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市

2013-04-29 00:44张天真
中国铁路文艺 2013年6期
关键词:早市干爹老马

张天真

【作者简介】天真,男,1952年生,供职于通化铁路车辆段。20世纪70年代开始发表作品,曾在《萌芽》《参花》《长白山》《今天》《吉林民间故事》《鸭绿江》《满族文学》等刊物上发表近百篇小说、散文、民间故事,有许多作品结集出版。曾在《吉林日报》等报纸发表多篇游记,散文。有些作品被吉林人民广播电台选用为广播剧。1979年加入吉林省民间文学研究会,同年成为吉林省作家协会会员。

我家楼下就是早市,是一个季节性的早市。它冬季萧条,冷冷清清,没人在那逗留。冬季一过,它和万木一样,是一个充满了生机的早市。这是一个设在居民区的一个不足百米的早市,面积虽小,却挤满了各种商贩。早晨,太阳和月亮刚刚换完班,就急不可耐地把它的光亮毫不吝啬的洒满大地,商贩们也像蚂蚁搬家一样涌进了早市。各种叫卖声立刻就充填了这个早市,搅得居民们睡不好觉。起初,只是商贩们扯着嗓子喊的叫卖声,由于长时间用嗓子喊,喊得嗓子疲劳,商贩们也与时俱进,用起了先进的玩意,便换成了用早已录制好的麦克叫卖。天天早晨,东方泛白,人们就得被叫卖声喊醒。有人气得直嘟哝,有人气得直骂:“这帮人,扯个鳖脖子喊,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可是,时间长了,习惯成自然,久而久之,要是每天早晨没有喊声,人们会觉得生活里缺少点什么。

天一亮,临近市场那幢楼第一单元三楼的门“吱扭”一声开了,一阵急促的咳嗽声过后,老马手里拿着马扎下楼了。每天按时按点,风雨不误。老马下楼,在市场最热闹的地段放下马扎一坐,看热闹观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市场上的小商小贩全都认识他,都管他叫“老信息”。这个绰号可不是白叫的,老马的消息特灵通,也不知从哪儿讨换来的信息,反正他的信息有一定的准确率,偶尔也出点小纰漏,也有与事实不符的时候。

“老信息,今天有没有雨?”卖肉的问。

“没雨,多云。”人们就连天气的情况也问老马。他手里总不离半导体,听天气预报、评书。

“老马,今年退休的涨工资有没有信?”

“暂时还没动静,涨了你拿着就是。”说的全是废话。就连涨工资的事人们也问他,老马总是悠然自得地回答每个问题。他也不老在一个地方坐着,有时也溜溜达达地从市场南头走到北头,一个早晨怎么也得走个四五个来回。

市场的小商小贩们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但是,一提老马或老信息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提起老马,比市场管理或城管都要响亮。老马早晨不登山不晨练,每天在市场溜达几圈后,就固定在卖肉的旁马路牙子边上一坐就到八点。早市散了,他也拎着马扎走了,他从不感到疲倦和腻烦。唠嗑的人有的是,老马唠嗑有时文绉绉,有时赤裸裸,有的时候又很幽默。他有个最大的优点,(市场上的人都这么认为)好打抱不平,只要他看着不顺眼,他敢说敢管,从不怕得罪人。虽然他和领导刮不上边,但他却比领导还领导,比领导管的事还多。哪个商贩哄抬物价啦,哪个商贩短斤少两啦,哪个人卖假货啦,他都去管,而且还一管到底,让你心服口服。

早市除了买卖者外,还有一些好逸恶劳的人,在向人们伸手要钱,有的用大镊子伸向别人兜里往外拿钱。所有的情况老马都尽收眼底,都要去管。

一连几天,老马注意到一个奇怪的现象,一个残疾的年轻人趴在自制的四个轱辘的小车上,边放歌边伸手要钱,歌声放得悲悲切切,让你无法不同情他、可怜他。好心人看他可怜,纷纷帮助他。这个给一元,那个给两元,最多的还有给拾元的。起初,老马也看这个年轻人可怜,也曾给过他钱。一天早市,本来晴朗朗的天却刮起了风,大块的黑云彩被刮过来了。待风停后,一阵大雨,劈啦啪啦地下了起来,人们四处奔跑,市场立刻散了。老马带着雨伞,他每天必听天气预报,天气预报报的有阵雨。老马把雨伞撑起来,坐在马扎上,纹丝不动,专心致志地听半导体单田芳讲评书。就在这一刻,他看见趴在四轮车上的残疾青年环顾一下四周,看见人们只顾避雨的时候,奇迹出现了,这个趴着的残疾人突然站了起来,他拎起小车,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在老马的视线中消失了。当时把老马造愣了,原来这是一个伪装成残疾人的骗子,以假象取得人们的同情。

第二天早市,那个年轻人又和往常一样趴在那个小四轮车上,可怜巴巴地向人们伸手要钱。老马站起来,冲那个假残疾青年走过去。这个假残疾人不知老马是啥意思,以为老马是来给他钱的,就把手伸了出来,说:“大爷,帮助帮助我这个没爹没娘的残疾孤儿吧!”老马也不吱声,也不掏钱,他伸出小簸箕一样的巴掌,照这个假残疾人的手就打了过去,把这个假残疾人打得“嗷嗷”直叫。这一打不打紧,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也惹来了众怒。这正是残疾人要的效果。有人开始指责老马了。一个五十多岁的人批评老马,说:“老信息,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打一个残疾人呢?”

“是呀,你还有没有良心?”

“你这么做,良心不受谴责吗?”人们纷纷指责老马。

面对人们的指责,老马只是淡淡的一笑,也不多解释,把巴掌抡圆了,又要向假残疾人打去。(其实老马是吓唬他)还没等老马的巴掌打下来,假残疾人一轱辘从四轮车上滚到地上,躲过了老马的巴掌。他的动作之灵巧让人始料不及。人们开始愤怒了,有人竟然来拉扯老马。老马可不听那一套,他来了倔劲,分开众人,又要去打那个假残疾人。边往前上边说:“我给他治治病。”就在这时,人们却都惊奇地发现那个残疾人突然站了起来,分开围观的人群众,只几步,窜得无影无踪了。咦,怪事,这个残疾人咋跑得这么快呢?刚才还在小车上,瞬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人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面面相觑,这个人哪儿去了呢?是土遁了?人们一时没醒过腔。直到这时,老马才道出了真情:“喂,你们大家都看见了吧,这家伙比兔子跑得都快,你们都上当受骗了!这个年轻人根本就不是什么残疾人,昨天下雨我亲眼看见的,这小子跑的速度足赶上田径运动员的速度。”

噢!人们顿时醒悟了,怪不得老马打他呢,原来这小子是个不劳而获,利用人们的善良,假装残疾人的二流子呀!人们觉得冤枉了老马。

有人说:“我说嘛,老信息是个有正义感,热心肠,不欺软怕硬的人吗!”

“就是嘛,老马要是打的人绝对不是好人。”

老信息是火眼金睛,什么都逃不过他那双犀利的眼睛。人嘴两层皮,人们一扫刚才的埋怨,愤怒!顷刻间,由蔑视到夸奖,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老马二话不说,只是“嘿嘿”的一笑,又拿着马扎到市场边马路牙上坐下,聚精会神地起了他的半导体。看热闹的人渐渐离去,一切都风平浪静,一切都像没发生过一样。有几个平时总和老马闹笑话的人又都围着老马开始调侃。

打那以后,那个假残疾青年再也没在早市露过面。

老马坐在马扎上,四周围了一圈人,都是一些离退休的老年人。

“老马,又听见了什么新消息?”

“老马,这次退休的涨工资怎么个涨法?”

老马瞅瞅问话的人,神秘兮兮地说:“这个问题嘛,还不能乱说,但我听到的绝对是官方消息,咱们的工资马上就要涨了,而且是每人涨一百,外加工龄钱,再多的我就不能透露给你们了,回去等好消息吧,天机不可泄露呀!”老马又卖起了关子。其实呀,他已经把他所知道的内部消息完完全全说了出来,还想吊大家的胃口,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老马的马路消息通常是比较准的,但也有许多是他道听途说后,不假思索,信口开河就说出来的,反正也不用负什么责任。由于他的话真假都有,为了贬他,有人又管他叫马四六,意思是他说出的话可以四六开,准确性只占六成,信口开河,满嘴跑舌头的话占四成。他说出的话没什么后果而言,因为他从来不说违背原则的话,他总是说一些让人听了心情好、满意舒畅的话。所以,即使从他嘴里出来的话是假的,人们也只能是哈哈一笑,或者听了只当成是耳旁风,根本就不用当回事。老马喜欢开玩笑,说起话来诙谐幽默。每天早晨都有一帮人围在他周围,像老帮子,大眼灵,秃和尚,老犟驴这些年过花甲之人早早就到早市,每人手里拿个马扎,围在老马周围,说东道西,谈天说地,看风景,瞅热闹,拉拉呱,逗逗闷子,寻求开心一刻。老犟驴好拔个犟眼,为一丁点小事,他可以和任何人犟得脸红脖子粗。有的时候,几个老家伙还探讨点地理,自然知识一类的东西。一天,大家谈论各省的简称,当老马提到贵州省的简称的时候,有的人蒙住了,有的人干脆不知道。老马得意洋洋,以为大家被他考住了,老犟驴一下子想了起来,就抢的说:“是默吧,对,贵州省的简称是默。”老犟驴自鸣得意,又重复了一遍。

哈……老马笑得很开心,他在讥笑老犟驴。

“默什么默,没文化太可怕,那叫黔。”老马的嗓门高,市场上许多人都能听见。老犟驴就是老犟驴,轻易他是不会服输的,他就认准了那不叫黔,叫默,俩人犟得不可开交。就在这时,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文质彬彬,腰板笔直,七十开外的老者在市场买菜。大家都认得,这个人是市一高中(市重点中学)的语文老师,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学究。老犟驴这时已经犟得口干舌燥了,但他又犟不过老马。见着这个老学究如见了救命稻草,老犟驴立刻迎了上去。老学究姓莫,叫莫忠堂。老犟驴迎上去,礼貌地给莫忠堂施了一躬,把莫忠堂吓了一跳,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急忙问:“这是干啥?”

