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20世纪末台湾新女性主义文学

2013-04-29 08:01赵静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13年10期
关键词:龙应台男权女性主义

摘 要:20世纪末,在多元化的文学中,台湾新女性文学发展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本文试图从龙应台女性杂文的个案研究出发,并结合台湾其他女性主义作家的作品,以女性的特殊视角来探索在广阔社会生活、文化视野下对当时台湾社会的独立思考,在男权价值体系下女性鲜明地张扬其主体意识,从而召唤女性把自我从不平等的精神奴役中解放出来,呼吁女性在传统的土壤上迈出自己现代的脚步。

关键词:20世纪末 新女性主义文学 独立思考 女性主体意识

20世纪70年代起,新女性主义被提倡并逐渐兴起,其思想核心有两大特征:一是严厉批判男尊女卑的传统观念,要求打破传统束缚,消除社会对女性的歧视和偏见,建立两性和谐的理想社会;二是主张女性应积极追求自我觉悟和自我完善,自觉、自爱进而达到自强与自立。新女性主义这一思想的提倡和兴起,唤起了妇女意识的觉醒,促进了社会要求平等观念的开通,在台湾产生了极其广泛深远的影响。

文学创作来源于生活,是社会生活的写照。新女性主义的提倡和兴起自然会更加真实而深刻地反映在在台湾新女性主义文学中。20世纪末,多元化文学盛行,独立思考广阔的台湾社会生活、文化和鲜明地张扬女性主体意识的新女性主义文学在众多的女性创作中脱颖而出,并且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

一、广阔社会生活、文化视野下的独立思考

20世纪末的女性,已经被赋予了新的人生位置,完全从妻子、情人、母亲的传统角色中解放出来,其活动空间也已经从狭小的家庭扩展到更广阔的社会层面,婚姻从此再也不是女性人生的第一要义。此时,台湾新女性主义作家以女性特殊的视角来观察台湾社会,表现出女性特殊敏感的社会生活体验。在广阔的社会生活、文化视野下,她们有着自己独立的思考,通过一系列的文学作品创作来表达自己对于人生和社会独特的见解。在这些新女性主义作家中,廖辉英、朱秀娟、李昂、袁琼琼等进行小说创作,龙应台、洪素丽等致力于散文、评论写作,罗英、冯青、陈斐雯等抒发诗情。这些女作家文化素养精深,生活视野开阔,大多既接受了传统文化的熏陶,也经历过欧风新思想的洗礼,对传统与现代两者关系有着较为深入的探索,因而在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中,善于运用现代观念,反思社会历史文化,表达了女性个体的生命体验。

现代观念与文化传统的冲突,在龙应台身上更是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1952年龙应台出生于台湾高雄,台湾成功大学外文系毕业后赴美留学获得博士学位,曾任教于纽约市立大学及梅西大学英文系。如此中西方文化结合的修养造就了她开放的文化视野。她在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长大,然而作为一个有思想的女学者,她既要面对一个开放的世界,又要有独立思考且敢于直言的勇气。在20世纪末,龙应台用锐利的笔锋书写常见社会生活的切入点:新闻事件、传统观念、社会现象、热门话题……透过许多司空见惯的人生百态,从内心萌生了她的社会敏感,发掘现象背后,直接挑战台湾社会的政治、制度、法律、文化、道德、习俗、价值观等,形成了她独立的思考和独特的见解。她缜密的思虑、锐利的词锋、空灵的文字,无所畏惧地揭开社会中的种种病象,通过披露那些触目惊心的事实去逼迫人们去自剖、去自省。例如,她的杂文集《野火集》凝聚着对台湾社会问题的热切关注,正是以清醒无畏的文化批判精神勇敢地揭示了台湾的自然环境、生活环境、道德环境已经恶劣到极点;《中国人,你为什么不生气》揭示出在台湾,由于中国人的懦弱自私,最容易生存的不是蟑螂,而是“坏人”;《生了梅毒的母亲》从自然环境的生态恶化,到社会环境的“标语口号污染”,台湾为疯狂忘形的“经济增长”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幼稚园大学》写出了大学生们在封闭式的教育制度下,以牺牲自立自决的能力来换取学历的增长……

其他一些新女性主义作家同样将笔触伸向社会生活及文化领域。林海音将对社会的观察、思考,以小说的文学形式同样落笔于女性的人生;罗兰的理性散文善于思考,重视独立,充溢着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大众意味,内容涉及社会生活面极广,小至婚姻家庭、读书娱乐,大至社会形势、伦理道德、生态环境、国格人格、经济行为、价值观念等,几乎无不有所思索、议论,且不乏独到的见解,表现出她对人生、历史、传统的深层文化的思考和感悟。

