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二代”的符号效应

文雨

最近一段时间，提起李天一这个名字，不知道的人恐怕不会太多。在这样一个信息化的社会里，让一个人或者一件事一夜之间家喻户晓，已经变得非常容易。李天一是歌唱名人、文艺少将李双江的儿子，这位既有一定才艺又有前科案底的不良少年，最近又因涉嫌参与一起轮奸案而名声大噪，成为各种媒体关注的焦点，使得李天一变成了“某二代”的一个新的符号，新的象征。

网上对于李天一的恶少劣迹，几乎都是一边倒的谴责怒骂，而对其名人父母，也少有同情之声，甚至不乏幸灾乐祸者。一桩普通的刑事案件，通过网络及各种媒体的传播，立刻变成了一个公众事件，引发了对“官二代”、“富二代”和“星二代”种种恶劣行径的新一轮口诛笔伐，条分缕析，想象引伸，其关注的深度和广度，己经远远超出了案件本身，成为了某种社会问题的风向标。

对此，有人开始担心，这种公众舆论的一边倒，是不是包含了很多非理性的因素，超出了正常的范围，会不会影响对当事人的公正处理？普通民众对名人及其子女的过失是不是太过苛责，反应过度？这样的担心，如果就事论事，似乎不无道理，但如果将它放在社会大背景下来看，显然是只见树木、不见森林，没有看到这种现象背后的本质。

我们知道，世间一切爱恨情仇都有其缘由，李天一事件在公众中的持续发酵也是如此。在众口喧嚣下的貌似不太正常或不太理性的表象背后，是现实社会中长期积累下来的深层次的矛盾与问题，即由社会不公带来的不同阶层的严重分化。当下，在权力和财富基础上产生的既得利益阶层，与普通大众之间，已经形成了一条巨大的鸿沟。而这种日益加剧的社会两极分化和不同阶层之间的相互对立，往往会在类似的极端事件中充分显现出来。所以，当事人是李天一还是张天一并不重要，只要和“权”“富”“名”等挂上了钩，只要属于哪个特定的社会阶层，被贴上了“某二代”的标签， 就会让普通民众产生一种天然的反感，就会与种种的社会不公和特定的既得利益群体联系在一起，从而引发强烈不满与猛烈抨击。

所以，不是公众舆论与李氏父子过不去，而是与产生特权阶层的某种制度性不公过不去，与权钱支配下的不正常的社会现实过不去。李天一事件，只是让人们又一次找到了一个宣泄心底积压已久的愤懑而已。

一个社会要想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和谐，就必须使社会各阶层相对平衡地分享社会发展的成果，必须体现社会的公平与正义，必须克服体制机制带来的人为的两极分化。之所以会产生“仇官”、“仇富”的心态，根源还在于公众对于权力和财富获取方式的认可度不高，在于不受约束的权力产生的种种腐败现象，在于既得利益者对社会资源的不合理控制与占有，在于权力和财富对法律和规则的漠视与践踏……所以，一旦这个特权阶层中的某个人出了问题，必然会成为众矢之的。其中的道理很简单：既然享受了制度带来的“超额福利”， 也就应该为此付出相应的代价，这可以说是一種另类平衡。我们常常在电视上看到，那些名利双收的明星大腕们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子女带上央视的舞台，利用公共平台使其很快成名，普通百姓能做到吗？就拿李天一头上的那些光环来说吧，有多少是因为自身的“过人天赋”得来的？如今变成这个样子，似乎没有多少底气要求公众“嘴下留情” 。

记得几年前，一篇《我奋斗了18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的文章，引起无数人的深切共鸣。而在现实中，单纯凭借个人奋斗实现阶层跨越的难度正在不断增加，有些人就是奋斗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达到很多“某二代”的起点水平。赢家通吃的社会现实和权力与财富的代际传承， 使得社会底层子女的上升之路充满了艰辛与无奈。

两会期间，在教育界别联组会上，教育部长袁贵仁表示，目前高考还不能取消，“完全取消了谁占便宜？当官的有钱的占便宜，穷人占不到便宜”。这实在是一句“真话”“实话”，即便现行的高考制度让我们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使我们无法彻底摆脱应试带来的教育困局，但如果要“两害相权取其轻”的话，选择“分数决定命运”的方式，对社会底层民众的子女而言，仍然是最有利的。与此同时，我们也能从教育部长的话语中得到一个明确的信息，就是既得利益群体已经成为阻碍当下各项改革顺利推进的最大障碍。教育是如此，其他领域同样如此。

因此，在现实社会环境中，我们不必担心李天一们在接受相关处理时，会因公众舆论的压力而受到什么不公正的对待，可设想的“最坏”结果，无非就是少了些可以“活动”的“灰色空间”，只能和普通人一样享受“依法处理”的待遇而已，绝无可能因此而“轻罪重罚”。倒是我们应该透过这样的现实，更加清醒地认识到，由制度性原因造成的社会阶层的两极分化和相互对立，才是需要整个社会严重关注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