺序的。在语料中,我们发现有些句子主要成分出现的顺序存在错误,我们将其称为语序不当。语序不当的偏误共出现了84句,占偏误语句总量的9.13%。

例1*CHI:

蚂蚁它的东西吃了。(谓语和宾语位置颠倒)

例2*CHI:找到我了说。(谓语和宾语位置颠倒)

例3*CHI:小刺猬花拿了。(谓语和宾语位置颠倒)

以上三个例子中,出现的共同偏误是谓语和宾语的位置颠倒,这在语序颠倒的偏误中最为多见。除此之外,在我们的研究中还发现了主语位置不当、谓语位置不当、谓语和宾语位置颠倒、修饰成分和中心词颠倒、修饰成分内部颠倒等多种偏误情形。

例4*CHI:太小了这个。(主语位置不当)

例5*CHI:鸟飞在树旁边。(修饰成分和中心词颠倒)

例6*CHI:这是它的这样子红红的。(修饰成分内部颠倒)

本研究中收集到的语序不当的错误类型除了上面三个例子所出现一个位置错误的情况外,还有一些句子中出现了两个或两个以上的成分位置错误的现象,但具体的表现不同。例7和例8中主语和谓语的位置都出现了错误,正确的表述是“它张开小嘴巴”“它说好了”;例9中修饰语和谓语位置颠倒,表达的语意是“兔子笑着往外跑”;例10中主语、谓语和修饰语位置都出现了颠倒的现象,句意出现混乱,应改为“我吃了两个汤”。

例7*CHI:小嘴巴张开它。(主语和谓语位置不当)

例8*CHI:好了说它。(主语和谓语位置不当)

例9*CHI:兔子在往外跑着笑。(修饰语和谓语位置不当)

例10*CHI:汤两个吃了我。(主语、谓语和修饰语位置不当)

4.逻辑混乱

在维吾尔族儿童汉语表达中出现了句子逻辑方面的错误,具体表现为词语的概念或关系不清楚、推理不符合逻辑、前后矛盾等,我们将其称为逻辑混乱。逻辑混乱的语句有3l句,占偏误语句总量的3.37%。

例1*CHI:大大给大大给小小的给大。

例2*CHI:两个脚是三个。

例3*CHI:滚给你我滚。

例4*CHI:应该它是小妹妹是哥哥。

例1在表述中由于“大的给大的,小的给小的”关系不清楚造成了逻辑混乱;例2中“两个”和“三个”出现了混淆,属于概念不清楚引起的逻辑错误;例3中被试因“滚给你滚给我”的先后顺序不清楚而导致了表达中的失误;例4是由于“妹妹”和“哥哥”区分不清而造成的错误,应修改为“它应该是小妹妹的哥哥”。

5.词语堆砌

我们在分析过程中还发现,有一些语句中没有明显的语序概念,而只是将儿童知道的与所要表达的事物有关的词堆放在一起,我们把这类偏误归为词语堆砌。词语堆砌的语句共出现21句,所占比例为2.28%。

例1*CHI:它这样子手嘴巴打开。

例2*CHI:有一天它们说我们一起你上班。

例3*CHI:没了吧现在雨下面东西。

例4*CHI:长长的一个两个。

以上的四个例子中,儿童只是将相关词语堆积起来,没有明显的语序,也无法表达完整的意义。如例4中“长长的一个两个”,儿童只是将自己看到的玩具积木的特征用知道的词汇表达出来,句意非常模糊。

6.搭配不当

在语料中,我们还发现有一些语句中出现了各主要成分之间的搭配错误的现象,我们把这类偏误称之为搭配不当。搭配不当的偏误出现了32句,占偏误语句总量的3.38%。

例1*CHI:妈妈去医生工作。

例2*CHI:它说静悄悄。

例3*CHI:这是照相。

例4*CHI:你看这是打开。

例5*CHI:公安局的叔叔的车。

例6*CHI:小刺猬的出来。

例7*CHI:它的吃东西。

以上七个例子中的语句都出现了搭配不当的句法偏误,但表现类型不同。前面4个例子属于谓语和宾语的搭配不当,其中,例1中“去”是表示一种动作状态,而后面的“医生工作”是表示工作性质的,这两者之间搭配不当,说话者的本意是“妈妈是医生”;例2中也出现了相同的情况,

“静悄悄”是描述一种情景状态,与“说”不搭配,实际上儿童所要表达的是“它说请安静”;例3和例4都出现了用动词做宾语的错误;例5、例6和例7属于修饰语和被修饰成分之间的搭配不当,“公安局”是表示工作地点的,“叔叔”前一般是职业,应该为“警察”;例6中和例7中“的”不能用来直接修饰动词“出来”和“吃”。

7.关联词误用

在3岁~6岁维吾尔族儿童汉语交流中,使用的关联词虽然数量上非常有限,但在使用过程中也出现了误用的现象,这类偏误我们归为关联词误用。关联词误用的偏误出现了13句,占偏误语句总量的1.42%。

例1*ADU:蓝色的太阳吗?