“莫老师,有个事向您请教。”老犟驴礼貌有佳。

“请教谈不到,如有和老朽探讨的事请讲,老朽洗耳恭听。”莫忠堂彬彬有礼。

“请问莫老师,贵州省的简称叫什么?”老犟驴问完后,得意洋洋的在等莫忠堂的答案。莫忠堂听了老犟驴的问题以后,忍不住想笑,但又不好意思,只好慢声细语地说:“贵州省的简称是黔。”

“黔,不是默吗?”老犟驴似信非信。由于老犟驴的嗓门高,老马等人都听见了老犟驴和莫老师的对话,就都哈哈大笑起来。

“黔,古时候有个寓言故事,叫黔之驴,写的就是贵州……”莫忠堂像对小学生一样耐心地给老犟驴讲起了黔之驴的故事。

老犟驴心里服了,但嘴上还不服,还要和莫忠堂争。莫忠堂嫣然一笑,歉意地说:“对不起,我还得买菜,家里等着做早饭呢!”

莫忠堂急忙走了。老马,老帮子,大眼灵,秃和尚瞅着老犟驴一脸的窘相,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老犟驴无地自容,面红耳赤。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他甩下一句:“我不和驴弹琴,早晚我会让你们知道我的能耐!”一转身走了,背后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一连几天,老犟驴都没和大伙调侃。当他走到大家围坐的地方时,总是绕的走。有时,老马特意喊他:“唉,老犟驴,咋啦,属黄花鱼的,咋溜边呢?”

“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呀!”老犟驴不软不硬地发泄出自己的不满。

“唉,老犟驴,咱们之间可没什么过不去的呀,不就是拔个犟眼,吹个牛皮吗,不存在谁惹谁吧?”

“何苦呢,就那么点破事就急眼啦,还能不能处了?”老马可不听那个邪,他把老犟驴一顿数落挖苦。老犟驴觉得很尴尬,难堪,无话可说。其实,他何尝不愿意和大家凑一块拉呱,就是一时磨不过这个面子。

大家都纷纷指责老犟驴。老帮子说:“就是嘛,都是多年的老哥们了,为点鸡毛蒜皮,斗斗嘴,磕磕盘子,闹的叽了咯生的,犯不上!”

大眼灵把眼睛一瞪,索性骂了起来:“我说老犟驴,你也太小心眼了,拔犟眼拔不过就急眼,啥人性啊,你他妈的以后谁还处你?”

秃和尚摸摸自己光光亮的脑袋说:“快来吧,向组织靠拢,别跑单帮了,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像个小孩子似的,说翻脸就翻脸,真没意思。”

大家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老犟驴的脸说得像马路上的红绿灯,一阵红,一阵白,羞愧难当。只得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说:“不是,咱们拔犟眼是正常的,那哪能急眼呢,我可不是那种人。”说着说着,就凑了过来。老马站起来,把马扎让给他,说:“你都遛了半天了,也该累了,你坐会儿。”

“我不累,还是你坐吧。”老犟驴倒觉得不好意思了。

“行啦,就别跟我客气了,你也六十多岁的人了,也不是什么小孩了,俺们也都看见了,你一趟又一趟,都走了好几个来回了。”

“那也不累,你看我这身板,棒着哪。”

“你坐会儿,也该我溜达溜达了。”老马说啥让老犟驴坐,他自己则上市场中间溜达去了。

不一会儿工夫,人们听见老马的大嗓门又喊上了。老帮子说:“这老马,准是又管闲事去了。”老马的喊声一声高过一声,不远处围了许多人。大眼灵说:“走,咱们过去看看,别是老马和人吵上了吧,咱可不能让老马吃亏哟!”老帮子,大眼灵,秃和尚,老犟驴赶紧站起来,一人手里拎一个马扎,向争吵的地方去了。

果然不出老帮子所料,正是老马和一个卖水果的争吵,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泪眼涟涟的小女孩。老马的声音高得不用麦克就可以传出多老远。只听他说:“你熊一个小孩,这么贵的水果,差一两就是块儿八角的,这孩子紧的和你说,她的奶奶病重,想吃荔枝,你这么做不丧良心吗?”

“大爷,这不该你的事,你不管不行吗?”卖水果的人因为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说话的时候底气不足,他又怕让别人听见影响了他的生意,所以,他压低了声音说。

“不行,这事我管定了,像你这种不法商贩就得治理,太损了。”老马不依不饶,直到那个卖水果的把短斤少两的荔枝给补上,老马才不吱声了。临走时,老马扔下了一句话:“跟我斗,告诉你,还嫩点!打听打听,在这个早市上,谁不知道我老马,如果你以后再敢在这个早市上干这种损人利己的事,小心我把你从这个早市清出去,太不像话了。”卖荔枝的人是头一次来这个早市,他根本就不认识老马,更想不到他是一个爱管闲事,主持正义的老头,只得自认倒霉。他追上老马,一劲向老马赔礼道歉,可老马却不领这个情,他表情严肃地对卖荔枝的人说:“你不用向我赔礼,向那个小姑娘赔礼,我又没买你的荔枝,你又没对我短斤少两,向我赔的哪门子礼呀?”老马嘟嘟哝哝,自言自语,说不上是说给卖荔枝的听呢,还是说给旁边的人听?反正他的嘴里把这话说完了。他又拿着马扎回到了他坐的地方。刚刚坐下,城管的汽车就过来了,开始驱赶早市的商贩了。老马又嘟哝上了:“这些人,奴隶性太强,你要是一天不撵他们,他们就得在这干上一天。”商贩们开始撤了,这个早晨就这么过去了。老马才刚刚坐下,又得站起来,很不情愿,旁边那个卖肉的说:“老信息,城管又不撵你,你忙什么,再坐一会儿呗?”

“我坐这干啥,看过路的行人?你们都撤了,我也就该回家了,老伴做好了饭,等我回去吃呢!”老马往回走了。

“老信息,回去喝两盅不?”卖肉的又问。

“早晨不喝,早晨喝酒一天醉,不好,中午晚上喝两顿。走喽,明天早晨再见吧!”老马回家了。

又是一个早市,老马比谁来的都早,他老早就在马路牙子边上坐下了,倒像是给谁占地方。其实这些商贩或农村来卖菜赶早市的人都是头一天把地方占好,有的用粉笔画上,有的用石头摆放好,第二天来了少了不少纷争。有的当地居民,和商贩的关系处到位了,(因早市在居民区)他们受人之托,帮忙占地方。老马可不干这事,他没远没近,从来都一碗水端平,一视同仁,从来不对哪个人越雷池一步。所以,所有的商贩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因为老马做事正直,当他要是见了不公平的事上前抱打不平,也没有人对他提出疑义来。

一连几天,老马发现了可疑情况,有几个年轻男子,他们像幽灵,出现在早市。他们专往热闹的地方去,东瞅瞅,西望望,从来就没买过任何商品,一双双贼溜溜的眼睛专往人们的兜上盯。这几个人都是生面孔,陌生得很,根本就不是这个早市周围的人。看这几个人鬼鬼祟祟的样子,老马顿生疑窦,他决定秘密观察这几个人的行动。经过几天的缜密观察发现,这几个人是小偷,专门用大镊子挟买菜人的钱。一般买菜买商品的人在地上挑菜和挑商品的时候都会精力集中的挑选菜和商品,没人会注意兜里的钱。这就给了这伙人的可乘之机。这伙人肆无忌惮,竟然明目张胆的用镊子公开偷窃。老马对这种人更是深恶痛绝。每当早市最热闹的时候,这伙人就出现了,专往人多的地方去。老马拿起马扎,跟随这伙人的身后,这伙人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在一个买菜的老太太跟前,这伙人停下了,这个老太太蹲在地上挑菜。她挑得很细,精力很集中。一个大镊子伸进了老太太的衣兜。卖菜的看得清清楚楚,但他不敢吱声,一劲用眼色暗示老太太,可老太太只顾挑菜,根本就不瞅卖菜人。老马看在眼里,走上前,对老太太说:别挑花眼了,买菜哪有你这么挑肥拣瘦的?老马的话让老太太很不满意,她瞪了老马一眼,站起来,急了:该你什么事?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老太太一站起来,小偷就无法下手了,镊子伸不进去了,老马成功了。可老太太对老马很不满意。小偷偷不到钱对老马更不满,恨恨地瞪着老马,悻悻地走了。小偷们走了以后,卖菜人对老太太说:“大娘,别怪老马,刚才小偷都把镊子伸进你的兜里了,要不叫老马,你的钱就让人偷走了。”老太太听了卖菜人的话,将信将疑,伸手摸摸兜,觉得钱好像被拽到了兜边上,差一点就被拽出来了。他信了,深信不疑,觉得不好意思了,歉疚地对老马说:“谢谢大兄弟了,多亏了你,刚才我对你的态度请你原谅!”老太太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笑,一劲赔礼。

“没关系,只要你没被盗就好。”老马自鸣得意,对自己的行为心安理得,十分满意。他又拎起马扎到市场溜达去了。其实他溜达是假,目的就是看看这几个小偷又去偷哪儿个倒霉的人去了。当他走到这几个小偷的身边的时候,只听一个小偷说:“真晦气,本来都要到手的钱了,都怨那个老东西。”老马不去理会他们,像一个巡逻警察一样,在市场来回转悠。几个小偷觉得很晦气,就没有再去偷,他们直接离开了早市。

老马又回到了他原来坐的地方,老帮子,大眼灵,秃和尚在那谈得正热烈,主题就是猜测老马为啥还没来?他不来就好像一朵红花,缺少绿叶的点缀,显得单调。老马一回来,大家的情绪一下子高涨了,几乎是不约而同地问:“你怎么才来呢?”

