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静
落魄天才
1940年,德国,莫克多和妻儿混在一群衣衫褴褛的平民中,被一群德国士兵押送着,缓缓向多斯达尔集中营前进。
莫克多是一位犹太化学家,他化学研究天分超高,左手有六根手指,曾在学术界名赫一时,现在这位天才却无法掌握生死,命运未卜。
到达多斯达尔集中营后,德军开始清点“犯人”,莫克多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那不是杰里森吗?现在他穿着白色大褂,鹰一样的眼睛扫视着俘虏们。
杰里森是波兰籍,是莫克多最得意的学生之一,莫克多曾对他用心栽培,希望他在化学领域有所作为,可现在这家伙怎么和纳粹德军在一起?看样子还混得不错,莫克多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杰里森在挑选人,并把他选中的人推到一边。在人群中他发现了莫克多,眼睛一亮,脸一歪做个“这个也过去”的姿式,士兵就把莫克多也推到了杰里森选中的那群人中。
师徒反目
莫克多被关押在单独一间牢房里,牢房挺干净,还有好吃好喝的,这不是一般俘虏的待遇,莫克多很疑惑:这一定是杰里森的安排,不知他是感念师恩,还是别有所图?
果然天黑后,杰里森满脸堆笑来看望莫克多,一见面就伸出双臂拥抱:“啊,亲爱的老师,能看到您真是太好了,我一直盼望着这一天。”
莫克多板着脸质问他:“你为什么会和那群吸血的禽兽在一起?”
杰里森摊摊手说:“他们对我的才华很赏识,给我最好的条件和薪金,让我做学术研究,学了知识就要做一番大事业不是您教导的吗?现在好了,我们师徒相遇,可以携起手干一番大事业了。”
莫克多压抑着怒火,听完杰里森的“理想蓝图”后,后背冒起了冷汗,原来,杰里森现在是德军军工科研基地的领衔教授,所谓“大事业”就是拿这些俘虏做化学试验,研究出能迅速催毁敌方生理机能、失去战斗力的药物,达到帮助德军统治世界的目的,当然他自己也会成为受益匪浅的“功臣”。
莫克多想起在德军炮火下惨死的家人和同胞,再看如今杰里森的嘴脸,他怒不可遏,说:“休想让我也参与这魔鬼的事业,你也是波兰人,难道要让同胞的血染红你的徽章?”
杰里森阴笑着说:“老师,我现在已经是德国籍了,至于那些和我毫不相干的所谓同胞,我管不了他们了,成功需要牺牲不是吗?”
莫克多愤怒地脱下鞋子向杰里森打去,杰里森捂着被打中的脸说:“给你七天的时间考虑,合作的话就荣华富贵一起享,不然你会生不如死,我们不得不把你的妻子和儿子也当试验工具。”
杰里森走了,莫克多绝望极了,他真后悔当初看走了眼,教给这个白眼狼那么多知识。妻子贝鲁西和儿子拉里都在德军手里,该怎么办呢?
妻子惨死
七天时间里,莫克多依然享有好吃好喝的,也没人打骂他,第七天,杰里森来问莫克多考虑得怎么样了。莫克多倔强而仇怨地回答:“我是科学家,是造福人类的,让我的知识变成杀人武器,做梦吧,杰里森,你会遭到报应的。”
杰里森手一挥,士兵把莫克多拉到外面,肮脏污臭的集中营里,到处都是沾满鲜血的刑具,蓬头垢面、皮包骨头的很多都是老人小孩。
士兵把贝鲁西拉了出来,杰里森狞笑着说:“亲爱的老师,您是我的老师,本来我应该尊重您,可我们政治立场不同,我只能大义灭亲了,如果您注定要成为我的敌人的话,我就先拿您的妻子做试验。”
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德军手拿针管准备向贝鲁西身上注射,杰里森说:“那是我新研究的药品,人注射后会出现幻觉,浑身燥热,像发情的母猪,自己扒光自己的衣服,最后皮肤一寸一寸地烂掉,直烂到头发根和手指甲,怎么样?您愿意让我们干渴已久的士兵享受一下美丽师母的玉体吗?”
