痴心五年终无悔：“龙套大妈”的星运传奇

慕如

2013年3月，由周星驰导演的《西游·降魔篇》票房突破12亿元大关，该片尽管云集了众多明星，却挡不住一位闪闪放光的配角，她就是“龙套大妈”张美娥。这位曾经种过地、当过油漆工的普通农家妇女，只缘于一腔对演戏的热爱，便孜孜以求从不气馁，最终演绎出属于自己的星运传奇

农妇“进城”，孰料万事开头难

张美娥1950年出生在浙江横店五官塘村，父母都是当地的农民。小学毕业后，张美娥回到家里务农，后来，她与同村的李业成家，以种地和养蚕为生。

1996年初，横店地区的经济开始大发展，当地多家集团出资数十亿元，兴建了香港街、明清宫苑、秦王宫、清明上河图等多个跨越千年历史时空，汇聚南北地域特色的影视拍摄基地与现代化摄影棚。宏大的基地规模与丰富的拍摄场景，吸引了海内很多剧组来横店取景拍戏，同时，为影视拍摄提供各类配套服务的行业也应运而生。

渐渐的，张美娥村里的一些年轻人开始参与租赁、道具服装加工等方面的业务，还有很多人加入剧组，在荧屏上闪亮出现。一年又一年，看到身边令人羡慕的变化，张美娥的心思也活络起来，她与丈夫商量道：“Ⅱ自俩的子女都成家立业了，家里的农活儿又不多，与其整天闲得没事，不如到影视城里找一份合适的工作。”张美娥一语未竟，李业便吃吃地笑了起来：“人家那里都是用一些有文化的年轻人，你一个大字识不了三个的丑老婆子，人家用你作什么？”

受到李业的一顿挖苦，张美娥并不气馁，她说：“我虽然没读多少书，但有些道理还是懂的，结果的庄稼当然人人喜欢，不结果的蒿草未必就没有用！”听她的语气里透着坚决，李业对她的想法默许了。

2008年9月，张美娥与同村的几个妇女一起来到影视城。来到这里后，张美娥才体味到什么叫“万事开头难”，因为这里的剧组虽然很多，可是工作却很不好找。为了省钱，张美娥一日三餐都吃家里带来的馒头和咸菜，有一次，她吃了一个馒头之后就出门找工作，可是一直忙活到晚上，也没有一个剧组看中她，回到出租屋后，连累带饿的她眼前一片发黑！一位同村的妇女看她饿得直打晃，连忙洗了一个鸭梨给她，她才缓过气来。

就在张美娥感到撑不下去时，一位同乡终于给她找到一份活计——修缮影视城内破旧的建筑。也就是说，她要做涂刷城墙小工。这份活计让张美娥喜不自禁，因为从前在村里的时候，她和丈夫学过这门手艺，对如何操作并不陌生。由于这是张美娥的第一份工作，她干得特别认真，白天就和大家一起手拿粉刷和漆桶四下忙碌，晚上就和工友们挤在用毡布和木板搭成的简易宿舍里。

尽管在影视城里有了落脚之地，可是眼前的工作，和当初的想法相去甚远。一次，李业来探望她的时候，张美娥不免唉声叹气。李业建议她道：“你一个普通的农家妇女，最好到一些古装剧组门口守着，那里的用工量很大，说不定能等来好运气。”

丈夫的话，张美娥当真了，她兴奋地对李业说：“这么说来，我是不是和同乡的年轻人一样，可以当演员拍戏了？”丈夫却哈哈笑了起来：“老婆子，那叫群众演员，你混在人群里连个背影都看不到！每天在横店里，像你这样碰运气的人多如牛毛！”张美娥却一脸执著地说：“看不到也没关系，反正我拍了。”

就这样，张美娥听了丈夫的话，每天利用早晚两段时间，守候在一些不同的剧组门口，这里有很多人来自附近各个村落，当然也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男女，他们有的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有的是“横漂族”，全都守候在街道两旁，或蹲或站，满脸都是期待。张美娥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这支守候大军。

张美娥的运气还真不错，三个月后的一天，她正蹲在一家剧组守候时，一位副导演来这里挑人。副导演一眼便发现了皮肤黝黑、笑起来十分憨厚的张美娥。于是副导演走到她面前，问她愿不愿意到剧组当一回群众演员，扮演一位没有台词的农村妇女。张美娥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这可是她接下的第一出戏啊！她对导演表决心：“您放心，您安排的角色，我一定可以演好！”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她按照导演的要求，出色完成了表演。这次拍戏结束后，张美娥得到了七百元报酬。拿到报酬后，她双手微颤地拨通了李业的手机，向李业汇报这一喜讯时，她高兴得语无伦次……