20世纪末,台湾女性主义作家们在她们的作品中所书写的,已经不再局限于个人的情感和少数人的哀怨,而是毫无顾忌地将笔触对准男性作家敢于涉及甚至无法涉及的一切题材中,这使得她们创作的作品境界涵盖了更为深广的社会内容。正是这样一群颇具使命感与责任感的女作家们在面对台湾社会中的生活、文化中的种

种现象及问题,敢于冲破传统规范的罗网,勇于摇旗呐喊、振臂高呼,创作了大量能够反映自己独立思考,写作背景更为广阔,视野更为开阔的作品。在理性层面有更高突破的文学作品,代表了台湾女性和女性文学的一次新觉醒。

二、男权价值体系投影下女性主体意识的鲜明张扬

自封建社会以来,早已形成了根深蒂固的男权价

值体系。新女性主义文学逐步发展成为与男性作家并立的一个女性文学世界,但面对着男权价值体系的巨

大投影,仍然对男女情爱和家庭伦理这两个主题特别关注。新女性主义文学作家以女性特有的敏锐、委婉

和细致,通过各种不同的文学形式,书写女性的自身经历、生活方式和情感体验;通过抒发自己的真实感受,反映时代的变迁和社会的发展,形成一股蔚为壮观的

新女性主义文学的创作潮流。袁琼琼、朱秀娟、廖辉英、苏伟贞、杨小云等新女性主义文学作家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已由原来的从属地位逐渐向主体地位移动,已由生活里的悲剧角色转变为自我意识趋于独立,勇于向大男子主义挑战的强者形象。这些女性形象在求生存、求平等、求发展的奋斗中,显露出思想、信仰与力量的锋芒。

以具有“龙旋风”的社会震荡力量而取胜的龙应台的杂文则更是淋漓尽致地在男权价值体系的投影下鲜明地张扬着女性主体意识。身为一个现代台湾的社会人,特别是身为女性,龙应台清楚地意识到,“一个女人从一生下来便不是白纸,纸上注定浮印着千年刻就的男权价值体系”;然而作为一个历经现代文明洗礼的知识女性,龙应台在女性的人权、独立、尊严等方面不仅自己身体力行,面对这个男权社会,她不断做着对抗性的思索,而且用自己的笔触,通过女性的言说去批判男权中心主义,张扬女性主体意识。龙应台的杂文比起同时期的其他女作家的小说创作来说,在揭示“男女不平等”的社会现实上更加深入。她曾经在《中国时报》“人间”副刊上发表过多篇杂文,酣畅淋漓地抨击台湾社会轻视、贬低女性的传统观念和习惯势力,一言一语都切中时弊,例如有感于某专科学校强迫已婚女助教及职员辞职,她拍案而起,发出了不平之鸣:“我不是一张卫生纸。什么时候,你才能学会把我当‘人?”面对来自校园的、社会的性别歧视,她大声疾呼“女人站起来”,“拒做哭泣的愚女”,勇敢享受女性“美丽的权利”。她用辛辣的笔调嘲讽了维护中国传统文化对女子规范的“女

子书局”对女子思想的禁锢。她深刻剖析了电视标语制作者的大男人主义心态,把台湾社会的顽疾彻底地暴露在大众面前,并对此进行了深刻的批判。

当然,在她的文章中她也毫不讳饰女性自甘示弱的顽症。她的文集《女子与小人》从女性主义的观点出发,不仅大胆抨击了形形色色的“愚女政策”,同时也对女性的因袭重负与自身弱点进行了深刻反省;不但写下了她对抗男权社会的思索,更是大胆地放手着笔在家庭琐事上,通过这些题材鼓励女性要自立自强。

