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欢
摘 要 本文由诗歌文本的分析提出对乌青“先锋诗人”称号的质疑,先锋诗歌要有时间上的先觉性和独创性,不是不顾内容而一味在手法和形式上进行语言实验,“先锋”在本质上是流动的概念。而梨花体、羊羔体、废话诗等通过“炒作”的方式进入公众视野和学术批评圈,反映了群众缺乏阅读,将纯文学边缘化的现状。
关键词 先锋 炒作 边缘化
2012年3月,诗人乌青以“白云真白啊,很白,非常白。”这样近乎于废话的诗歌走红于网络,他的诗被网友称为“废话诗”,是继“梨花体”、“羊羔体”之后新的诗坛焦点,而乌青本人也被冠以先锋诗人的名号。著名诗人,文化评论家何三坡将乌青和杨黎并入“橡皮诗派”,定位为当下汉语界二十家先锋诗派之一。
何为先锋诗歌?纵观“他们”、“活塞”、“物主义”等所谓的先锋诗歌流派,具有普泛化的特点是都具有反叛的、蛮荒的、冲动的、狂飙突进的形态,抛弃了旧时代的经典规范,不再使用艰深晦涩的语言和意象,但绝不直白浅露。但是至今仍旧没有获得一致公认的对“先锋诗派”的确切定义,关于先锋诗人和先锋诗派的特征定位在模糊的表述下显得暧昧不清。如果把1980年代以后具有创新性和实验性的诗歌作品统称为“先锋作品”,势必会使“先锋”一词失去本质上的内涵,因为真正的先锋诗歌必须打破创新和传统之间的链条,与传统产生二元对立的姿态。因而,先锋不是万能标签,在对一个诗人冠以先锋诗人的名号之前,应该加以甄别。
乌青的《此诗献给贾岛》仿照了贾岛的《寻隐者不遇》,全文为:“朋友发短信问我在哪里/我说我在路上/在哪里的路上/我不知道我说/我正搭车经过一个小县城/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县。”“朋友发短信问我在哪里”和“松下问童子”相对应,“我说我在路上”和“言师采药去”相对应,“我正搭车经过一个小县城”和“只在此山中”相对应,“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县”和“云深不知处”相对应。虽然在内容和形式上和贾岛的《寻隐者不遇》有一定的相似性,但只是空有其表而没有灵魂,已然丧失了诗歌的蕴藉和诗意的回味,近似于一个身边的朋友用日常的大白话讲述一个刚刚发生的事。全诗没有一个意象,也没有艰深难懂的语言组织形式,极其直白和浅露。
这种对经典作品的现代汉语“翻译”事实上是对传统诗意的消解,是对古诗进行“戏仿”的后现代创作手法。虽然解构了传统古诗,但不能说乌青的诗就不是诗歌,只能说他的诗是众多诗歌形式中的一种,但我认为不能将这种形式的诗歌定义为先锋诗歌,原因有以下几点:
首先,先锋是重在“先”字的冒险,具有实验性和先验性,“先”字更多的是一个时间的概念,必须具有草创性才能自成一派。在乌青的“废话诗”之前,已经出现了较多类似的诗作,乌青只是在此基础上将诗意继续剔除,将意象简化甚至忽略,将内容更多地转向形而下的日常琐事。
解构主义的当代著名诗人伊沙的诗歌创作以解构书面语,解构象征和意象著称,他的大型长诗《唐》有三百多个小节,诗中的意境和情景全部来自唐诗三百首,而且其中的几乎每一节,每一行的情景和意境都是从唐诗中引申出来、再生出来的,如第90小节对张九龄《望月怀远》衍生书写:“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夜那边情人 /抑或有情人 /吹灭蜡烛 /只为抚爱月光 /双臂揽不住 /月光的浩大呵 /流泻在一个 /佳期的梦里。”而《望月怀远》的原文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将其和乌青的《此诗献给贾岛》相比较,发现都是对古诗的类似于流水账的现代汉语“翻译”,各句之间没有结构和技术上的连带,也没有深意。这种翻译消解了诗意,二者对古诗进行“戏仿”的创作方式如出一辙。由此可见,乌青的诗并没有先觉的独创性和实验性,在题材和手法等方面都有大量的诗作与之类似。没有体现“先”字在时间上的草创性。
其次,乌青的《假如你真的要给我钱》引起广泛争议,“我的银行账号如下:招商银行/6225讇讇讇?4/郑功宇/建设银行/4367讇讇讇?3/郑功宇/工商银行/6222讇讇讇?0/郑功宇/……”他把一连串的银行账户组成一首诗,除了银行名称和数字,再无其他内容,是在手法和形式上对诗意的解构。但不顾内容一味在手法和形式上进行语言实验,完全消解了诗意,不能称为先锋。先锋派要作出某种先觉性的创新,最终也是表达上的需要,不是为了形式上的创新而创新。
所以,乌青的诗没有在时间上的先觉性和独创性,不顾内容而一味在手法和形式上进行语言实验,完全消解了诗意,也不能称为先锋。乌青的“废话诗”只是继种种诗歌热点之后,在网络上引起热议的一个新热点,甚至发展成为文化热点和带有娱乐性质的一个群众性的围观。对此,乌青也有自己的冷静思考,他的《我给我妈打电话告诉她》写道:“最近我在网上火了,是吗?我妈不会上网,真的吗?真的,我亲爱的妈妈,这次我绝对没有骗你,我妈听了很高兴,然后呢?然后我就不火了。我说。”诗人自己也意识到,在自己成为热点之后,会很快被新的热点取代。
政治和文化空间开放后,大众趣味也开始肆意泛滥,“先锋派”只是一个名号。在大众趣味越来越模糊的网络空间里,所谓的“先锋派”到底是不是真的具备先锋性,是值得推敲的。如果把哪个诗人或哪个诗派定名为“先锋诗人”或“先锋派”,实际上是给其划了句号。因为任何东西一旦进入垄断,就会走向反面,它不可能永远“先锋”下去,“先锋”在本质上是一个流动的概念。胡适、郭沫若、艾青、郭小川等很多大师级的人物尽管有很多优秀代表作,但也不能让他们所有的作品都享有“先锋”的封号。因此我们不能把“先锋性”当成一个没有尺寸的帽子,不知大小就往头上扣。从诗歌的创造过程来看,“先锋”就是一种手段和工具,是诗人在追求更新更好的创作时所设定的一种模式。
乌青的拥护者认为他的诗作用全新角度和方式写白云,用稚拙原初的语言进行探索、让诗歌回归本源和本质。而反对者认为他的诗歌人人都能写,是对文学和诗歌的亵渎,“银行账号”一类的诗作,更是哗众取宠。乌青在成为网络红人之前,已经在进行诗歌创作,也有一些优秀诗作,但始终不能引起注意,直到《对白云的赞美》走红之后,他的创作才引起广泛的注意,尤其是学术界的关注。梨花体、羊羔体也是如此,诗歌在网络空间里已然成为制造具有娱乐性质的热点的一个载体,诗歌通过炒作的方式进入公众视野和学术批评圈,反映了群众缺乏阅读,将纯文学边缘化的悲哀。
参考文献:
[1]【英】特里·伊格尔顿.后现代主义的幻象[M].第1版.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10).
[2]马季.网络文学透视与备忘[M].第1版.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12).
(作者单位:湖北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