“早市都快散了,你咋来这么晚?”老帮子问。

“其实我比你们来的都早,去办了件好事。”老马不无骄傲地说。

“嗬!来晚就说来晚,还说办好事去了,强词夺理,别为自己开脱了。”大眼灵逗老马说。

“真的,我真的是去干了件大大的好事。”因为大家不信,老马急了。

“说说看,让俺们听听,到底算不算好事?”大伙都认为老马是狡辩,是强词夺理。老帮子的话大伙都赞成,谁也没再插话,都洗耳恭听老马讲述刚才发生的故事。等老马把故事讲完后,大家都拍手交口称赞他是见义勇为的壮举。一阵赞扬过后,老帮子不无担心地说:“好事是好事,可老马你惹祸了,你想过自身的安全没有?那帮人决不能善罢甘休!”

“个人安全?这我还真没想过。”老马经过老帮子这一提醒,似乎觉得他说的在理。他也深知,这些小偷的兜里都带着刀子,就像是一群恶狼,一旦惹怒了他们,这帮人就会恼羞成怒,就会变成亡命徒。但他并没在意,他笑了,带着感谢的口吻说:“老帮子,你的话在理,下次我一定注意就是了。”

又是一个早市,这帮小偷又来了。老远,老马就认出了这几个獐头鼠目、鬼鬼祟祟的人在贪婪的寻找猎物。老马站起来,拎起马扎就要跟踪这几个人。老帮子一把拽住老马,关切地劝说:“老马,我看还是少管闲事,有警察呢,咱们惹不起他们。”

“现在不是没有警察吗,不行,还没王法了呢,这不就是明抢一样吗?”老马根本就听不进老帮子的劝阻,径直向那几个小偷走去。

一个长长的镊子伸进了一个年轻女子的挎包里,年轻女人在挑衣服。老马走过去,捅捅年轻女人,年轻女人不满地嘟哝一句:“缺德!”无动于衷。老马有些急了,又捅年轻女人一下,年轻女人不满地骂了一句:“耍什么流氓?”小偷的镊子拽出来了,镊出了一个精制的小钱包。老马见年轻女子竟然连一点反映都没有,他着了急,一把握住小偷拿镊子的手,大声说:“小偷,我看你往哪儿跑?”小偷急了,松开镊子,撒丫子就跑。老马还想追,这时,又过来两个同伙堵住了老马的去路。老马眼见跑远了的小偷,苦笑笑。年轻女子这才发觉原来老马是在帮她。态度像温度表,转变很快,她赶紧对老马说:“大爷,是我错怪你了,对不起了大爷!”

老马还是那样不卑不亢,那颗被撕扯的自尊像弹簧,恢复了原来的状态。他洋洋不采,得意洋洋地走到了马路牙子边坐下了。

在一个胡同里,几个小偷嘀嘀咕咕的在研究点什么事,他们的眼神在不时向老马这边飘来。想象得出,他们对老马恨之入骨,是在核计怎么收拾挡他们财路的老马。

早市散了,只剩下老马孤零零一个人落在最后。他不着急,掐算着时间呢。他迈着四方步,慢慢往家走,因为这个点老伴还没做好饭,他的身后有三四个行动可疑的人尾随着他。老马像没有察觉一样,若无其事地往回走。他打开收音机,他最愿意听单田芳讲的《岳飞传》。他聚精会神地听,生怕漏掉一个细节。

人们都回家吃饭去了,外面行人很少,只有上班的人急匆匆地赶路。老马身后尾随的那几个年轻人正是那几个小偷,他们像幽灵,像鬼魂一样的不离老马左右,谁也没有在意他们在干什么?老马来到自家楼下的时候,评书还没有说完。老马放下马扎,索性坐下听了起来,他听得津津有味。他一坐下,身后的几个年轻人立刻分散到他的四周。老马用眼睛的余光扫视一下几个年轻人,然后,旁若无人地继续听他的评书。别看老马一大把年纪了,可他老有少心,就愿意看武侠电视剧,听武侠小说,听到高兴之处哈哈大笑,看到兴奋的情节手舞足蹈。在家看电视时,令老伴啼笑皆非。在外面听评书令过路人望而生畏,以为他得了病发了神经。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喜形于色,从不隐瞒、掩饰自己的喜怒哀乐。他坐在自家的楼下,听着,乐着,完全沉浸,陶醉在《岳飞传》中。老伴在楼上阳台看见老马坐在楼下自娱自乐,“老小孩,老小孩呀!饭做好了!”,老伴喊他上楼吃饭,老马如同没听见一样,还在陶醉。就在他听得兴趣盎然,就在故事情节到了紧关接要的时候,单田芳扔下了包袱——且听下回分解,戛然而止了。老马感到很遗憾,一劲说——正到关键的时候,这说书人,真会吊人的胃口。他站了起来,收起马扎,准备上楼吃饭去了。他没有想到,危险正一步步向他逼进,就在他全神贯注地听评书的时候,有一个人手持匕首,已经提前进入了门洞里守候。当老马即将走到门洞的时候,这几个年轻人迅速围拢过来。老马见事不好,准备快步回家,门洞里守候的人出来,挡住了老马的去路。老马知道情况不妙,问:“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老东西,你多次坏了我们的好事,今天就是要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知道多管闲事的后果和代价!”一个头头模样的人手持匕首,在老马面前比比划划,恶狠狠地说。

“老东西,记住了,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手持匕首的头目又说。

老马知道走不脱了,他轻蔑,毫无惧色,脸上像一泓平静的湖水。他毫无惧色地瞅瞅身前身后幽灵似的年轻人,正色说:“年轻人,学点好吧,我那样做是为了挽救你们,如果你们还执迷不悟的话,那可就别怪我老马不客气了!”老马的话铿锵有力,没有一点退让的意思。相反,他倒教训起这几个年轻人了。

“呀,老东西,死到临头了还嘴硬,哥们,上,今天就把他葬在这里。”手持匕首的人咆哮起来。几个人听头目一说上,便一起,恶虎捕食般扑了上来。老马不慌不忙,只见他把半导体揣进兜里(害怕碰坏了),然后,左拦右挡,只轻轻的几个招式,就把几个年轻人打得人仰马翻,这几个歹徒实实在在吃了不少亏。几个人都是亡命徒,觉得被一个老头儿打了很没面子,就又休整一下,一齐再次向老马扑了过来。只听老马一句:“你们几个别给脸不要脸,还没完没了,看来我要是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们还真就不知马王爷几只眼睛。”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那几个歹徒反应过来,只见老马在这个下巴上捅一下,那个胳膊上掰一下。当老马的手碰到人的下巴时,只见这人咧嘴瞪眼,疼得跐牙咧嘴,哈喇子直淌,鼻涕眼泪一起掉,只痛苦地张嘴叫,却说不出话来。活脱脱的像被捏住肚子的癞蛤蟆。只能张嘴咕咕的叫。被老马碰着胳膊的人的胳膊立刻搭拉下来,根本就不听使唤。活像被猎人的夹子夹断了膀子的野鸡,疼得团团转。这几个歹徒扑通,齐刷刷地给老马跪下了,磕头如捣蒜。下巴掉下来的只能鼻涕眼泪一起淌,说不出话来。胳膊脱臼的则苦苦哀求:“马大爷,马爷爷,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求您老人家大人大量,不计小人过,给俺们把下巴和胳膊都端上吧!这几个人眼睛里的凶光跑到爪哇国去了。”

老马瞅瞅这几个歹徒此时那可怜巴巴一扫刚才威风的样子。他本想不管,回家吃饭去。这时,已经围过来不少过路的行人。几个歹徒也顾不得面子了,只顾一个劲地给老马磕头,一个劲地苦苦哀求。老马是个软心肠的人,刚才还像一只下山的猛虎,这时却动了恻隐之心。只听他慢条斯理的说:“给你们端上可以,但我有两条,你们必须记住了。”这几个歹徒听老马答应了,别说他提出两个条件,就是一百个一万个他们也只能应允了。就忙说:“爷爷请说,别说就两条,就是一万条俺们也答应。”老马微微一笑,说:“第一,以后再不准做坏事。第二,以后绝不准在早市出现,否则的话,见一次打一次!”老马的声音虽小,但分量却很重。几个歹徒疼痛难捱,再加上被老马打怕了,只能像小鸡啄米般地磕头答应。老马这才瞅瞅几个歹徒,走上前,轻轻一人一下就把他们的下巴和胳膊给端上了。几个歹徒的下巴和胳膊给端上后,又一齐给老马磕了个头,便狼狈的抱头鼠窜而去。围观的人都拍起手来,都伸出大拇指夸赞说:“真人不可貌相,真是大英雄,想不到,老马真了不起!”

