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娘”越位“最美儿媳”：爱，就是不离不弃

大良

“别怕，我在。我是你的爱人。”

灾祸降临的时候，22岁的全红刚迈出象牙塔，她的人生画卷刚刚铺开。

时间凝固在2011年7月24日。全红接到了男友唐伟的电话，听到唐伟的痛哭，她全身的血液骤然凝固。“红，我爸死了，我妈也快死了……”此时，全红正在新疆阿克苏市一家建筑工程公司上班，她是资料管理员，她喜欢这份工作。但是，这个电话，生生撕裂了她的人生。

全红，1989年生于四川资阳，父母长期在新疆阿拉尔市郊承包的绿洲种植棉花，全红13岁那年也来到了阿拉尔读书。2005年，她考入塔里木高级中学念高中。高三那年，她和同班同学唐伟相爱了。唐伟比他大两岁，家住阿拉尔市，父母是普通的生意人。他们的恋情，一开始就遭到了全红父母的反对，父母觉得新疆只是暂时漂泊的地方，女儿不适应大漠的风沙和冬天的严寒，他们更希望女儿的人生落脚点在四川。

但是两个少男少女爱得异常坚决，大漠见证了他们的誓言：爱了，就是不离不弃；爱了，就是一生一世。他们约定报考同一所大学。2008年7月，他们如愿考入塔里木大学，全红是经济管理专业，专科，学制三年；唐伟是农学系，本科，学制四年。

2011年，全红即将大学毕业。当那些信奉“大学爱情迈不过校门”的同学们都在以各种方式悼念即将死亡的爱情时，她却在细心地规划自己和唐伟的未来：我先他一年毕业，得给他铺好路，攒一笔钱，为他明年找工作打下好基础……

全红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才上班一个月，男友家就发生了如此惨烈的塌天大祸。7月24日下午，唐伟的父亲和母亲同乘一辆摩托上街，突然被一辆失控的大货车撞倒。唐父飞出去二十多米，当场死亡，唐母则被卷入车底，命悬一线，被紧急送往阿拉尔市人民医院抢救。

当全红火速赶到医院的时候，她看到唐伟悲伤无助地蹲在抢救室门口。见了她，唐伟哭得痛不欲生：“医生说了，能救活的希望微乎其微……”

全红紧紧地抱住了唐伟，告诉自己：不能哭，现在你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伟，别怕，还有我呢，我是你的爱人，我会陪你度过这场灾难，一步也不会离开！”当即，她打电话给公司领导，要求辞职。

从这一刻起，铮铮誓言开始接受灭顶之灾的残酷考验。

深夜11点，抢救室的门被推开，全红往里瞄了一眼。她的心瞬间痉挛，那是怎样恐怖的情形——她未来的婆婆像刚从血里捞出来一样！头部血肉模糊，看不见眼睛和鼻子，身躯变形扭曲。恐怖的样子连同医生的宣布，加重了灾祸的阴霾：“双下肢粉碎性骨折，颅脑损伤严重，颅内积血严重，需要马上做开颅手术。除非出现奇迹，否则……”

唐伟已绝望得说不出话来。面对医生递过来的病危通知书，全红定定神，替男友做了回答：“医生，只要有一丝希望就得救，无论花多少钱！”全红的坚定，源于她内心的一个信念：这个家，也是我的家，唐伟的父亲已去世，母亲就成了他唯一的家人，我要竭尽所能留住她的生命。

开颅清淤后，唐母依然气若游丝，靠呼吸机维持生命体征。病危通知书每天几张地发。怎么办？唐伟要给亡父守灵，尽最后的孝道，必须要全红拿主意。“转院，转到更大的阿克苏兵团医院去！”全红当机立断。

但是，从阿拉尔人民医院到兵团医院，需要两个小时的车程，车内无法放置呼吸机。呼吸机中断两小时，這对命悬一线的唐母来说无疑是在迈一道天堑。医生试着给她停掉呼吸机，全红则在一旁不停地呼唤，即使医生明确告诉她这完全是对牛弹琴。“阿姨，你要坚持住，只需要你坚持两个小时。”“妈妈，你一定要挺住！”全红执著地呼唤着，不知从何时起，称呼已悄然从“阿姨”变成了“妈妈”……

榻上的唐母，依然一动不动。但令人称奇的是，几天下来，医生给她停掉呼吸机后，发现她的生命体征竟真的能维持两个多小时。7月31日，唐母被成功转到了阿克苏市兵团医院。

傻姑娘“越位”担风雨：驻守那非我莫属的苦难深渊

转院后，唐母仍然一直处于昏迷当中，而医疗费却是一个无底洞，每天都要花上八九千元。在阿拉尔住院七天，已经耗掉了唐伟家全部积蓄，转院到阿克苏后，就全靠向亲戚借钱维持。

8月25日，医生宣布唐母为植物人状态，接下来则是遥遥无期的侍候，和随时可能发生的凶险意外。到了9月中旬，能借到钱的路子全已用尽，唐伟决定卖掉房子给母亲治病，遭到了全红的反对：“妈成了植物人，出院后需要长期疗养，没有个住的地方哪行？”

