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志勇
摘要:我国武术拥有悠久历史,门派众多,招数繁多,形成了丰富而又独特的武术文化。丰富的武术文化资源,不仅为武侠小说的创作奠定了基础,而且为武侠小说家开辟了无限广阔的想象空间。武侠小说家不断开创属于自己的武功招数,形成鲜明的风格,赋予了武侠小说丰富的审美价值和意蕴。
关键词:武侠 文化渊源 审美意蕴
我国武侠小说属于最具民族色彩的小说类型,不仅是由于武侠小说承袭了许多传统文化,包括礼仪、民风、民俗以及思想文化等,还因为它具有武功描写的特色。“武”和“侠”是武侠小说的两大核心要素,缺一不可。武侠孕育于我国丰富的传统文化土壤中,在武侠小说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武侠小说中有关武功的描写不仅承传了我国武学文化渊源,而且杂糅了文学审美意蕴,有着非常高的美学价值。
一、武侠小说的文化渊源
(一)武侠小说文化渊源之儒家
儒家思想对武侠文化的思想体系产生了深远影响。儒家提倡积极入世,为了治世安民,不计个人得失,不问荣辱贫富,不懈努力,百折不挠。从“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到“杀身以成仁,正是这种治世安民的执着和坚定的完美诠释。儒家将“道”置于“势”之上,不主张“枉道以从势”。基于此种思想,孟子主张“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浩然正气。可以说,儒家的这种人格感召是我国侠之风范形成的一大重要因素。《孟子·公孙丑上》中有这样一段描述:“北宫黝之养勇也:不肤挠,不目逃,思以一豪挫于人,若挞之于市朝;不受于褐宽博,亦不受于万乘之君;视刺万乘之君,若刺褐夫;无严诸侯,恶声至,必反之。”这是对勇气的一段论述,和后世的侠之风范非常相似。首先,不为肌肤之痛而动,不为生死而摇。其次,有自己的原则。小民匹夫和一国之君都不能收买其心。再次,大无畏之精神。刺杀君主和斩杀普通人并无一二。最后,有仇必报。不管对方贫富贵贱,一旦结仇,睚眦必报。这种人格特征,基本上是后世侠者的必备品质。可以说,儒家对侠之风范的最终形成有着重要影响,比如武侠的赤胆忠心、光明正大、侠肝义胆和济世安民等思想观念。
(二)武侠小说文化之墨家
墨家在侠的人生理想和行为方式方面有着较深影响。在战国时代,大多数人眼中的墨和侠非常相似,以至于经常被混为一谈。事实上,当时的两者有着很大的区别:墨家是一个思想学派,侠是一种个人行为;墨家是一个团体组织,而侠是个人英雄;墨家内部有着严明的组织纪律,而侠则无拘无束,松散自由。但是,两者又有很多相似之处,主要体现在两者的文化形式和行为方式方面。在行为方式上,两者都是以武立世。墨家之所以能够践行拯救弱国于危难之中,很大程度上离不开本身高强武艺和完美防御策略。而侠士能够扶危济贫、行侠仗义的前提也是具有过硬本领。另外,在侠士当中,有游行侠也有团体之侠。而后者的组织形式与墨家非常相似。墨家和侠士之间在思想观念上也存在密切联系。一方面,作为弱势群体的代表,墨家非常强调“力”和“强”的思想,这其中就包含着以自身之力去改造社会的内容,此点恰与侠士以武立世行侠的思想相吻合。另一方面,墨家主张“兼爱”,包含平等待人和消除暴力的内容。墨家的“兼爱”属于无差等之大爱,倡导“强者不劫弱,贵者不傲贱,多诈者不欺愚”,所以在乱世之时,墨家弟子能够为实现兼爱社会而不懈奋斗,前赴后继。由此,我们不难看出墨家和侠者在扶危济贫、同情弱小和渴望平等思想方面的内在联系。
(三)武侠小说文化渊源之道家
西汉时期,出现了许多道家和侠者相结合的记载。在《史记·留侯世家》中就记载张良“居下邳,为任侠”,西汉初年之前,他至少有20年的行侠经历。而行侠之初便得到了道教仙家黄石公的指教。可以说,张良是道家之侠的先辈。魏晋时期,随着墨学式微,产生了墨侠和方士结合的墨侠道三位一体现象。一方面,道家思想和侠者风范有着暗合之处。道家无为,顺其自然的原则和侠者率性而为、蔑视礼法的性格有着内在共通。道家非体制思想和侠者敢于挑战权威,浪迹江湖的行为相吻合。另一方面,道家武功和武侠中的“武”有着密切联系。在传统武术中,通常视少林为外家正宗,视武当为内家正宗,视峨眉为女家正宗。而三派之中,武当乃纯粹道家宗派。而在武侠小说中,以武当为代表的道家武功,已经成为了不可获取的武侠组成部分。并且道家的一些哲学思想也被融入“武”之中,由此,道家对武侠文化的影响可见一斑。
二、武侠小说文化的审美意蕴