老马一个人徒手制服几个手拿凶器歹徒的事像一阵风一样不胫而走,在整个早市乃至市场立刻传开了,一连几天都成了人们街谈巷议的热门话题,而且越传越奇,越传越绘声绘色。老马成了人们心目中的大英难,成了传说中的侠客。

老马还是老马,他并没有骄傲,并没有悠然自得,他还和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每天天一亮就早早来到早市,一直到早市散了,他才左手拿着半导体,右手拎着马扎,最后一个离开早市。

又是一个早晨,太阳把光亮给了人们。早市的马路边上坐了一圈人,坐着的人们外面又围了一圈人,大家在听大眼灵讲老马徒手大战歹徒的故事。围观的人鸦雀无声,个个洗耳恭听。偶尔有人插句话,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像新闻发布会,故事讲完后,大眼灵在一一解答人们的提问。老马坐在一边,只是憨憨地笑。

“老马,你当时看见这伙歹徒在后边跟你了吗?”老帮子首先发问。

说实在的,当时真没在意,光听评书了,没理会他们。老马回答。

“后来,他们让你给制服了,请问,你的武功是啥时学的,俺们咋一点儿不知道呢?”老犟驴问。

哈……老马笑了,风趣地说:“这是秘密,不能和你们说。”老马特意卖起了关子。

“就是嘛,啥事都得让你知道呀?”秃和尚特意气老犟驴。

“去你的,我又没问你,河边没青草,不缺多嘴驴。”老犟驴显示出对秃和尚的不满。

“不许骂人。”主持人大眼灵一本正经,严肃认真的说。

“唉,老马,还是说一说吧,别装大了,你是什么时候学的武术?”老帮子对这个问题颇感兴趣。为了不扫大家的兴,老马只得轻描淡写地把他学武术的事说了一遍。

“好吧,那我就说一说。那是文化大革命期间,人们都去参加组织,去搞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去了。我当时因为家庭成分的问题,在学校连红卫兵也不是,当兵又不让。参加工作以后,被定为可教育好的子女。但好事也轮不到我,同期上班的都有组织参加,我是个逍遥派,乐得自在,每天无所事事。就在这期间,我认识了一个五台山还俗的和尚。听说这个人武功高超,我托人找到了这个和尚,拜他为师,就悄悄学起了武术。本来学武术为的是健身强体的,学了几年的武术以后也就到了文化大革命后期,师傅再度出家,回了五台山,也就没人知道我学武术的事了。没成想,派上了用场,我老哥一个斗这几个歹徒,真的是很轻松。”

大家听老马讲了他学武术的故事,都很羡慕他。老帮子说了他那天的担忧:“说实在的老马,当你去管那几个小偷的时候,我还真为你捏了一把汗。你想呀,你挡了人家的财路,他们会善罢甘休吗?没想到,你老小子还真是个武林高手,难怪你爱管闲事,敢管事!”

“啥武林高手,只不过是会那么三拳两脚的,碰上了几个笨蛋,我当然就赢了,老马不以为然地谦虚起来。”

“哎,别缕着胡子过河呀!”秃和尚接过话茬。

“怎么讲?”大眼灵没明白秃和尚的意思。

“这都不懂,还在这假装主持新闻发布会呢,简直是少见多怪,缕着胡子过河,谦(牵)虚(须)过度(渡)。”老犟驴见有了可攻击的机会,把大眼灵贬斥得无言以对。

“哈……”这一次老犟驴赢了,大眼灵连这么简单的歇后语都没弄明白,让老犟驴钻了空子。大眼灵让他有了要回面子的机会,他洋洋得意。

大家有说有笑的谈论着老马斗歹徒的事。卖肉的听见这边热火朝天的谈话,也凑过来问:“马大叔,那天公安局来那两个警察咋说的?怎么也得给你申报个见义勇为吧?”

“我可不图稀那点事,我这辈子不图轰轰烈烈,不图出名,更不图做点事得什么好处。”

“那你图个啥,如果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咋办?”老帮子还是那句话。

“不可能,当时你是低估了我的能量,就连那几个小偷也是因为没瞧得起我,才敢和我动的手,你说我图个啥?就是路见不平呗!”老马根本就没把名和利放在眼里,他的话把大家说地频频点头,啧啧称赞。未了,他又说,“本来嘛,警察说了,我这件事做得好,如果我再把这几个歹徒交给他们,那就更完美无瑕了。”

是呀,这就是美中不足之事。老帮子也觉得老马应该把那几个歹徒交给警察处理。可老马却不那么想,他认为,事情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绝不给组织添麻烦。其实,他心里揣着自己的小九九。

“唉,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吧,你不把那几个小偷交给公安局,到底是为了啥,不是怕日后他们寻衅报复吧?”大眼灵的话里有弦外之音。

“我怕他们?那好吧,既然大眼灵对这事这么感兴趣,刨根问底,我就不妨把我当时的想法说给大伙听听。我不把那几个小偷送交公安局,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年龄还小,只要能够改过自新,我就给他们机会。如果把他们送交公安机关,指定判他们的刑,那他们的人生路就有一个大大的污点,以后出来找工作都难。这就是我当时的想法,制人一服,不制人一死!”老马的话让大家都很赞成,都夸他的心眼太好使了。

老马有个癖好,喜欢吃水煮鱼,隔三差五的去买一条鲤鱼或草鱼一饱口福。近几天,他发现早市新来个卖鱼的,三十出头,憨头憨脑,很随和很憨厚的人。他从来不和任何人计较,是拉仗使老马认识了这个老实人,他叫石敢。那是石敢卖鱼时,来了个中年妇女,要买活鲤鱼。石敢给她挑了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当他把这条鱼杀了,收拾利索后,这个妇女又改变了主意,不要了,说是要买海鱼去。石敢瓮声瓮气的说,像是一面敲漏了的鼓。

“这条鱼我都收拾完了,你不买我卖给谁去?”

“我不管,你爱卖给谁卖给谁去。”买鱼的妇女蛮不讲理,声音大得全市场都能听得见。石敢再没吱声。听见吵声,老马闻声而去。当他得知了原因后,很生气,就对那个妇女说:“这可是你的不对了,是你要的这条鱼,你又不要了,这不是熊人吗?”

“关你什么事?我爱要不要,你管不着。”这个女人是个凶悍刁蛮的泼妇,老马没跟她计较。石敢气得脸色煞白,像破鼓上落了一层霜,眼泪在眼圈直转。老马心里很不是滋味,有点发酸,就对石敢说:“这条鱼多少钱?”

“十五块。”石敢觉得委曲。老马从兜里掏出十五块钱,递给石敢说:“这条鱼我买了。”

“马叔!”石敢十分感动,他激动得说不出话来。这时,老帮子,大眼灵,秃和尚,老犟驴都凑了过来。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始数落起这个女人来了。

“你这个女人纯粹是个泼妇,鱼都杀死了,你又不要,还浑身是理,你早干啥了,这不是明摆的欺负人吗?”大眼灵可不惯她,骂了一句:“什么玩艺,见老实人不欺负有罪咋地?”老帮子也上来帮腔。

就是个女的,这要是个男的,咱非揍她一顿不可。秃和尚挥挥拳头。这个妇女见大伙没有一个向的她的,犯了众怒,有的人指责她,有的人竟然张口骂她,让她很难堪,就像是众目睽睽之下被人扒光了衣服一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这条鱼我买了,正好这几天馋水煮鱼了。”老马打了个圆场。这个女人自知理亏,便小声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说完就从人缝中挤出去,灰溜溜地走了。石敢的眼睛里噙满了晶莹的泪花,他泪眼汪汪,瞅着老马,眼睛里充满了感激,一劲说:“谢谢马叔,谢谢您主持公正。”

“谢什么,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就得有人管。”老马的话里充满了正义感。

石敢说啥也不要老马的鱼钱:“马叔,这条鱼就当是我孝敬您老的。”

“那可不行,我这是趁人家之危,占人家的便宜,不行,坚决不行。”老马坚决不干。

“马叔,这条鱼已经死了,卖不出去了,您要是不嫌弃的话,就拿回去吃吧!”石敢很诚恳。

“那可不行,你也不容易。”老马把十五块钱扔到石敢的鱼案子上就走。石敢拿起钱,在后边追了出来,被大眼灵等人拦住。大眼灵笑着说:“你就收吧,他又不缺这俩钱花,你给他他也不能要,你要是再追着给,他备不住和你急了眼。”听了大眼灵的话,石敢没敢再追老马。他站在马路中间,嘴里像是和大眼灵说,又像是对大家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好人,大好人呀!