*CHI:可是我喜欢蓝色。[+N1]

*ADU:好。

例2*ADU: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小鸟呀?

*CHI:嗯。

*ADU:为啥?

*CHI:但是我会它动作。[+N1]

例3*ADU:为什么呀要坐着。

*CHI:因为我会玩这样所以。[+N1]

*ADU:因为所以。

例1中使用了表示转折关系的关联词“可是”,在这里儿童所要表达的并非转折的意图,而是向成人解释自己画蓝色太阳的原因,应该使用的关联词是“因为”而不是“可是”;例2中使用了“但是”,也表示转折关系,这里儿童表达的是自己会做小鸟的动作,回答与成人的提问脱离,不需要使用关联词;在例3中,儿童已经具有了使用表示因果关系关联词的意识,但使用不当,儿童所要陈述的内容“因为我会这样玩所以坐着”仅仅是“果”而没有“因”。

8.多种偏误共现

在分析中我们发现,在一些语句中不仅仅出现了一种类型的句法偏误,而是两种或两种以上的偏误类型同时存在,我们将之称为多种偏误共现。这种类型的偏误共出现了262句,占28.48%,出现频率较高。

例1*CHI:楼房那个房子。(成分遗漏和语序不当)

例2*CHI:这个不漂亮这个颜色。(成分误加和语序不当)

例3*CHI:所以那个偷东西的人进来时候警察抓住他。(关联词误用和成分遗漏)

上述三个例子中都出现了两种偏误共存的现象。例l中遗漏了谓语“是”,并且出现了“楼房那个”的语序错误;例2中出现了误加的限定成分“这个”,同时出现了“这个颜色”与“不漂亮”的语序颠倒,儿童所要表达的语意是“这个颜色不漂亮”;例3中,关联词“所以”,没有前因而出现了后果,属于关联词误用的偏误,在语句中还遗漏了表示时间状态的介词“当”和修饰成分“的”“就”,被试所要表达的是“当那个偷东西的人进来的时候警察就抓住了他”。除了两种偏误共存的现象,还有一些语句中出现了三种或三种以上的偏误。

例4*CHI:我说我的意思是这个球转呢。(语序不当、成分遗漏和成分误加)

例5*CHI:然后它在它躲到这时候它不看见了。(成分误加、搭配不当、语序不当和成分遗漏)

上面两个例子中出现了多种偏误类型共存于一个语句的现象。例4出现了三种句法偏误类型共存的错误表述,但偏误类型各不相同。例4中出现了“我的意思是”和“说”之间的语序错误、谓语“会”的遗漏和主语“我”的误加偏误,正确的表述是“我的意思是说这个球会转呢”;例5中出现了四种句法偏误类型共存的错误表述,主语“它”的误加、“躲到”和“这时候”的搭配不当以及“它不看见了”的语序错误、主语“我们”的遗漏,四种偏误类型共存使原有的句意“然后在它躲起来的时候我们看不见它了”的句意表达不清晰。

四、讨论与建议

本研究发现,3岁~6岁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句法在产生和使用上存在着偏误,且句法偏误随年龄增长在数量上逐渐增多,这与以往有关少数民族儿童第二语言句法研究的结论相一致。与此同时,研究中还发现维吾尔族儿童早期汉语句法偏误还存在以下特征:

(一)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句法存在试误的发展过程

研究结果显示,维吾尔族儿童汉语言语表达中出现的偏误类型包括成分遗漏、成分误加、语序不当、逻辑混乱、词语堆砌、搭配不当、关联词误用和多种偏误共现八种类型。偏误类型中成分遗漏和多种偏误共现这两种类型出现的比例最高,增长速度最快,其他六种偏误类型相对较少,增长速度相对较慢。已有研究发现,汉族儿童在学前阶段汉语句法生成中也存在成分遗漏、成分误加、语序不当、逻辑混乱、搭配不当和关联词误用、多种偏误共现等偏误现象,其中成分遗漏的偏误最为常见。这表明,维吾尔族儿童与汉族儿童汉语句法的发展在早期阶段中,都存在一个试误的过程。在此过程中,一些偏误类型受到年龄发展的影响。处在学前阶段的儿童其思维形式以具体形象思维为主,抽象逻辑思维仍处在萌芽状态,反映在语言中就表现为逻辑的错误或混乱。而另一些偏误则受到这一阶段儿童语言能力发展的限制,比如成分遗漏、成分误加、语序不当、搭配不当、关联词误用和多种偏误共现。

