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葳
与香接触久的人描述说,香带来的愉悦不像与朋友把酒相聚的欢畅,更像有一朵莲花在内心绽放——静心,仿佛听到雪融化的声音。
众香之首,三教至宝,价超黄金,这些都的确是沉香,却不是沉香的全部,不成为爱香的惟一理由,甚至,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接触沉香圈子已有四五年,最有趣的与其说是香品本身,不如说是香与众生的互动。
有些人像供奉菩萨一样捧着沉香。谈起沉香,尊崇膜拜;焚香点香,屏气凝神,不敢越雷池一步;玩起香道,连从闻香杯抬起头时向左扭还是向右扭都设置了严格仪轨。但,他们的眼神中,没有快乐与享受。
有些人像投靠黑帮一样追随沉香。仗着“老大”沉香的江湖地位,自己声音也雄壮了好几个分贝,对其他香品鄙视、斥责,俨然此香一出,其他气息皆应避让,而理由,竟是文化与格调。但,他们的声调中,多有戾气与乖张。
还有些人,像谈恋爱一样与沉香相处。谈起沉香就像谈起恋慕的情人:来历,性格,各种美妙,各种体会,各种尝试。这样的相处,自由却不轻慢,珍爱却不矫情,从容地邀请沉香进入自己的生活,也把自己的心交托给沉香的世界。
智者沉香,试炼人心。
我们这个时代,暴富起来的资本总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沉香,似乎也正在沦为下一块肥田。然而回头看看近年艺术品市场的场场“战役”,在看似绵软的造物与文化面前,资本被卸力者也并不鲜见。
沉香是王者,不是霸主。棋楠的味道,五味归之于“辛”,闻过一次就终身难忘,许久,还在鼻腔中徘徊不散。它所营造出的气场,足以盖过周遭一切,就像当日头出来,群星自然遁形。王者气度,不怒自威,无需争竞、杀伐、掠夺。
但同时,它又很亲民,业内经常讨论的一个问题就是:多少钱能玩儿沉香。往高了说,上亿元也能烧个精光,还未必烧的都是真品;往低了说,一天只花两块钱,并不是就享受不到纯天然香材的舒适愉悦。说到底,沉香与钱关系不大,重点看你自己会不会玩儿。
抛却一切人为赋予的价值不谈,沉香本身就是朽木,却能遇伤生香、历劫成道。和其他许多文化艺术品一样,集天地之灵的沉香,在你我之前经历过太多太多人,在你我之后也还将经历太多太多人。以个体的渺小,妄图征服那样的博大,未免太过愚妄。
对待沉香,从钱切入,会得到钱,却得不到沉香那丰盛的美妙;从标榜文化切入,会得到名望,却得不到沉香那深藏的智慧;从药理切入,会得到养生,却也得不到沉香那精妙的宝藏。在沉香面前,先且放下自己的傲慢,谦卑下来,听听它告诉我们,除了自己那有限的浅薄之外,生命还有很多很多丰富的美好,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像。
沉香之道,在于融和与消解。它的气息并不浓烈,反而好像背景音乐一样,无声无息,无处不在。上等香品,大多会以沉香为调和剂;而香道玩儿到最上乘,也是沉香与自然界其他香气之间的融合。
大象无形,大音稀声,沉香之道,恰恰与中国自古的文化精神一脉相承,讲究低调奢华。对于21世纪的都市生活来说,沉香的“品”首先是“用”:外可净化环境,内可凝神静气。沉香的气息内敛而祥和,没有喧嚣与张扬,休息或工作时,屋里点上一支沉香,不经意间,心情会被它的气氛笼罩。
与香接触久的人描述说,香带来的愉悦不像与朋友把酒相聚的欢畅,更像有一朵莲花在内心绽放——静心,仿佛听到雪融化的声音。沉香并不需要被崇拜,而是需要被理解和体会;并不需要被仰视,而只需平和、真挚的相处,做世人灵性上的伙伴,一位谦卑的导师。
从这个角度来说,沉香确是大自然化腐朽为神奇的灵物。它会教你怎样做一个王者,怎样做一个雅士,怎样礼佛,怎样参禅,何谓伤,何谓爱,何谓谦卑,何谓陪伴—何谓去虚取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