一切如旧,一切都风平浪静。老马又和他的朋友们坐在一起谈天说地,海阔天空,从盘古开天地到逐鹿中原,从发明火药到火箭上天的侃起了大山。有几个“咸辣肉”围住他问东问西,老马是有问必有所答,不管问得对不对,他都对答如流,让你无懈可击。他说的事头头是道,很有哲理,假的他也能当真的说。由于他的威信日益提高,已成为早市人们心目中的偶像。所以,他说出的话让人深信不疑。由于威信的提高,他说出的话尽量实事求是,保证真实性。他尽量说一些可靠性强的消息,为了能够继续和巩固他在人们心目中的威望,他开始学会了上网,在网上发现一些快捷的新闻充实他自己,再到早市向大家讲述最新的消息,让老信息这个绰号名符其实,可谓用心良苦。

黄昏,老马刚刚喝完了酒,吃完了饭,准备到江边溜达一圈回来后,再沏一壶铁观音,是儿子特意从福建安溪带回来的。再嗑点瓜子,看会儿电视,忽忽悠悠睡上一觉。老马喜欢看法制频道,他看电视有个习惯,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所以,无论什么节目,他都没有看完全的。老伴经常讥笑他,说他是特殊观众。这不,老马今天喝得早,吃得快,吃饱了,喝足了,老伴还在吃。他自己烧壶开水,沏好了茶,单等老伴吃完了饭好一起溜达。老伴还没吃完饭,响起了敲门声。

“谁敲门?”老马边嘟哝边把门打开。门外站着的是石敢,他手里拎了一大包礼物。老马一开门,他“扑通”就给老马跪下了,老马顿时慌了手脚,他懵懂了,一劲问:“小石,你这是干什么?早晨那点事不用总记在心上。”

“马叔,俺以后再也不叫你马叔了,俺要认您当干爹!”还没等进屋,石敢就说明了来意。

“哎哟,孩子,快起来,早晨那点事只不过是举手之劳,可用不着下跪。”老马很惶恐。石敢还是不起来。

“小石,你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呀!”老马双手搀扶石敢,石敢还是不起来。

“孩子,有话进屋慢慢说。”老马使劲拽石敢,硬是把他拽进了屋。进屋以后,石敢说出了自己来的目的,马叔,我从小就没了父母,一个人天涯海角的闯荡,几天的观察,我发现您老的心眼好,心地善良,为人正直,有正义感,我想认您干爹,以后我就在这立刻也就有了亲人了,希望马叔能答应我。石敢说得非常诚恳,让人听了感动,心疼。

老马听了石敢的话,沉吟了老半天。

石敢仰着脸,用企盼的眼光瞅着老马,把老马瞅得心里一阵阵发酸。

“扑通”,石敢又给老马跪下了。老马急忙再次去扶石敢,“孩子,起来吧,容我想一想。”

石敢还是倔犟地跪在地上不起来。

“不,如果您不答应,我就不起来。”石敢的举动让老马无奈。老马只得长叹一声:“哎,行啦,就这么地吧!”

“您同意啦?”石敢喜出望外,连着“叭叭叭”给老马磕了三个响头,这个干爹就算是认下了。

傍晚,老马把老帮子、大眼灵、秃和尚和老犟驴都请到饭店,大家坐在酒桌上,老马谈及此事,并把石敢也叫了去,向大家一一做了介绍,要大家以后多多关照。大家都说石敢这小伙子憨厚老实,人好,心眼更好。

从此以后,石敢经常出入老马家。渐渐地也和老帮子、大眼灵、秃和尚这些人厮混熟了,大家都很喜欢他。这石敢是见人先笑后说话,特别有礼貌,嘴也甜,有大有小,有规矩,不叫人不说话。早市的人听说石敢是老马的干儿子,都对他另眼看待,没有人难为他,就连城管的人也对他高看三分,因为大家都特别敬重老马。老百姓中不是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吗,叫做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再说石敢这个年轻人从来不讨人厌,也不得罪人,谁也不能欺负他。就连几个好调皮捣蛋,无中生有的人,因惧怕老马,也没人敢为难石敢。石敢为自己走出的这一步十分满意,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天姿聪明,能够看懂人情世故,世态炎凉,懂得孰轻孰重。

石敢早晨在这个早市卖鱼,他究竟在哪住,谁也不知道?人们也不问那么多,只要人好,谁还管他的家在什么地方,白天干点啥呢!石敢乐善好施,如果有乞讨的人来要钱,他从来不吝啬,尽自己所能,慷慨相助。有人说他傻,因为他卖鱼也不容易,挣点蝇头小利,凭什么把钱给那些不劳而获的人呢?可他有他的说法,他说,凡是能够伸手要钱的人都是生活所迫,要不,谁能拉下那个脸呢?后来,老马发现他给钱的对相不对,就和他说:“石敢,你乐于帮助人是好事,大家都赞成你,但帮助人得分对相,有的人值得帮助,你像那些年岁大的,丧失劳动能力的可以。像有些年轻力壮的,还有故意装成残疾人的,这些人好逸恶劳,就想不劳而获的人,坚决不能帮他们。”老马的话石敢听,打那以后,他再也不随便施舍了,救济人时也挑对相,确实是丧失劳动能力的老人,他慷慨解囊。大家都被他的古道热肠深深地感动着。他的形象不亚于老马。猪怕长膘马怕壮,树大了就招风。石敢的大方在整个早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他拿出来的钱和那些款爷们来比是微不足道的小钱,但在石敢来说,都是风吹雨淋日头晒的辛苦钱呀!他隔三差五卖完了鱼就到邮局去,谁也不知道他到邮局干嘛去,反正他办这些事时,都是神秘兮兮的。

半年以后的一天早晨,正值盛夏。太阳起得特别早,东方刚刚泛白,它就等不及了,急忙从东山顶上冒了出来,大地立刻热了起来。早市人很多,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一个小女孩,身后背着书包,头发已经沾到了脸上。她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人。她向商贩们打听人,大家都让她找老马,说老马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是这一代的能人。小女孩在大家的指点下,来到了老马的跟前。当时,老马正在和老帮子等人侃大山。小女孩来到老马跟前,恭恭敬敬地给老马鞠了个躬,然后问:“马爷爷,听说您在这一代知道的事最多,认识的人也最广,我向您打听一个人,是我的恩人。”听口音,小女孩是外地人,应该是山东人。

“你的恩人怎么到早市来找?咋不去电视台等媒体去登寻人启事呢?”老马感到事出蹊跷,就问。

我登不起寻人启事,我听说这个恩人是在这座城市做买卖的,就来挨个早市找,都找了好几天了,今天早晨找到这里,如果再找不着,学校就开学了,我就得回学校了。小女孩的话说得很流利。她向老马说了,最近两年来,总有一个人在默默地捐助她上学。小女孩叫叶晓涵,父母离开了人世,她成了孤儿,没钱念书。当媒体报道了她的事以后,是一个叫石敢的人,一直资助她上学,她要找到这个从没蒙面的恩人,表示一下感激之情。

听了叶晓涵的话,老马的心里非常激动,干儿子能有这份善心,也是他这当干爹的荣耀。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干儿子,打心眼里支持这个有爱心的干儿子。

好小子,怪不得他总往邮局跑呢,做好事还瞒着我!老马心里说。他的脸上洋溢着骄傲的色彩,就连走路都趾高气扬起来。他对叶晓涵说:“孩子,你算是找对人了,你的恩人是我的干儿子。走,老汉我领你去找。”老马领着叶晓涵,兴冲冲地直奔石敢而去。

石敢正在卖鱼,老马领着叶晓涵来找他。

“石敢,这个小女孩儿你认识吗?”老马指着叶晓涵问。

石敢仔细端详了叶晓涵一会儿,摇摇头,说:“不认识。”

“你再仔细瞅瞅。”

“石敢还是摇头。”

“叔叔,我是你捐助上学的那个叶晓涵呀!”叶晓涵充满稚气的脸上绽放出花蕾般的笑容。

“叔叔,我可算找到你了!”