再看看20世纪末,其他女性主义作家,也都从不同层面、不同角度、不同深度向男权价值体系进行宣战,鲜明地张扬女性主体意识,她们往往通过借助两性关系为窗口进一步窥探社会人生的奥秘,探讨与女性权利、命运、地位密切相关的问题。她们笔下的新女性,大都摆脱了狭隘自私、逞强斗气的个人恩怨,眼界开阔、胸怀宽广、性格健全、才华出众、立足家庭、关注社会,以阔大的人道主义情怀来发挥自己的能力,去建设合理而又和谐的两性新秩序。也有一些作家从女性自身存在的弱点挖掘其悲剧根源,并以之为警诫,树立起崭新的女性观念,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对女性的自我觉悟、自我完善以及新社会的男女平等做出了诠释。例如曾心仪的成名作《彩凤的心愿》,开启了20世纪80年代势不可挡的新女性主义文学潮流的先河,率先倡导了新女性主义文学的发展。袁琼琼在自己的小说代表作《自己的天空》里不仅指出了女性在婚姻中常常沦为男性的附庸,而且通过描述女主角的奋斗历程,向那些不幸的女性们证明,她们有能力通过自强不息而取得自主的社会地位,而只有自强自立才是日益严重的都市婚姻家庭问题的根本解决之道。廖辉英的《盲点》、朱秀娟的《女强人》两部小说则分别塑造了丁素素、林欣华这两个自强不息的女性,通过自己的艰苦奋斗,从而冲出困境,最终从失败走向成功。夏行的《奔赴落日而显现狼》、洪祖玉的《剖》等小说中的女主角为了追求自己的理想,不惜自戕身体来消除身心遭受摧残的阴影的行为,充分显示了女性强大的个体意志力量。吕秀莲在狱中写的小说《这三个女人》,又融入了更成熟的女性意识,对新女性主义做了更进一步的诠释,塑造了理想型的高秀如、家妇型的汪云和矛盾型的许玉芝这三位台湾新女性的典型,阐扬了台湾新女性主义的精义,谱写了优美和谐的新女性三重奏的乐章。李昂的作品一扫闺怨文学的脂粉气,以极大的勇气和魄力向封建传统观念以及不合理的社会现实发起强有力的挑战。例如她的《杀夫》“宣告台湾野蛮男权的结束,将男性的优势推入永不回头的时光之流中”。她的成功之处是通过描写一起凶杀公案,不仅仅单纯地表现“男人和女人的战争”这一孤立的主题,而是通过这个两性关系的窗口来进一步窥视人性和社会的深层奥秘。李昂还勇于突破禁忌,大胆探索女性的性爱、情欲和成长、责任等问题,剖析情爱与道德的关系,发人深思。例如在她有的作品中虽然以相当篇幅描写了“性生活”,但态度非常严肃,

分寸拿捏得当,毫无煽情倾向,严格掌握了艺术和色情描写的明确分野。

20世纪90年代,女性写作随着台湾妇女运动的高涨和学院派女性主义学者的涌现,其女性主体意识则更增强了自我反省的色彩,特别是深受“解构男性神话”、“身体政治”、“边缘反抗”等女性主义学理批评的影响,新女性主义写作的视野更为广泛,情欲书写亦显“胆识”。例如,新生代女性作家苏伟贞也作为欲情的探秘者,创作《沉默之岛》,更向深处开掘,从早期的单纯写“情”,到现在更侧重于写“欲”,也同样反映了女性发现自我、了解自我、剖析自我的过程;表现了女性社会性和自然性的双重属性,本能需要和社会需求的双重欲求;书写了在男权体制的长期压抑下,女性的心理和感受、觉醒和奋斗。

当然,我们也必须客观辩证地看待新女性主义文学。有些女作家大力倡导女权和女性意识,表现出对封建压迫的强烈叛逆,对人性解放的合理要求无可厚非,但是其表现方式显得激烈和出格。例如欧阳子、施叔青等作家在所创作的女主人公身上,往往被赋予近于疯狂的畸恋、乱伦等极端的、变态的心理和行为来反映思想的先进性。这样的女性命运不仅不能令人同情,反而让人生厌,更不可能得到社会的认同。

20世纪末,台湾新女性主义文学拥有的丰富内涵

和多样的表现,不仅包含了对社会历史文化的深刻反

思,更多地反映了女性个体生命的真实情感体验。在开阔的文化世界中,台湾新女性主义文学在对男权价值体系的对抗思索中,努力传播的是独立思考、勇敢质疑和热情开放的现代观念,张扬出女性的主体意识,呼吁女性从精神的奴役中解放自己,在传统的土壤上迈出自己现代的脚步。

参考文献:

[1] 曹惠民.台港澳文学教程[M].上海:汉语大词典出版社,2000.

[2] 龙应台.女子与小人[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6.

[3] 白少帆,王玉斌,张恒春,武治纯.现代台湾文学史[M].沈阳:辽宁大学出版社,1987.

作 者:赵静,华东师范大学硕士,淮阴卫生高等职业技术学校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现当代文学。

编 辑:郭子君 E-mail:guozijun0823@163.com

猜你喜欢
龙应台男权女性主义
Myth and Mechas
体育运动中的性别与性:反抗男权制
有价值的善良
龙应台被儿子教育
《银色仙人掌》
《人·鬼·情》中的女性主义
浅析《金瓶梅》中男权社会的畸形状态
《花月痕》的女性主义解读
男权,一把悲剧的锁
——细读《孔雀东南飞》
《飘》的女性主义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