贝鲁西被两个精壮士兵拧着胳膊,正徒劳地死命挣扎,十四岁的拉里双手紧握铁栅栏,看着母亲受辱却无力拯救,他哭喊着:“爸爸,快救妈妈!快救妈妈!”
莫克多心都要碎了,此情此景让再坚强的男人也挺立不住。
白大褂德军就要给贝鲁西注射了,莫克多大叫一声:“住手,我答应你。”
士兵一走神,贝鲁西挣扎逃脱,向丈夫大喊:“亲爱的,我们死也要有骨气。”说完往钉有铁钉的木桩刑具上狠狠一撞,顿时一头鲜血,气绝身亡。
莫克多眼一黑,晕了过去,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病床上,杰里森送上鲜花,假惺惺地说:“其实我只是想吓唬您一下,那注射液没有问题,没想到师母当真了,您养好身体,还要为拉里着想啊,拉里那么可爱,才十四岁。”
这话说到莫克多的痛处,他的父母和三个儿女都死在了战火中,只剩下拉里一个孩子,想到妻子的惨死,他痛不欲生,真想一死了之,但如果他死了,拉里一定会遭受非人的折磨。
假意屈服
莫克多答应了杰里森的要求,杰里森高兴地说:“老师,以您高超的科研知识,我们一定能成功。”
莫克多穿上白大褂走进实验室,这些瓶罐仪器和化学材料,他太熟悉了,他说要进行基础测试研究,先不必拿人体做试验。
莫克多专业而简短的讲解,震住了研究所的德军,杰里森深知老师的根底,也听命于他,但为防止他起异心,派专人监视着他,同时拉里和莫克多都受到了很好的待遇。
住着好房、吃着好菜,拉里却不安分,他想着母亲和其他亲人的惨死,对这帮刽子手恨之入骨,每天又吵又闹,对看管他的士兵又打又踢。
莫克多看望儿子时,拉里哭着说:“爸爸,听说您给那帮坏蛋帮忙去了,是不是真的?我宁愿死,也不要您这样,一定要给妈妈报仇啊。”
莫克多老泪纵横,不知如何回答。
在拉里又把看管士兵打得鼻子流血后,莫克多要求把儿子送走,送到多米孤儿修道院。杰里森当然不依,他还想用拉里牵绊住莫克多呢,莫克多说:他天天看着儿子这样,没心情干活,而且儿子一直反对他帮助德军,总想着自杀,自己的思想正在动摇。
杰里森很怕拉里自杀,坏了自己的计划,只好派人把拉里送到多米孤儿院,拉里仍被严密看管着。
可是三天之后,拉里突然失踪了,修道院院长解释说:“这么大的孩子,他有手有脚,我们哪看得住,你们看管的人不是也没用心吗?”