“怎么,你就是叶晓涵?”见到了叶晓涵,石敢也不知是激动还是震惊,他显得很紧张,脸色很难看,可能是做了好事不留名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和神情吧!叶晓涵见到了恩人,激动得哭了。

原来,叶晓涵的家住在山东的一座海滨城市,三年前,她也有一个温馨的家,父母就晓涵这么一个女儿,视她为掌上明珠,对她百般呵护。在父母的关爱下,叶晓涵茁壮地成长,就在她十二岁,即将上初中的时候,一场大祸降临到这个温馨幸福的家庭,父母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被一个穷凶极恶的歹徒给杀害了,并且抢走了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那天晚上,叶晓涵是在外婆家住的,等她第二天赶回了家,眼前的一幕把她吓傻了,她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残酷的惨不忍睹的现状。她放声痛哭,悲痛欲绝,她失去了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后来,外婆因伤心过度也去世了。从此,她成了孤儿,成了苍茫大海中,任凭风浪肆意摇晃的一叶扁舟,她辍学了,无法继续上学。后来,有人把她的遭遇在网上报道了。石敢在网上发现了叶晓涵的事,打那以后,他就一直资助这个可怜的孩子上学。听了关于石敢资助叶晓涵的故事,感动得老马老泪纵横。他现在不单单是喜欢眼前的这个憨憨的干儿子石敢了,而是打心眼里佩服他的为人、他的仗义、他的可亲可敬之处。他整天在早市卖鱼,朝不保夕,可他却能资助一个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孤儿念书,这种精神难能可贵,谁不为之动容。老马当时就决定,晚上在家设便宴招待这个可怜的孤儿和侠义之举的石敢。他去割了二斤肉。听说老马是为了招待这个可怜的孤儿和心地善良的好心人石敢,卖肉的说啥也不要钱。老马要宴请远道而来的孤儿和石敢的事在早市传开了,这个送菜,那个送熟食,让老马应接不暇。石敢杀了一条大个的、活蹦乱跳的大鲤鱼。眼瞅着这么多丰盛的菜肴,老马犯了难,和老伴商量决定,索性把大家都找来,来个大团聚。可是,这么多人,家里怎么能够放得下?老马给儿子打电话,要儿子给想办法。事有凑巧,正赶上礼拜天,儿子单位的食堂放假,就把食堂借了过来。这些商贩们都自发地动起手来,摘菜的摘菜,贴墩的贴墩,炒菜的炒菜,谁能够干什么都自告奋勇的各尽其责。因老马年纪大,又德高望重,大家没让他动手。石敢和叶晓涵是这次宴会的主角,大家说啥也不让他们伸手。老马把儿子给他买的西湖龙井拿来,沏一壶茶,香味四溢,满食堂飘香。老马忙前忙后的给人们倒茶水。老帮子和大眼灵、秃和尚也不示弱,他们三个人专程到啤酒厂批了几箱啤酒,老帮子说:“天太热,咱们就不喝白酒了,清一色喝啤酒。”老犟驴自诩厨师出身,他下厨掂起了大马勺。

很快,一顿丰盛的宴会开始了。喝酒时,叶晓涵哭了。她说:“自从父母去世后,她从来没有吃过一顿这么好的饭菜。三年来,是石敢叔叔每月按时给她寄钱,学校放假了,她要来见一见这位让她刻骨铭心,永生难忘的恩人。”叶晓涵说到这,“扑通”给石敢跪下了。石敢慌了,他不知所措,急忙把叶晓涵扶了起来。

酒桌上,大家纷纷起来向石敢敬酒。石敢不会喝酒,只能以茶代酒。老马更加欣赏石敢了,一劲夸“现在的年轻人不喝酒的很少”。

“来,石敢,今儿个大家高兴,别扫了大家的兴,干爹我也特高兴,咱共同喝一口,为有你这样的干儿子,我骄傲,干杯!”老马举起杯一饮而尽,他今天太高兴了。

“干爹,我真的不能喝酒,其实我也不是不会喝,而是前几年喝酒惹了一场大祸,现在想起来后悔不及。所以,我决心,坚决戒了。”石敢说啥也不喝,老马没有勉强他,就说:“石敢,干爹佩服你,有毅力,有志气,你受点教训就能把酒戒掉,将来一定能成大事,一定能发大财。你心地善良,善有善报。”老马一劲夸赞石敢,把石敢夸得不知所措。

酒喝完了,老马执意要叫叶晓涵到他家里住。石敢也没让叶晓涵到他那儿去住,因他租的房子太小,仅十多平米。

叶晓涵在老马的盛情挽留下,决定在老马家小住。老马家因为来了个特殊身份的小客人,早市的商贩们一有空就往老马家跑,送一些可口的蔬菜和食品。老马也不好拒绝,因为商贩们的理由很充分,是给晓涵吃的,好像与老马没什么关系?老马也没法拒绝。嗬,一时间,门庭若市,老马家热闹起来,尤其是早市散后,更是应接不暇,每天都有送菜,送肉,送鱼的……

几天以后,叶晓涵要走了,老马和老伴有点恋恋不舍,叶晓涵也泪眼汪汪。石敢给她买好了火车票,老马老伴领她到服装店挑了两套衣服。老马和老伴准备送叶晓涵去火车站。叶晓涵刚刚走出不远,突然,她扑进老马老伴的怀里,哭泣着叫一声——“奶奶!”

“孩子,你这是咋啦?”老马老伴止不住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上的沟沟岔岔淌了下来。

“奶奶,您就是我的亲奶奶,我舍不得您!”叶晓涵耸动着双肩,小鸟依人般依偎在老马老伴的怀里。

“孩子,以后你就是我的亲孙女,放寒假就回来,这里就是你的家。”老马老伴的声音里充满了怜爱和眷恋,她舍不得叶晓涵的离去是发自肺腑的,是几天的相处所产生的恋情。

到火车站了,叶晓涵和老马老伴难舍难分,洒泪而别。老马的心里酸酸的,泪水在眼眶了转悠,他没让它掉出来,因为男儿有泪不轻弹吗。石敢也急忙急促地赶到了火车站,他的心情很不好,闷闷不乐,可能是舍不得叶晓涵的离去吧!老马此时此刻更能理解石敢的心情。

老马千方百计的打听到石敢的生日。一年了,作为干爹的他,总是想为干儿子做点啥。思来想去,他想为石敢过个别开生面意义深刻的生日。为这事他可费了不少脑筋,他和老帮子、大眼灵、秃和尚,老犟驴核计了好几次,决定在家里为他过生日,由老犟驴主灶。他和老伴仔细商量了一遍,决定先不告诉石敢,给他一个惊喜。

傍晚,以老马为首的几个老头作起了“妖”。因为是给年轻人过生日,所以,要按年轻人的过法,把生日搞浪漫点。老马把屋里所有的灯都闭了,桌子上点蜡烛,按年轻人的话说叫烛光生日。石敢如约来到了老马家,一进屋,他惊呆了,桌上摆了个大大的蛋糕,四周插满了蜡烛。他懵懵懂懂地问:“干爹,今天是谁的生日?”他觉得尴尬、突然,自己没有准备,也没有人告诉他今天到底是干爹还是干妈的生日?他开始翻兜,要往外掏钱。

“石敢,你干啥?”老马问。

“干爹,我……我不知今天是二老哪一位的生日,都怪我这当儿子的心太粗!”石敢感到愧疚,惭愧,心里很不得劲。

哈……屋里所有的人都笑了起来。

石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

老马把蛋糕上的蜡烛点着,对石敢说:“来吧,石敢,许个愿吧!”

“我……?”石敢更加惊讶了。

“对,是你,孩子,今天是你的生日!”老马满脸堆笑,所有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可爱的笑容。

石敢瞅瞅大家,他呆呆的,傻傻的,憨憨的,愣怔了半天。虽然屋里点的是蜡烛,光亮昏暗,但大家也能清楚地看到石敢满脸都已淌满了晶莹的泪花。

“孩子,你怎么哭了?”石敢是激动了,老马心知肚明。

“干爹干妈,我从小到大没过过生日。今天,各位叔叔大爷和干爹干妈给我过生日,我感到太幸福了,我激动,我感谢,我荣幸……”石敢的话音还没落,门铃响了,石敢一激灵,下意识地说了一声,“谁来了?”他脸上的肌肉由于过度的紧张,显得有些抽搐,这一细微的表情变化由于屋里的烛光暗淡,谁也没看出来。

“老婆子,快去开门,是儿子回来了。”老马异常兴奋。然后又对石敢说:“是你哥,我今天给他打了个电话,让他也回来为你过生日,你们哥俩也认识一下,咱们今天好好庆祝一下!”

石敢这才放下心来,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干爹干妈,让您二老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我真的过意不去呀!”

“看你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这么说就扯远了,我们这当干爹干妈的给干儿子过个生日是理所当然的,不用感谢了,也别过意不去。”老马非常高兴。

老马老伴把门打开,果然是儿子回来了,他的怀里抱着一大抱鲜花,一进门就说:“爹,妈,我回来了。”

“孩子和媳妇咋没回来呢?”老马和老伴齐声问。

“孩子准备中考,在家复习,他妈得在家陪着。”老马儿子瞅瞅屋里所有的人,然后,他把鲜花递给石敢,“你就是石敢兄弟吧?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大哥,让你破费了!”石敢接过鲜花,礼貌地说。

“谢什么,应该的。”说话功夫,老马儿子仔细打量了石敢一番,把石敢瞅得低下了头,很腼腆。

“老弟,早就听爸爸说了,怎奈我太忙,总也见不着面,今天凑一块了,又是你的生日,咱们好好喝两盅。”老马儿子觉得石敢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好了,人齐了,上菜吧!”老马对老伴说。老帮子和大眼灵立刻把屋里的灯都打着了。顿时,屋里亮如白昼。石敢张罗着要到厨房帮老马老伴端菜,让老马给制止了。

“你坐的,今天你是寿星,让你哥哥去。”老马儿子急忙起身到厨房帮妈妈端菜去了。

在一片热闹,喜庆的气氛中,石敢的生日过完了,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走了。

人们都走了,老马还余兴未消,沉浸在喜庆欢乐之中。老马的儿子也没有走,他好像有什么心思,在屋里来回踱步。

“你不回家来回走什么?”老马问,他觉得儿子好像有什么心思,以为是和儿媳妇吵架了?就又问,“看你闷闷不乐的样子,和媳妇干仗了?”