(二)维吾尔族儿童早期汉语句法结构意识不足

在偏误类型中与汉族儿童早期汉语句法发展有所不同的是,维吾尔族儿童早期汉语句法偏误中还存在着词语堆砌的现象,例如“它把这个就的那个”,被试儿童只是将相关词语堆积起来,没有明显的语序,也无法表达完整的意义,这类偏误出现的比率不高,但也反映了一部分被试儿童缺乏汉语基本语序知识。同时,研究发现,词汇偏误中多种偏误共现出现的比率方面,维吾尔族儿童也远远高于同年龄阶段的汉族儿童的出现比率,这一结果说明维吾尔族儿童对汉语句法结构的意识和表达方面存在明显的不尽人意之处。在汉语与维吾尔语语序的比较中,我们发现母语的干扰可能会引起维吾尔族儿童汉语表达中出现语序不当的偏误。维吾尔族儿童在日常生活中使用的母语——维吾尔语——属阿尔泰语系突厥语族,句子成分顺序的变动除逻辑及修辞上的效果外,不影响句子的基本意思。其基本的语序是:主语一宾语一谓语。如:我报纸读了,这与汉语中“主语一谓语一宾语”的语序是不一致的。本研究显示维吾尔族儿童出现的语序不当的偏误主要以宾语与谓语的颠倒为主;另外,在维吾尔语中,修饰成分在被修饰成分之前。比较典型的语序如下:时间状语一地点状语一主语一宾语一行为方法状语一谓语。如“今天幼儿园我饭吃了”,这与汉语中的语序也是不同的,这可能是造成修饰语语序偏误的原因之一。

(三)语言的“输入”与“输出”影响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句法的发展

语言的学习是认知与环境相互作用的结果,从被试儿童汉语语言学习的环境来分析其汉语口语表达中出现偏误的原因。研究者认为,一方面从语言输入时间的角度而言,被试的维吾尔族儿童生活在以维吾尔族为主体的人口相对单一的社区中,他们同时学习两种语言,在家庭中主要学习和使用母语(维吾尔语),仅仅在幼儿园中接受汉语的教学。因此,他们汉语言语输入的时间和频率仍然非常的缺乏。另一方面,从语言的输出状态来看,被试儿童所在的幼儿园的教学方式以教师“教”为主体,即使到了学前班阶段,这些维吾尔族儿童依然缺乏汉语语言表达的机会。同时,由于民汉融合教育情境下维吾尔族儿童的汉语语言的学习较之同龄班上的汉族儿童晚,在日常的教学活动中,教师更倾向于与汉族儿童进行交流。由此,我们认为,汉语言语输入与输出的不足可能是造成被试儿童汉语口语偏误的原因之一。

结合上述有关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口语表达中出现的句法偏误特征及成因的讨论,我们就民汉融合教育情境中维吾尔族儿童汉语语言学习,提出以下两个方面的教育建议。

(一)正确看待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口语表达中的偏误语句

以往我们看待维吾尔族儿童在汉语交流中出现的一些错误的句子往往采取否定的态度,并及时帮助儿童修正。不可否认,某些情境下对汉语错误句子的及时正确的反馈对于维吾尔族儿童掌握正确的汉语句式具有一定的辅助作用。但我们也应认识到维吾尔族儿童在汉语表达中出现的句法偏误实际上也是其汉语语言学习的一部分,对偏误的全盘否定会损伤维吾尔族儿童学习汉语的积极性,而漫无目的的纵容则不利于他们掌握正确的汉语句法结构,这两种做法都是不可取的。教师应当正确看待维吾尔族儿童汉语交流中的句法偏误,一方面根据句法偏误提供的有效反馈意见,理清维吾尔族儿童汉语句法学习中的难点。另一方面,教师也可以依据偏误产生的根源,区分不同的句法偏误,采取不同的应对策略。对于由于发展的原因出现的句法偏误,比如成分遗漏等,教师在教学的过程中应多提供给维吾尔族儿童进行汉语语言输入和输出的机会,使他们能进行自我纠错。同时,对维吾尔族儿童出现的自身发现不了、不能自我纠正的句法偏误,比如由于母语的干扰引起的语序不当等,教师应给予适时的帮助和纠正。

(二)重视丰富的汉语句式输入,给予维吾尔族儿童汉语言语输出的机会

在维吾尔族儿童汉语教学中,教师不仅要关注汉语言语的输入,在幼儿园的一日生活中尽可能为维吾尔族儿童输入丰富多样的语句形式;另一方面,儿童学习语言不仅要理解语言本身表面的含义,更为重要的是在日常生活中运用这种语言。社会语用理论认为,“儿童语言的习得不是静态被动的,而是一个交互作用的动态过程”。因此,给予维吾尔族儿童运用汉语表达是非常有必要的。在此过程中,教师要改变以往汉语教学中以自身为主体的教学方式,通过游戏、谈话、讲故事等多种方式,给予维吾尔族儿童汉语表达的机会,让他们能够将已经理解的句式,从“外化”转换为“内化”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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