这时候，全红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找自己的父母帮忙。但她知道这有多难，父母本来就反对她和唐伟恋爱，怎么可能在这时候帮忙？果然，全红说出唐伟家的灾祸，还没来得及说要钱的事，母亲冯秀菊就说：“你是爸妈的独生女儿，我们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你该清醒了，和他分手吧……”

没等母亲的话说完，全红扑通一声给母亲跪下：“妈，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是自打和他相爱，我就从来没有想过要分开。苦难也好，幸福也好，都是我们两个人的。我是唐家未过门的儿媳，灾祸的降临只是给了我提前担当的理由。妈，现在女儿的家里有难，实在迈不过去了，你是我的娘家人，我求你帮帮我们！”

什么叫“娘家人”？天，女儿俨然把自己当成了唐家的儿媳！面对一跪不起的女儿，母亲哭了：“我咋生了你这么个傻姑娘呀！”

这一次“傻姑娘”从母亲手里要到了10万块。她把这笔钱全部砸进了医院。唐母的生命，便像一盏将灭的油灯，总算又得以延续……

然而，更大的难题还在后面。10月的一天，唐伟接到了系主任打来的电话，要他回校读书。唐伟哽咽着回答：“我不能再上学了……”全红这才想起，唐伟已经开学一个月了。男友还有一年就毕业了，难道就这样放弃学业？

可是，除了辍学还能怎样？显然，这迢迢苦旅才刚刚开始，他根本没有理由躲开。“能不能让男友不辍学？”全红问自己，问得自己泪水奔流，其实她心里已有了一个沉重的答案：“能！只要自己能把照顾他母亲的千钧重担扛下来。”

唐伟断然拒绝：“那怎么行？你连个名分都没有，怎能让你吃这样的苦？绝对不行！”

此时全红表现出“川妹子”的泼辣：“与其咱俩都耗在医院里，倒不如你去完成学业，以后也好找份工作挣钱！这时候，咱们最需要的是钱，植物人一躺就是几年甚至一辈子，你不明白吗？否则，你非但给不了我名分，最终连妈的命都保不住！”就这样，唐伟被女友“骂”回了学校。

然而，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根本无法体会到照顾一个危重病人有多辛苦。全红时时刻刻要守在唐母床前，随时用吸痰器吸走咽喉处的积痰，否则稍有积滞就会堵塞呼吸，危及生命；每天还得给她擦洗身体，帮助她排便；由于没有空床，疲倦的她只好伏在唐母的床边，偶尔打一个盹儿……每一件事，都考验着这个22岁姑娘的心理和身体极限。

10月底，唐伟被学校派往阿拉尔市郊一个农场实习，他抽空到医院看望母亲。进入病房，他吃惊地看到女友已经消瘦得不成样子。邻床的病人家属用疑惑的眼光看着他：“你是病人的儿子？那姑娘是谁？我听见她在照顾你妈时有时叫阿姨，接着又叫妈。”唐伟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是我女朋友。”话音刚落，就遭到对方一阵责骂：“天，她只是你女朋友？你看她都累成啥样了？你一个大男人为什么不来照顾你妈？”

唐伟被骂得羞愧难当。他开始反思爱情的意义，他爱全红，不能再让她受这无休止的苦累。人说，爱一个人就是给她幸福，如今，幸福是给不了她的，但放手总可以做到吧。

傍晚，唐伟把全红叫到住院部楼下，忍痛向她提出分手。全红呆了，拳头狠狠地砸在唐伟身上，痛哭着飞奔而去，嘴里骂着：“不识好歹，没心没肺，没有我，看你妈能活几天！”

此时，落日正渐渐坠下。冷静下来后，傻姑娘的心软了：大难当头，如果自己离开了，那就意味着男友的黑夜即将到来。她当然明白，这“分手”的背后，是爱的借口。

全红抹掉眼泪，跑回了医院。她坚定了一个信念，无论唐伟如何“撵”她，她也要替他驻守苦难。

病房里，唐伟正在为如何给母亲擦澡束手无策。回首，撵不走的爱人已站在身后，她凄迷的笑容，如同大漠中的绿洲，润泽着他和母亲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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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伟再次被“逼”回学校。

11月初，唐母的生命体征趋于稳定，全红办理了出院手续，将她送回阿拉尔市家中照顾。全红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就这样在不知不觉间“过门”了。

按照医生叮嘱，全红用鼻饲的方式给准婆婆喂营养流食。她买了鱼片，熬成粥，榨成汁，再用注射器慢慢注入唐母的鼻管。每一餐，得花上两个多小时，而且这还是个技术活，导管的倾斜度太平，会导致喂进去的流食倒流，太陡又会呛着。几天下来，全红终于琢磨出了最佳角度，她跪在地上，双手托着注射器的高度，正好最适宜婆婆咽食。只是，日子一久，她的双膝就跪出了血渍……