“干什么仗!”儿子说。

“那你干什么还不回去?”老马觉察出儿子有什么心思。

“爹,我看你这个干儿子咋这么面熟呢?”儿子终于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胡说八道,人家是关里人,你咋能熟悉呢?要说熟悉,那也是缘分的事。”老马白楞儿子一眼,心里不太耐烦。

“真的,我说的是真的,你是在哪儿认识的?”儿子刨根问底。

“在早市认识的,这孩子可仁义了,心眼好,人老实,乐于帮助人。你知道吗,他还供一个孤儿念书呢,这可是常人做不到的。”提起石敢,老马有说不完的话,他总是赞不绝口,滔滔不绝。说到高兴的时候,眉飞色舞,吐沫星子四溅。因为他为石敢骄傲,为这个干儿子自豪!他绝不容许任何人用恶毒的语言诽谤石敢,他把石敢看成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玉,谁也不准往上面泼一点污渍。

“爹,我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你要小心了,别引狼入室,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儿子疑虑重重地叮嘱老马。

“放心吧,你老爹是火眼金睛,绝不会走眼的,别老疑神疑鬼的,像那个寓言故事里的丢斧子的人似的,斧子丢了,他看谁都像是偷斧子的人,斧子找到了,谁也不像丢斧子的人了。草木皆兵,怀疑一切。”老马对儿子的无端怀疑显然十分不满。儿子也确定不下来到底在哪儿见过石敢,不敢深说。他太了解父亲的脾气了,他要是认为好的人,放个屁都是香的。他要是看不上的人,你就是长成了花,他也会说是狗屎。他性格古怪,看事偏见,固执。他要认准去干的事,十头老牛都拉不回来。

儿子走了以后,老马感到很生气,在屋里发脾气。老伴知道儿子惹了他,就劝他说:“老头,我和你说,你犯不上为干儿子和自己的亲儿子生气。如果儿子说错了就拉倒,如果咱儿子要说对了呢,你不冤枉了咱儿子了吗?”

“冤枉,冤枉,冤枉个屁,石敢这孩子除了没有工作,一个卖鱼的,剩下哪一点不比咱儿子强?我看哪,他纯粹是狗眼看人,势利小人!听说人家石敢是卖鱼的,就瞅不起人家,背后说人家的坏话。本来挺高兴,真扫兴。”老马怒气冲冲,对儿子非常不满。

正在老马和老伴发牢骚的时候,电话铃响了,老马拿起电话,一听是儿子的声音,立刻把电话撂了。

“你咋把电话撂了呢?”老伴问。

“接什么接,是咱儿子打来的,又是弄那些听风就是雨,无中生有的话,我烦!”老马气还没消,老伴没吱声。这时,电话铃声又响起,老伴拿起电话,里面儿子的声音很急:“妈,让我爸接电话,我有要紧的事和他说。”儿子让老马接电话。老伴急忙摆手,让老马接电话。可老马犯了倔,说啥也不接。无奈,老伴只得对儿子说:“你爹不接,有啥话能不能和妈妈说,非得让那个老犟种接电话?老马老伴显然是对儿子有了成见,话里有些不满。”儿子在电话里听出了妈妈的弦外之音,赶忙解释说:“妈,你别误会,我可没那个意思,我是说石敢我好像在哪见过,我决非瞎说,我爹非和我犟,还急眼了。我回来就在网上查了,这回得让我爹心服口服,看看这事咋办?”

“快说说,石敢是什么来头?”老马老伴着了急。

“这个石敢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他不叫石敢,真名叫石玉成,是公安部网上通缉的A级要犯。”

“什么事,这个级那个级的?”

“他一次杀了两个人,属于抢劫杀人,杀完人后潜逃三年了。”电话里,儿子的声音很急。

“哎呀,这可不得了,原来这小子还这么狠呢!”老马老伴吓得情不自禁地叫了起来。

“什么事,大惊小怪的?”老马听见老伴惊讶的叫声,就过来问。老伴把电话给了老马,说:“你听听吧,你干儿子是个杀人犯!”

“什么,不可能。”老马根本就不信,他接过电话,儿子和他把网上通缉的事学了一遍,未了,儿子叫他去看一看电脑。

老马撂下电话,他将信将疑,边穿衣服边自言自语:“长相一样的人有的是,绝不可能。”

“你干啥去?”老伴问。

“上儿子家看电脑去,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要亲眼看见才能相信。”老马边说边出了门。

老马在儿子家看完了电脑,顿时目瞪口呆!他吃惊,他害怕,他做梦也想不到石敢这个心地善良、憨厚老实的人竟然是个心狠手辣的杀人犯。他捶胸顿足,为自己有一双浑浊的眼睛而痛心。他觉得血压增高,大脑一片空白。他一屁股坐到地上,儿子把他扶上了沙发他都浑然不觉。他的嘴里反复地说:“不可能,不可能,多好的,多老实的一个孩子呀!”

“爹,得面对现实,这一切都是真的!”儿子理解父亲,但他这回理直气壮了。

“怎么办,怎么办?”老马没了主意。

“报警,赶快报警,不能让他跑了。”儿子提醒他。老马摇摇头,我先劝他自首,给他一次机会,他若执迷不悟,再报警不迟。

只一天,老马的火可就上大了。近一年来,他和石敢的感情不是父子,胜似父子。他说什么也无法把石敢和那个凶残无比的杀人凶手相比。他认为是不是网络上搞错了?……第二天一大早,老马又和往常一样,早早就拎个马扎去了早市。头天晚上电脑上的通缉令一直在他的脑海里萦绕,让他摆脱不了。他一宿没睡,脑袋里全是那个杀人犯和老实巴交的石敢。早晨起来,他的眼睛红红的,充满了血丝。他彻夜难眠的是怎么也不相信石敢会是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犯。他不敢去想,他多么想电脑里那个通缉犯不是石敢,而是另有其人。想想石敢那对叶晓涵的关心和慷慨捐助……他的心酸了,碎了,他有意的走到石敢的鱼摊前,怎么看石敢也不像是杀人犯,甚至连个坏人也不像。他怔怔地瞅着石敢,瞅得石敢心里发毛。

“干爹,拿条鱼回去做水煮鱼吃吧。”石敢知道老马爱吃水煮鱼,就抓了一条四斤多沉的鲤鱼,准备要杀。看见石敢手里拿的刀,老马的心一下子缩得紧紧的,他连忙不自觉的往后退,边退边说:“不……不……我不能要你的鱼!”老马说话结巴起来。这一异常的反映,石敢都看在眼里,他不容分说,把这条活蹦乱跳的鲤鱼杀了,收拾得干干净净的送过来。老马说啥也不要,他仿佛看见石敢杀的不是鱼,而是人,是一个鲜活的人,一个无辜的人。石敢觉察出老马的表现有些异常,试探着问:“干爹,你平时不是最爱吃水煮鱼吗?今天怎么了?”

“我今天胃不好,怕辣腥的,改日吧!”老马也觉出了自己的失态,就极力掩饰。这一早晨,老马始终心不在焉,心神不定,闷闷不乐。老帮子问:“老马,你今天早晨怎么始终像有心思一样的不高兴呢?”

“是吗?我咋没感觉呢?”老马极力稳定情绪。

“怎么,昨天晚上没喝好?”大眼灵问。

“喝得太好了,高兴,太高兴了就郁闷了。”老马实在没有心思在早市和大伙侃大山了。

“是我的菜没做好?”老犟驴问。

“好,太好了,不亚于酒店的厨师,吃多了,早晨起来胃疼,年岁大了,消化系统不行了。”老马尽量把话扯到别处去。他假装胃疼,就早早拎着马扎回家了。老帮子、大眼灵、秃和尚老犟驴四个人面面相觑,谁也猜不透老马的心思。

老马回到家就急忙给儿子打电话,他告诉儿子,先不要报警,他要劝石敢自首,这样的话,石敢或许还有条活路。打完电话,他又急忙去了早市,他要和石敢摊牌,他要劝石敢去公安局自首。等他回到早市的时候,发现石敢早已收完摊走了。

“咦,石敢呢?”老马问大眼灵。

“收摊走了。”大眼灵说。

还没到点,他今天咋走这么早呢?老马预感到石敢已经觉察出什么了。犯罪分子是最敏感的,石敢似乎看出了点破绽。想到这,老马立刻给儿子打了个电话。儿子在电话里告诉他,已经报警了。老马的心里“咯噔”一下,像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啥滋味。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隐隐觉得对不起石敢,他仿佛看到石敢被带上手铐,押上了囚车,他又仿佛看到法警把石敢押赴刑场,一声枪响,一个年轻的生命驾鹤西去了!

老马闷闷不乐地回到了家里。一进门,老伴就问:“你刚才看见石敢了吗?”老马摇摇头。

“那怎么办呀,电脑上都通知了。”老伴也着了急。

“什么通知,那叫通缉!”老马没好气地纠正老伴的话。

“那咋办,他也不能老躲的呀,躲过了初一,躲得了十五吗?”老马老伴替石敢担心。继而,她又恨恨地说:“这孩子也是,他怎么就下得了手呢,两个大活人他都敢杀呀,就是小猫小狗,杀的时候也得寻思寻思呀!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现在说那些话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找到他,劝他去自首。”老马听烦了老伴的唠叨。可老伴是个碎嘴子,她可不管你爱听不爱听,继续她已打开,无法关闭的话匣子:“你说这小子的手咋那么狠呢,看他的心眼也不应该是那种人呀,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别的咱不说,就拿他对晓涵的事吧,那心眼好使得像菩萨!”