杰里森气极败坏,预感自己中计了。其实这的确是莫克多的计策,多米修道院院长是他的好友,临行前他又交待了拉里,传授给他逃跑事项,并为他准备了从德军那里拿来的钱粮,拉里一逃走,杰里森就再也不能要挟他了。
莫克多称不知儿子是否平安,要求收到儿子亲手写的平安信件,等他看到分明是模仿笔迹的信件时,他的心放下了。下面,他要全心全意为妻子和亲人报仇了。
天才之死
莫克多一反常态,把试验室搞得一塌糊涂,一会废气膨胀,一会玻璃瓶爆炸,一会易燃化学剂着火。
杰里森很快发现是莫克多干的,他气极败坏地把莫克多重新关了起来。由于担心老师在实验室做了手脚,他要求把所有的化学试剂和仪器都进行了更换。
安排好这些,杰里森来到牢房,逼问莫克多还想不想干了,还为不为儿子着想。
莫克多嘿嘿怪笑:“我什么都不管了,我只想早日到天堂见到贝鲁西,我要在上面看着你们这些禽兽受到上天的惩罚。”
杰里森威胁他:“那我就拿你做人体试验,让你生不如死。”
莫克多漫不经心地说:“拿我做试验你就选对人啦,我是犹太人,世上最聪明的人种,骨骼和神经组织都和常人不同,我搞化学的,我的骨子里都是化学细胞。”
从此,莫克多受到非人的折磨,住在到处都是老鼠和蟑螂的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饭是馊的,水是臭的,还经常遭到刑具折磨。半个月后,莫克多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皮包骨头,生命危在旦夕。
杰里森本来对莫克多恨之入骨,想把他折磨死算了,可是化学试验突然出了问题,几种化学剂出现异常、难以相融,其他人都束手无策,他想到了老师,便派人把莫克多提出来。
当再看到地下室的莫克多时,他已经死了,嘴角还含着笑意,他居然死得很快乐。
杰里森很懊丧,他想到:老师是化学天才,据说他的化学天分是与生俱来的,如果要做人体试验的话,他是最好的人选。他恶狠狠地对着莫克多的尸体说:“你活着我用不着你,那么就让你的死尸来为我做事吧。”
莫克多的尸体被搬进了试验室。
尸体复仇
一个月后,试验室人员的身体都出现了异常,首先是眼涩鼻痒、瞌睡乏力,很快全身使不上劲、抽筋眩晕,到后来呼吸困难,经检查,他们的内脏机能已经出现衰竭。
试验人员身体情况一天比一天差,有几个体质差的已经病卧在床,生活不能自理,杰里森也胸闷体衰,体力难以支撑,人体试验工程只好暂停,实验室被暂时封闭。
一年后,有的同伙受不了病体折磨自杀了,有的已经死亡,没人能查出病因。本来健壮如牛的杰里森骨瘦如柴、奄奄一息,半梦半醒中常看到老师莫克多怪笑着对他说:“我在上面看着你们这些禽兽受到上天的惩罚。”
医生怀疑是试验人员化学物质中毒,才会同时得同一种病,杰里森得知后,浑沌的眼睛一亮,他挣扎着翻出当莫克多学生时做的笔记,其中有这么一句:钍系、铀系和锕系等化学物质,经过一定化学处理,会产生放射性物质,与它接近的人会出现以下症状……
那些症状与实验室成员出现的症状十分相似。杰里森一阵眩晕,他仿佛看到天堂中的老师,眉目清晰。
杰里森撑着最后一口气,去了封闭的实验室,他按照老师曾经的指导做了测试,测试结果是:莫克多的尸体里注满了放射性原素,并从他已经死亡的骨髓里不断产生新能量,这一定是他在实验室里就准备好了的。
杰里森明白了:他终是斗不过老师,哪怕他有武力支撑,莫克多不愧是化学天才,死了都能报仇。
杰里森握着那本笔记本,死在了老师尸体跟前。
魂归故里
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了,各大集中营犯人被释放,德军留下的仪器装备被收编。
收编队伍中有一个少年,他指着多斯达尔集中营实验室说:“这里由我来处理吧,不要贸然进去,那里有我的仇恨,还有我的亲人。”
少年正是拉里,他现在的身份也是化学家,他从小耳濡目染,懂得不少化学知识,他恭敬地向实验室鞠躬默哀,然后穿上特殊的防护服走了进去。
空荡荡的试验室里仪器已经生了锈,蜘蛛网遍布,父亲的尸体已化成了白骨,左手骨正是六指,白骨前还有标明他身份的小标签。一具高大的骷髅倒在他旁边,那是杰里森。
拉里对着白骨痛哭良久,然后把白骨移出,装在有特殊装置的棺木里,运送回家乡安葬。
当年在安排拉里逃走时,莫克多就向他交待过,自己死了也不能成为无名鬼,要魂归故里。当时拉里不懂父亲死意已决,直到后来听内线说父亲已死、实验室所有人员出现怪病,他才明白:父亲早已准备用身体做复仇武器。
拉里立志也要成为化学家,但一定不会像杰里森,而是像父亲一样,做个为人类造福、有着不屈傲骨、死也悲壮的科学家。
〔责任编辑 柳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