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尚德创业到重组看VC/PE的成败

无锡尚德的破产重组，引发了国内新闻界、学术界、政府的高度关注和广泛讨论。但其实破产重组的太阳能企业又何止无锡尚德一家！在国家发展新型能源产业的号召下，全国各地都以极快的速度纷纷上马太阳能企业，深怕自己落后。在次贷危机所导致的经济危机影响下，无锡尚德尚不能够生存下来，那么还有多少企业死于这场博弈之中。因为在当前中国经济发展的模式中，早已不是亚当·斯密那个时代“看不见的手”的市场微观竞争机制，而是“看不见的地方政府”之间的竞争，这种竞争结果：一是能够很快形成一定供给规模产业效应；二是这种“超越市场竞争”的力量造成了今天太阳能企业大批倒闭破产“哀鸿遍地”的景象。本文基于VC/PE对于尚德创业的投融资及其发展战略视角，来分析尚德资产重组成败的问题。

笔者认为以下几点因素共同铸成了今天尚德的命运。其一，在残酷的市场竞争中，企业重组、破产都是市场的自然法则，国内对于无锡尚德重组过于惊爆了。笔者2011年前往美国考察天使投资发展政策问题时，就得知当年奥巴马上任时专门考察过的美国最大的太阳能企业已于2010年10月破产了，美国人也没有如此惊爆。

其二，尚德本身科技创新模式问题。太阳能用的多晶硅必须达到6个9（即99.9999%）的纯度，才能够有15%的光伏转换率达到经济性使用太阳能，无锡尚德这么多年来并没有解决多晶硅纯度的技术问题（高纯度技术掌握在欧、美、日七家企业手中）。

其三，尚德发展的商业模式问题。大家看到的尚德是一个资产巨大的企业，除了冶炼技术和市场不在无锡之外，几乎什么都在这个企业里，而且制造太阳能需要大量高端自动化设备，这又增加了企业的制造成本。像尚德这样背着巨大资产做制造业，在今天世界经济一体化背景下显然是制造业者的大忌，目前发达国家都采用OEM模式实施制造。为什么尚德不采取OEM模式进行制造呢？

其四，市场可持续性问题。尚德的产品市场主要在欧美，美国最大的太阳能企业破产了，美国人把企业破产的原因归罪于中国，要对中国太阳能企业进行“双反”调查。中国太阳能企业在美国市场受阻的背景下，把生产能力输入到欧洲市场，而欧洲正处于长期债权危机之中，取消了使用太阳能消费的补贴，用量少了，但中国的产品反而增加了，使得欧洲本地太阳能企业难以为继。欧洲为了保护自己企业的生存，也启动了“双反”调查，市场骤然萎缩，制造出来的大量太阳能产品销向何处？

其五，当地政府过度支持或者“过服务”等支持方式错位问题以及全国各地政府之间无序竞争发展。在新能源市场趋势下以及国家大力发展新能源战略产业政策刺激下，当地政府加大力度支持，规模无适度扩张，全国各地又纷纷上马类似的产业低层次扩张，在价格每况愈下的情势下，引爆资产负债过高，银行无法支撑，只有通过重组方式，以保全银行资产的价值。上述五个方面的因素共同促成了无锡尚德重组的必然结果。

施正荣从澳大利亚回国创业，在上海没有得到资金支持，在其他地方同样没有得到资金支持，最后还是回到无锡得到了第一笔资金。之后尚德又于2005年在纽约证券交易所上市，创造了中国太阳能产业的先河，这些都是VC/PE投融资成功的结果。但如果当初尚德上市成功，VC/PE们能够帮助尚德进一步策划下一步的发展战略：首先解决多晶硅高纯度技术问题；其次解决尚德制造的OEM模式问题；第三解决市场单纯依赖海外问题。那么今天的尚德将是一个经得起技术创新、产品制造低成本化、市场经受挑战的企业。如果有了这样的VC/PE的增值服务，即使有国际市场变化、产品价格低、过度竞争产能过剩、商业模式等因素的直接影响，以及当地政府支持过头或者称之为“过服务”的问题，尚德还是能够撑得住的！

同时VC/PE们如果能够联合起来与政府合作，出台支持新能源产业发展方式，采取德国的模式——给安装太阳能的消费者们以补贴，而不是简单地追加资金给企业扩大生产规模，即使欧美市场萎缩了，中国太阳能消费市场还足以支撑，尚德也不会沦落到破产重组的境地。

如果VC/PE们促使尚德保持理性心态，在商业模式上采取适度扩张，成本和资产负债就会大大降低，完全能够做到“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船”。

如果无锡尚德在掘得第一桶金之后，能够及时完成科技创新、产品创新以及市场创新的组合创新发展战略，能够将低成本扩张商业模式贯彻在发展过程中，能够在政府追求GDP的前提下，将之与企业规模理性扩张有机结合起来，能够运用好资本市场以及将金融工具创新与企业发展成长阶段特性组合起来，无锡尚德一定是中国最有价值的太阳能企业。

太阳能作为一个新兴能源产业，有着巨大的市场空间。如果尚德在重组时VC/PE们能够组成财团，在这个关键时候促使掌握有大量尚德债权的银行能够缓释债权期限，同时再加大支持力度，或者握有大量资金的私募投资者们接受尚德债务，支持尚德突破多晶硅纯度冶炼技术，修正尚德的商业模式，同时倒逼国家出台采购引导政策并和有关电力部门尽快实施智能电网改造，把太阳能产生的电能纳入到电网上，这样或许再过三到五年，随着经济复苏市场重起时或者本国市场大规模启动时，尚德可完成再生并将变得真正强大。

反观日本、德国银行与企业的交叉持股紧密关系，在危机时刻往往是银行大伸援助之手，帮助企业渡过难关，一旦难关渡过了便是企业与银行共同盈利之时。这些年来批评日本、德国银行与企业关系的观点在我国流传，而这次次贷危机显示出了银行与实体企业保持紧密关系的重要性，恰恰是日本和德国这种金融可持续支持实业发展的内在机制，创造了两国实体经济的辉煌成就。

中国的经济发展已经形成了一种超越现代经济范畴的经济行为，即政府与市场共同作用，从一个产业萌发到形成的速度极其快捷，这让很多发达国家感到惧怕。这种景象看似轰轰烈烈，却往往伴随着低层次扩张以及依靠地方政府政策才能够活着的竞争格局，中国的很多企业离开了当地就不知道如何管理、经营、发展企业了。这种现象在中国的高科技产业园区比比皆是，以信息产业为例，几乎所有的园区都发展信息产业，欠缺发展所需要的要素禀赋地方政府就以极其优惠的政策拉企业进入；发展软件业也是如此，没有一个园区敢于落后都纷纷提出发展规划；搞创意产业同样如此，各个园区都在建设创意工厂……这种基于政府旨意发展科技产业园区几乎是同质化的，结果是：上海张江科技园要成为中国的硅谷，北京中关村要成为中国的硅谷，武汉要成为中国的硅谷，杭州要成为中国的硅谷，深圳要成为中国的硅谷等等，残酷的现实却是至今没有一家科技园成为了硅谷。

解开这个“死扣”的改革方案，需要政府能够正确定位，同时发挥VC/PE资本的作用，政府借助VC/PE的力量理性发展科技创新型企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