我国武术拥有悠久历史,门派众多,招数繁多,形成了丰富而又独特的武术文化。丰富的武术文化资源,不仅为武侠小说的创作奠定了基础,而且为武侠小说家开辟了无限广阔的想象空间。由此便产生了武侠小说中现实和想象结合的武功。可以说,武侠小说中有关武功的描写源于现实,又高于现实,是武侠小说家结合传统武术文化,加之自己想象,进行文学处理后的产物。武侠小说的艺术魅力,很大程度上源于对武功的精彩描写,所以武侠小说家总要费尽心思开创属于自己的武功招式,形成自身独特风格,赋予武侠小说丰富的审美意蕴和价值,进入较高美学境界。
由武术到武功,并非简单的名词置换,而是包涵着丰富的文化意义。武功由武和功构成。武通常指外在的攻守招式,而功是指侠者的内在功力。在武侠小说中,武功是侠者行侠仗义的基本,也是立足于世的关键,而武功的高强与否主要取决于内功。内功是人体内在之气,一旦养成,便循身而走,打通任督二脉,使身体变得轻如燕,坚如石。在武侠小说中,内功的至高境界便是“罡气”。一旦练成“罡气”,防身时,可刀枪不入,迎敌时,可杀人无形。因此在武侠小说中,内功高手可以不用兵器,赤手打遍天下。这种神乎其神的内功描写,并不是空穴来风,其现实依据就是我们所讲的“气功”,只不过在武侠小说中,通过作家的想象和夸张被神化了。内功是一切外在武功招数的基础,只有在内功配合之下才能达到招式最大威力。武功平庸者,一般并非招式不精,而是内功不够,内功深厚者,即使不精于招式,也能夠防身御敌,立于不败。比如《侠客行》中的“狗杂种”和《天龙八部》中的段誉,都是机缘之下练成无上内功而不精于外在招式的绝世高手。相反,内功也要借助外在招式才能达到最大威力。武和功相辅相成,互为表里。因为内功属于一股气,是抽象的,所以武侠小说中的武功描写仍然以外在的武术招式描写为主。也正是因此,作家才有了一展武侠才能的空间,于是在各类武侠小说中就出现了各式各样、风格百变和色彩各样的武功描写,进而赋予了武侠文学魅力和审美意蕴。
现当代武侠小说家,当属金庸、梁羽生和古龙的成就最高,影响最广,而他们笔下的武功,也因个人差异而各有千秋,代表着当今武侠小说中风格不同的武功描写和审美意蕴。
梁羽生的武功描写,最突出特点是诗意化,化武為舞。因为梁羽生自小饱读诗书,在传统诗词和历史方面具有很深造诣,算得上是一位学者型作家。武功具有浓厚的暴力色彩,具有残酷性、血腥味,但是在梁羽生看来,作为文学作品的武侠小说就是要为读者呈现出文学之美,所以,他的武功描写尤其是对打斗场面的描写,通常是“武戏文唱”,“化武为舞”。这种风格的描写,如今已不再是梁羽生专利,而是发展成为新派武侠小说的一种既定模式。武功的诗意化描写,使文学之美掩盖了武侠的暴力,让读者享受着武功的刺激和文学的美。
金庸的武功描写,最突出特点是借武谈禅。以禅宗观点来讲,道家的“自然,佛家的“无相”都是有形之外的永恒存在。但武功的至高境界是什么?那就是“无招”。要想进入这一至高境界,就必须要经历无招——有招——无招的过程。“凡有所相,皆为虚妄,法尚应舍,何况非法。”有招就是有相,有相便有破绽,有破绽就必败。无招就是无相,没有破绽,而没有破绽的武功便可立于不败。金庸在武功描写方面的贡献,就是他将武功描写和传统文化精神相结合,创造了集人生、哲学和艺术为一体的武功境界,神秘又不失深邃,雅俗共赏,赢得了读者的普遍认可和喜爱。
古龙的武功描写,突破了传统武功描写的束缚,形成了独树一帜的以武写意风格。在其创作初期,武功描写受金庸影响较大,而到了后期,他将武分为武功和武道两个层面,并以武道的描写为主,以全新面貌对传统观念进行颠覆,开以武写意的武功描写之先河。这一点,我们在其《浣花洗剑录》中便可看到。他通过紫衣侯对师兄剑法的赞叹,阐述了剑术的至高境界就是将原有剑法悉数忘记,将心神贯于剑中,了悟剑意,达到人剑合一,以意御剑,剑随心动。剑法绝不拘泥于外在固有形式,只有如此方可得到剑法之精魂。古龙避开传统武功描写在招式和细节上的刻画,只描写打斗场面氛围和最终结果,着眼于外在环境、心理变化、心智实力方面的渲染和描写,不仅有效避免了落入传统描写的俗套窠臼,而且能够腾出手来对人性情感进行挖掘,赋予打斗场面以文学意象之美。
无论是梁羽生的“化武为舞”,还是金庸的“借武说禅”,亦或是古龙的“以武写意”,都体现了当下武侠文化的渊源和审美意蕴,同时也代表了当今武功描写的不同风格和最高水平,充分体现了武侠文化的文学审美价值和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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