痴心“龙套”，一言难尽苦痛艰辛

此后，张美娥又在几家剧组接到一些不大不小的活儿，干群众演员久了，张美娥了解到，圈子里为这个行业约定了一个专业术语——“跑龙套”，别看一部片子只能有两三分钟戏份，“龙套”却很不好跑。一次，张美娥给剧中的一位老演员当替身，每天片酬只有一百二十元钱，但她必须一次次地攀上高高的梯子，又一次次地摔下。有时，她还必须被别人死死地扣住手，再狠狠地摔在地上，虽然下面都有很松软的保护海绵，可一天下来，张美娥的后背还是出现一大片淤青……

“跑龙套”的一大好处就是：可以经常接触到一些著名演员。一天中午时分，张美娥在操场上拍完戏，正边用袖子揩汗，边等人送盒饭的时候，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张美娥心想，这是谁呀？回头一看，原来是片子里的男主演，著名演员王学圻！王学圻的电影张美娥看过不少，对他的《黄土地》、《苍天》、《十月围城》等片子更是百看不厌。近距离地看到这位影帝，张美娥发现他是那样的伟岸与帅气。一时间，张美娥驚愕得张大了嘴巴。王学圻却拍拍她的肩膀，一点儿架子也没有地问她：“戏拍得累了吧，回去后好好地休息休息。”张美娥终于回过神儿来，哪里还顾得休息，迫不及待地拉住王学圻问长问短。

还有一次，张美娥见到红透半边天的李冰冰。那天早晨，提前来到剧组的张美娥拿着服装，正等着导演分活儿，恰好刚刚赶到剧组的李冰冰从车上走下来，随手拿起剧本背着台词。一看到张美娥怔怔地望着自己，李冰冰温和地朝着她笑了。

得知张美娥过一会儿要穿上厚厚的棉袄，在热天拍一出冷天戏。李冰冰关切地问道：“老姐姐，到时你不会热坏了吧？”张美娥朴实地说：“不热不热，我全当在地里干农活儿了！”李冰冰一下子笑了：“傻姐姐，那样怎么能受得了呢？”说罢，她让助理从车里拿出一个很小的风扇与两个冰袋，帮张美娥塞在棉袄的夹层里。事后，张美娥对李冰冰感激不尽，因为那天上午温度极高，没有她支援的风扇与冰袋，难以想象如何拍完那场冬天的戏。

2010年上半年，张美娥很长时间没能接到戏，这年年底时，好不容易被一家剧组相中，不巧她又发起了高烧，开始时，张美娥还咬牙硬撑，后来她的全身居然长满了水泡，万般无奈，她只得向丈夫求助，李业心急火燎地送她到医院。医生用针头将她身上的水泡一个个挑破，再敷上一层消炎药。看到张美娥忍住疼痛，眼泪却扑簌簌地流下。李业也心痛得流泪：“家里哪里缺这点儿钱，你看病花了一千多元，这得跑多少天的‘龙套啊，以后，咱不挣这份遭罪钱！”听李业这样一说，张美娥不流泪了：“我一个老婆子，能被别人相中，给几次出镜的机会，再怎么说也比回家种地、上城墙刷油漆强！”看到妻子已经“走火入魔”，李业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在前途无望的日子里，和张美娥一起四处“蹲点”的同伴们，大多认命地回到了村里，然而，张美娥对上荧屏依然是那么渴望，她想，无论干什么事，如果半途而废就是逃兵，这还算什么追求梦想，还算什么持之以恒？那段时间，她脑海里一直有一个强烈的信念：要坚持下去！

幸运的是，2011年初，一位叫孙波的新锐导演看到她的资料，觉得这个不修边幅，门牙很大，皮肤黝黑的婆婆很有憨劲儿，适合演一些民工类的角色，那时他正在筹拍一部小成本电影，竟然真的敲定张美娥饰演其中的一个配色，而且足足有二十多分钟的戏份。正式签约时，张美娥觉得自己像在梦中一样。她不敢相信，却又是那么愿意相信！随即，她跟随着孙波导演来到横店影城东区的影棚里，拍摄这部叫《返乡》的民工戏。这部戏让张美娥体味到了“角儿”的滋味，也让她拿到了一笔不错的片酬。“小资”了一下的张美娥一咬牙，一横心，给自己和李业各买了一款新手机，夫妻俩狠狠地“奢侈”了一下。

