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虎丘朱剑秋吟诗

庞小予

上期说到北寺塔比邻的名人馆，再说这北寺塔。北寺塔居苏州人民路北首，相传三国時代吴赤乌年问孙权为其母吴夫人所建报恩禅寺，至南朝梁代建起宝塔。历经朝代几度修葺，现76米高之浮屠，重檐复宇，耸然挺立，气势雄伟，乃姑苏诸塔之冠。笔者由北寺塔，想到了一则棋坛轶事。

解放初期，有一年6月份姑苏棋王张子范邀请了上海名家朱剑秋来苏州表演。朱剑秋棋风泼辣，杀法锋利，深受棋迷欢迎，观众如潮。表演相当成功，余暇，招待尊贵的客人游览虎丘。朱剑秋早知虎丘大名，兴致亦高，笑对张子范道：“虎丘是姑苏名胜，名气很大，苏东坡不是说过，到了苏州不游虎丘是一件憾事嘛。”张子范笑着点头。当時的交通工具不像而今的小车，那時苏州连公交车都没有，他们乘坐的是马车，当時的马车大概相当于现在的汽车，说不定还是奔驰、宝马一类的名车呢。他们出得高高城墙的姑苏阊门，水陆通衢彰现。但见滔滔大运河白浪滚滚，来往舟楫不绝于目，街市楼台商铺鳞次栉比，士农工商摩肩接踵，繁忙奔走吆喝，一派繁华景象。张子范笑问朱剑秋：“可识此地？”朱剑秋会心一笑道：“我幼時就拜读了《红楼梦》，这不就是其中的姑苏阊门城外、红尘之中一二等的风流繁华之地吗？”说得张子范颔首大笑。

马车迤逦西北方向而驶，朱剑秋对沿途的花木、林树、亭阁、村庄、水网颇为欣赏，连呼“风景如画”，上海市里看不到。“得得得得”的马蹄声止于山塘街的虎丘正山门，张子范购买了摊贩的時鲜果品枇杷，一路上山。在山巅巍巍的虎丘塔旁，就是望苏台，時凉风习习，他们就座品茗，尝食金灿灿的枇杷。朱剑秋笑对扬州名胜道：“原来苏州虎丘山也并不算高，几十米和我们扬州的平山堂差不多，平山堂名气好像没有虎丘这么大，但有唐代的鉴真和尚、宋朝的六一居士欧阳修。从我们扬州的瘦西湖到平山堂，有‘两岸花柳全依水，一路楼台直到山的诗句为证，同样可以用到虎丘嘛。”张子范含笑聆听，他请朱剑秋朝南眺望，亦介绍姑苏典故道：“那千米之遥，正回首朝我们看的一座大山叫狮子山，狮子山下埋葬的是春秋時期的吴王王僚，而我们身边虎丘塔下埋葬的是吴王阖闾，堂弟兄为了王位争夺，阖闾派出勇士专诸，用鱼藏剑刺死了王僚。冥冥中的王僚愤愤不平地回望阖闾，大有跃出狮子山一决胜负之慨！这就是苏州人民家喻户晓的‘狮子回头望虎丘。”

朱剑秋专注地听罢，点头而记。他们再眺望东南，苏州城历历在目。忽然，朱剑秋手指姑苏城北侧那座拔地而起的浮屠问张子范塔名。张子范答：“北寺塔。”朱剑秋顿時纳闷再问：“那里明明一座高塔，怎么‘不是塔？”原来扬州方言“不是”与“北寺”语音竟然相同。在下一次，朱剑秋与“华东第一剑”何顺安联袂访问苏州時，张子范陪同他们登临了北寺塔，此为后话，他時有机会当专题再书。

归程，江南的暮春，仍为鸟语花香，時细雨轻洒，却减却了车过的烟尘。张子范盛赞教过书的朱剑秋来信中道劲的书法，再请教有无诗句表达今日之感受。朱剑秋略微沉思，说借用一首古诗吧。遂轻轻念道：“细雨茸茸湿栋花，南风树树熟枇杷。徐行不记山深浅，一路莺啼送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