“噢!我想起来了,他为什么对晓涵那么好?对呀,网上说,他杀的准是叶晓涵的父母。后来,他良心发现,就开始捐助晓涵念书了。这么说,这小子的良心还没完全泯灭。”

中午,老马老伴见老马很上火,她煮了点面条,做了老马最喜欢吃的炸酱面。老两口刚要吃饭,有人敲门,老伴赶紧去开门。进来的是石敢。老马老伴吓了一跳,心紧张得快要跳出来了。哆哆嗦嗦的问:“怎么是你?”

“干妈,怎么,挺意外吗?”石敢笑了,很不自然,话里有话。老马老伴听石敢一问和他那很不自然地笑,顿时觉得脊梁发凉,浑身有一股阴森森的寒意。她急忙往别的地方打岔:“昨天晚上吃的咋样?”

“挺好,这不,我特意来感谢干爹干妈,顺便想向二老辞行来了。”

“辞行,你要走?”老马大吃一惊。

“是的,后天是我爹去世十周年,我回家给爹烧周年。”石敢说话很冷静,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你们关里的风俗和东北的就是不一样,东北死人烧三个周年,你们关里人还烧起没完了。显然,老马对石敢的话是不相信的。他在没话找话,拖延时间。

“那我马上就得走了,火车票我都买好了。”石敢说完话,拔腿就要走。

“等等,我找你有事。”一看石敢要走,老马脑袋里立刻反映出石敢要跑。不容多想,他脱口而出,“你走不了了。”

石敢一愣,脸色骤变,很难堪,瞅瞅老马,脸上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嘿……干爹,要和您干儿子撕破脸皮,大义灭亲吗?”

这时,老马倒显得比较镇静下来。他说:“石敢,正因为你是我的干儿子,我才让你去自首,这是你唯一的出路!”然后,又对老伴说:“你先过那屋,我单独和石敢谈谈。”

老马老伴瞅瞅老马,又瞅瞅石敢,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愿意离开老马一步。

“你倒去呀,没事的,不管咋说,他也是咱的干儿子。”老马催促老伴。老伴害怕老马和石敢争执起来,可老马非让她走。她担心石敢是个杀人的恶魔,她怕他翻脸无情,她怕老马吃亏,怕老马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不是年轻力壮的杀人犯的对手。她不放心,直到老马冲她急了眼,她才极不情愿的到另一个屋去了。此时此刻,她的心在忐忑,在发抖!她想起了儿子说的话,叫引狼入室。

老马老伴到另一个屋去了。此时此刻,就剩下老马和石敢了。老马把门关上,问石敢:“你想过没有?跑是跑不掉的,你现在必须自首,否则你是死定了。中国有句话,叫法网恢恢,疏而不漏。也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干爹,你说的是啥,我咋听不懂呢?”石敢这时却假装糊涂起来。

“好吧,那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孩子,我始终认为你是个好孩子。你为人诚实,忠厚老实,心地善良,乐于助人。我一直为有你这么个干儿子而引以为豪。可昨天晚上,我在网上看见了公安部对你的通缉,我才知道你是个畏罪潜逃的杀人犯!是你,杀害了叶晓涵的父母,你怎么下得去手?去自首吧,别执迷不悟了,自首兴许还有条活路。你如果不听我的劝,那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老马语重深长,话语里有对石敢的企盼和相劝,想用语言打动石敢。石敢的脸由红到白,又由白到红。等老马说完,他才又狡辩说:“干爹,你搞错了,我是石敢呀!”

“名字可以改,可容貌是改不了的。我看了你的照片,你不叫石敢,你叫石玉成!”老马一语揭穿,石敢不吱声了,他的脸色很难看,几乎扭曲了。

老马站起来,对石敢说:“走吧,和干爹自首去。”老马在前头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回头瞅瞅,石敢无动于衷。

“走哇,孩子,不能一错再错了。”老马站下等石敢。

老马老伴在另一个屋里把门打开一个缝,偷偷地观察动静,她担心极了。

石敢一动不动,他的脸色阴沉,像是满天的阴霾,非常难看。老马并没有察觉出石敢的表情变化。老伴透过门缝,看出了石敢的表情很可怕,眼睛红了,说话的语气变了。她害怕极了,她怕发生可怕的事情。石敢一动不动,一双眼睛露出了凶光,屋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样。老马老伴生怕生出事来,赶紧出来打圆场,冲老马说:“急啥,容孩子想一想。”

进屋去,这里没你的事。他今天就一条出路,别无选择。再不自首就来不及了,咱儿子已经报警了。老马冲老伴急了。老伴急忙进了屋。石敢听了老马的话,脸上凶相毕露,他把伪装立刻剥去,勃然大怒,再看不见过去那憨厚老实的面孔了。他恶狠狠地说:“干爹干妈,我必须走,我不能在这等死!”

老马急忙把门一关,往门口一站,挡住了石敢的去路。以命令的口吻说:“孩子,听话,你今天必须跟我走。话中软中有硬,柔中有刚。”

嘿嘿,石敢一声冷笑,然后从后腰“嗖——”的抽出一把雪亮的尖刀,说:“干爹,因为你是我的干爹,平时对我不薄,我不忍心伤害你,看来咱们的缘分已尽。好吧,既然你步步紧逼,休怪我不客气了,干爹,对不起了。”石敢撕破了脸皮,露出了一副穷凶极恶的嘴脸。看到石敢杀气十足的样子,老马老伴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又急忙把门推开,冲老马喊了起来:“老头子,快把门让开,让他走吧!”声音里充满了恐惧和对石敢的仇视。

“哼,走,没那么容易,除非你把我杀了。石敢,我最后再劝你一句,如果再不自首,一意孤行的话,别说我把你扭送到公安局,让你伏法。你能狠心把叶晓涵的父母都杀了,可见你是个铁石心肠,我还对你客气什么?”老马站在门口义正言辞,像个门神,石敢根本无法从这里出去。

“虽然我把叶晓涵的父母杀了,可我也在供叶晓涵念书呀!”石敢极力为自己辩解。

“放屁,你能代替得了叶晓涵的父母吗?”提到叶晓涵,老马对石敢更加憎恶!他大声对老伴说:“赶快给公安局打电话,让他们快点来人,到咱们家抓人。”

听说要打电话,石敢急了,他像一只刚从笼子里出来的困兽,手拿尖刀向老马刺去。只听老马嘿嘿一声冷笑,然后,不慌不忙的一侧身,躲过了石敢刺过来的尖刀。老马老伴见此情景吓得妈呀一声!她急忙跑过去打电话。她拿起电话,声音颤抖地问:“打多少号?”

老马心静如水,一字一板地说:“110。”

老马老伴刚要拨号,石敢立刻又奔老马老伴扑去。说时迟,那时快,老马腾空而起,飞起一脚,正踹石敢后腰。石敢站立不稳,一个跟头,“扑通”栽倒在地。老马迅速上前,一脚踩住石敢拿刀的手,讥讽又幽默地说:“小子,老头赢了!”

石敢还要挣扎,但老马就像一盘石磨一样压在了石敢的身上,使他动弹不得。他呼呼的喘着粗气,极力想把老马从他的身上翻下去,可老马却像泰山压顶一样,纹丝不动。过了一会儿,老马站了起来,说:“小子,你来地晚,还不曾了解老子。就你这样的人,别看你年轻,三五个还不是我的对手。你选择吧,我这也是看在咱爷俩的分上,给你两条道,一是算你自首,或许有出路;二是我把你扭送公安机关,那你就死定了!”老马的话音刚落,外面响起了警笛声。老马瞅瞅气喘吁吁的石敢,又问:“快选择吧,警察来了。本来我完全可以把你交给警察的,但我还是看在咱爷俩的情分上,算你自首吧!”

“我要自首,谢谢干爹!”石敢沮丧地低下了头,他知道反抗是没用的,他做梦也没想到,老马的武功这么高强,他服了。这时,有人敲门,老马示意老伴去开门。门开了,门外是儿子领了四个警察,其中一个警察问:“马大爷,罪犯是您抓到的?”

“不,是他自己来向我告别,然后,让我领他去自首的。”老马撒了谎。警察拿出手铐,给石敢铐上。当走到门口时,石敢突然转回身,“扑通”给老马跪下,声泪俱下的说:“干爹,我这么叫您还行吗?”

老马点点头。

“干爹,儿子求您点事?”

“你说。”老马别转脸,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眼泪在眼圈转悠。

“干爹,我这一进去就出不来了,晓涵那边我放心不下!”石敢恳求说。

老马赶紧把石敢扶起来,许诺说:“放心吧,我会以你的名义,供晓涵到大学毕业。”

“我还有件事。”石敢可怜巴巴地说。

“说吧,只要我能办到的。”老马还和从前一样,态度非常温和。

我杀叶晓涵父母的事您可千万别让她知道。

我明白了,给你在她的心目中留下个美好的形象,我答应你。老马心想,把人家父母杀了还要做好人,这不正是应了既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那句话了吗!但是,他还是答应了石敢的请求。

石敢被带走了,他是流着泪走的,是悔恨的泪。

望着石敢远去的背影,老马的心里像大海的波涛一样翻腾起来,他感到惆怅,彷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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