尽管全红时刻警惕，险情还是发生了。12月的一天夜里，唐母突发高烧，用体温计一测，达到40摄氏度。这是医生重点叮嘱的肺部感染症状！全红吓坏了，赶紧拨打了急救电话。

唐母又一次躺进了阿拉尔市人民医院。接着又得筹医疗费。全红想到的还是向母亲求助。她一出现在母亲面前，冯秀菊就抑制不住心疼的泪水：“傻姑娘，照照镜子吧，看你瘦成啥样了。”全红还是那句话：“妈，我爱他。他们家不能没有我。我是向你们来借钱的，家里要是没有了，就帮我借借吧。”

一旁的父亲气极了，要打电话给唐伟，臭骂是他害了女儿。全红抢过电话，哭着对父亲说：“爸，这不能怪他，他是被我逼着去上学的，而我是自愿留下来照顾他妈，所以他的内心其实比我更难受。求求你，体谅一下我们和我们的感情。”

这就是爱的逻辑，荒唐得无以批驳，又令人落泪。冯秀菊没招了，把家里的几张存折全交给了女儿。不仅如此，她还将自己也“交”了出去，跟着女儿来到医院，一起照料唐母——她实在心疼女儿啊！母亲就这样败给倔强的女儿：从反对女儿恋爱，再到被她掏空家底，最后把自己一同“搭上”……

2012年春节前夕，全红照例給唐母擦洗身体。给她擦手的时候，突然感觉到她的手指蠕动了两下。全红兴奋地叫来了医生。医生也很惊讶：“病人能活下来就已是奇迹，现在又有了清醒的迹象！你以后可以多多呼唤她。”

一个“迹象”，成了希望的火种。全红在网上查阅了大量资料，得知唤醒植物人的方式多是帮其回顾过去记忆深刻的事情，反复刺激病人的情感神经。可是全红并不了解唐母的过往，她便独出心裁地给她描绘“未来”——

“妈，你快醒来吧。你什么时候醒来，我和唐伟就什么时候结婚，你一辈子不醒，我就一辈子不嫁，你也就抱不成孙子了。妈，你愿意我快些做你的儿媳吗？愿意就眨眨眼。”

“妈，你没看过大海吗？等你醒了，我和唐伟带你一起去海南岛旅游，咱们在那儿住上一些日子。你想去吗？想去就点点头。”

“妈，唐伟快毕业了，等你醒了，我也就可以上班了。我和唐伟一起挣钱，等我们有钱了，就在市郊建一个葡萄园和一座别墅，让你安度晚年。这样的日子你喜欢吗？喜欢就抬抬手。”

在全红描绘的一个个“美好明天”中，奇迹果真发生了。2012年3月25日晚上，唐伟来医院看母亲，全红照例和准婆婆“聊天”。这时，她发现唐母努力地张嘴。

全红忙问：“妈，你是想叫我吗？我是全红，全——红——”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全——红——”唐母真的明明白白地叫了出来，随即两行热泪从她的眼角滑落。“天啊，她听见了我的话。”全红激动得跳了起来，和唐伟相拥而泣。唐伟流着泪说：“红，妈醒来后叫的第一个人就是你，你没有白照顾她啊。”

奇迹还在持续发生。之后，唐母的语言功能逐日恢复。两个月后，她已能说整句的话。5月10日，唐母出院，回到家中。

2012年6月，唐伟大学毕业，在新疆阿拉尔市农一师塔水处八连担任技术员。这个阴霾密布的家终于开始迎来曙光。

8月的一天，全红坐在床沿上喂唐母稀饭。看到全红双膝上的伤疤，唐母伸出手抚摸，泪水涌满眼眶，喃喃地说：“你可真是我的好儿媳啊。”她想起“儿媳”给她描绘过的那些“美好明天”。她知道，葡萄园、别墅都遥不可及，但是让儿子给她一个婚礼总是可以的吧。

面对母亲的央求，唐伟却有自己的苦衷：全红对自己可谓恩情千钧，得用怎样特别的求婚，才配得上她？他将全红的好，连同自己的愿望发到了微博上。不想，竟激起了巨大的反响，大家称全红是“大漠最美儿媳”。在如潮的感动中，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也降临到了唐伟身上。

10月28日，唐伟接到了山东卫视的电话，邀请他和全红参加元旦晚会。原来，有着“台湾第一美女”之称的著名影星萧蔷，看到他的微博后深为感动。正好萧蔷获邀参加这台晚会，她特意从台湾带来婚纱和戒指，想让唐伟在直播晚会的舞台上，向全红求婚。

没有比这更特别的求婚了。2013年1月1日晚上，在万众瞩目的绚丽舞台上，在萧蔷的主持下，唐伟单膝跪地，给身着华丽婚纱的全红戴上了戒指。此时，幸福的笑容一直在全红脸上荡漾着——或许多年以后，那些在婆婆面前描绘过的斑斓的明天，都会渐次实现；纵使不能，她也可以以幸福之名，陪着爱人，牵着孩子，推着婆婆，一起看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编辑/纤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