坚持不懈，最终赢得人生精彩

就这样，经过几部戏的摸爬滚打，张美娥渐渐悟出了许多门道，她深知，做好一名群众演员并不简单，并非一些人想象的那样，导演叫你跑你就跑，叫你笑你就笑，叫你哭你就哭，那样的话，就成了没有任何生命的道具了。

尽管在每部戏里出场机会不多，但细心琢磨的张美娥总是明确自己的位置，把握表演的尺度，在现场时不温不火，也从不抢戏，和其他角色配合得十分默契，而不是机械被动地去应付。很快，张美娥得到了许多剧组的青睐。

有一次，李业前来探班时，看到张美娥埋头角落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李业凑近细听，原来她反反复复地只是背诵着十几个字的台词。

听到身后有人，张美娥回头一看，只见李业一脸笑意地看着她。张美娥以为李业笑话自己，不满意地说：“红花还须绿叶扶，别看这短短的台词，可是一部作品里没有出彩的‘龙套演员，就不会烘托出大腕明星们的光彩！”李业连忙收起笑容解释道：“我不是笑话你，我是为你的敬业精神感动呢！”

此后的李业看到张美娥辛苦，也留驻在影视城附近，陪着张美娥一起跑起了“龙套”。有了丈夫的支持，張美娥的干劲儿更足了。

2011年2月，香港著名电影人周星驰筹拍四年的魔幻巨作《西游·降魔篇》正式在横店投拍。《西游·降魔篇》讲述的是一个妖魔横行的世界，百姓苦不堪言，年轻的驱魔人以“舍小我，成大我”的大无畏精神，历尽艰难险阻，依次收服各路妖魔，并用爱将他们感化，最终大家一起领悟大爱真谛的故事。

多年前，周星驰主演的《大话西游》成为经典，一直以来不少影迷都希望星爷再拍西游记题材。因此这部《西游·降魔篇》周星驰非常重视，他亲自担任总制片、监制人以及导演。

影片最初挑选“龙套演员”时，张美娥没敢前去尝试，在她看来，这样一部众星云集的影片，怎能有她的一席之地呢？可是李业百般打听后，告诉张美娥说：“你可不要太自卑了，我听人家说过，‘星爷这次挑选群众演员，一定要挑‘最最丑的。”一听这话，张美娥的眼前不由得为之一亮：“你说的是真的吗？”李业对她说：“当然是真的！”李业还告诉张美娥，周星驰拍电影最喜欢走反差路线，这次也不例外，不管主角配角还是龙套演员，都要以出其不意的形象亮相荧幕。

这一消息，让张美娥信心大增，既然大家都在一个起跑线上，就没有什么可顾虑的了。更何况，这部影片里有文章、舒淇等演员，此前能够与这些大明星见上一面就是她最大的心愿，张美娥多么渴望与他们一起演戏啊！

果然在初选时，张美娥一路顺风顺水，赢得了剧组的青睐，在进行到第三轮挑选时，周星驰对张美娥亲自进行面试。

见到了这位影视界的巨擘，张美娥满心的忐忑不安，没想到，周星驰一见到张美娥，便连连点头，从开始到结束的五分钟里，他虽然言语不多，但是一直保持着微笑，能够看得出来，他对张美娥很是欣赏。后来，张美娥才得知，周星驰是准备为她安排一个“荒野四大美女”中的头牌位置，而她那外貌黝黑，土里土气的外形，正好契合了周星驰心里的那个形象。周星驰还称赞了张美娥几句，张美娥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点头……半个小时后，她告辞出来，忍不住冲街上的每一个行人傻笑……

2013年2月，《西游·降魔篇》登陆各大影院，该片上映仅仅一个多月，票房便达到了惊人的12亿，成为《泰囧》之后最受追捧的华语影片。而在片中饰演“荒野四大美女”之一的张美娥尤其出彩，电影中，张美娥装扮成仕女的形象，领着另外三位大妈面无表情，一边撒花，一边抬着空虚公子，一出场就抢足戏份。尤其她讲得一口标准横店普通话：“你早说啊，你干吗不早说啊，你早说啊……”这一片段也成为电影中的精彩章节之一！

近日，在横店的张美娥接受了采访，她透露道，随着《西游·降魔篇》的爆红，多家综艺节目向她发出了邀请，她本人不但被多家经纪公司邀请签约，更成为横店影视城官网的“招牌”。回想五年来的历程，张美娥感慨万千地说：“我所以从原来的默默无闻，到今天一鸣惊人，都是坚持不懈的结果。其实生活就像镜头一样，永远都是公平的，没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员，只要肯努力，最终都会赢得人生的精彩……”

编辑/倪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