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纳撒尼尔·霍桑是19世纪美国杰出的浪漫主义小说家,在世界文学史上享有很高的声誉,《红字》是其成名之作。本文从认知诗学视角,运用图形背景理论剖析小说多元主题意义,挖掘小说独特的艺术魅力,为霍桑小说的研究和理解提供一个崭新的视角。
关键词:图形背景理论 《红字》 认知诗学
一、引言
纳撒尼尔·霍桑(1804—1864)是19世纪美国杰出的浪漫主义小说家,在世界文学史上享有很高的声誉,他和爱默生、梭罗等作家,开创了美国的本土文学。霍桑一生创作丰富,共写了四部长篇小说和数部短篇小说。《红字》是霍桑的成名之作,小说创作于1850年,作家霍桑以特有的女性意识谱写了一首女人公海丝特灵与肉、爱与恨、生与死艰苦奋争的生命悲歌,同时也深刻地揭示了清教主义的残酷和对人性的扭曲。小说以独特的叙事角度,极富个性的人物形象以及象征意象的巧妙运用奠定了它在美国文学史上的地位。文学评论家对小说中的象征意义、宗教原型、女权意识等不同角度进行了分析。本文从认知诗学视角,运用图形背景理论剖析小说《红字》多元主题意义,挖掘小说独特的艺术魅力,从而为霍桑小说的研究和理解提供一个崭新的视角。
二、认知诗学理论
认知诗学(cognitive poetics)始于20世纪末,“认知诗学从根本上说是对文学的一种思考方法,而不是关于它自身的一个理论框架”。目前的认知诗学研究是借用认知科学的成果,运用相关的认知理论解读文学文本,探讨心智活动在阅读过程中的作用,是一种以文本为导向的阅读模式。“认知诗学认为语言与现实世界没有直接的映射关系,每一种情景都可以根据不同的视角、前景、认知和文化模型而有不同的解释,因此,建立在认知科学之上的认知诗学必将会在更广泛的层面上揭示出文本更加丰富的意义。”也就是说,认知诗学打破了传统的文学理论框架下对作者意图、作品文本自身意义的研究,而是以文学阅读的具体过程作为研究对象,通过对阅读心智的动态研究发掘文本的多层主题意义。常用到的认知诗学理论有图形背景理论、概念隐喻、原型理论、脚本图式、话语世界、心理空间等。
1915年丹麦心理学家鲁宾(Rubin)首先提出图形—背景理论。学者们认为人们通常感知到的知觉场,在现实中总会在人们的头脑中被分为图形和背景两个部分,人们将认知概念或感知中所突显的那个部分称为“图形”,也就是注意的焦点部分;而将突出图形作为衬托的部分称作“背景”。鲁宾曾用著名的“脸与花瓶幻觉图”(face /vase illusion)形象地描述了图形与背景的关系。人们在观察同一张图时会有两种观察结果,这是因为大脑对视觉信息的组织遵循“焦点—背景分离原则”。举个例子来说明:桌上放着一盆花。这一画面进入人的视觉领域,大脑对这一信息会自动地进行分离,结果是“花”成为关注的焦点,而桌子成为观察的背景,也就是说“花”的特征在背景“桌子”的衬托下展示出来,背景和图形也是一种衬托和被衬托的关系。那么,如何确定感知的焦点呢?完形心理学家们提出了“普雷格朗茨原则”(Principle of Pragnanz)来确定视觉感知场中的焦点。那些具有闭合,连续,体积相对较小,颜色相对较深,比例均衡且易于运动特征的物象确定为视觉感知中的焦点;相反,具有开放,体积相对较大,颜色相对较浅,比例不均衡且静止特征的物象则视为视觉感知中的背景。所以大脑自我分离作用决定了读者在阅读文学作品时,会对文本信息描述的场景进行分离,从而感知到作品中的图形和背景两种不同的视觉信息,焦点的凸显和背景的弱现形成了对文本阅读的动态认知过程。读者会对凸显的图形格外关注,即表现为对作品主人公性格特征、人生遭遇、内心矛盾的关注,社会背景以及围绕主人公的其他人物和环境则成为弱现的意象,这些视觉信息共同作用,围绕焦点组织成一个中心环境,凸显出作品的主题意义。
三、认知诗学视域下《红字》的主题意义解析
《红字》以阴郁的笔调,隐秘的心理描写,独特的叙事视角谱写了一首关于女主人公海丝特的灵与肉、爱与恨、生与死艰苦奋争的生命悲歌,同时也深刻揭示了清教主义的残酷和对人性的扼杀。通过凸显红字、荒原、森林等意象生动展现了清教教规下人们内心的挣扎和向往,奔放和抑郁的矛盾思想,期待自立、追求真爱、解脱内心桎梏的救赎历程。
1.红字意象的凸显
小说以《红字》为题目凸显了红字“A”作为贯穿整个故事的意象。从图形背景的确定原则来看,这个意象是很具体的完形体,具有鲜明的颜色,在小说中反复出现,成为读者理解文章的焦点,即成为认知过程中的图形。而17世纪清教主义统治下的殖民地新英格兰成为阅读认知的背景,在阴霾荒凉的荒野上故事主人公海斯特·白兰因通奸罪而受到清教社会的谴责和惩罚,终生带上了标志“通奸”(Adultery)的红色A字以作为训诫罪恶的标志而示众受辱。“她胸前的裙袍上有一个用红色细布做成的字母A,字母周围是用金色丝线精心绣成的精美花边。”{1}霍桑用焦点凸显的认知视角给读者描述了这个象征着耻辱的标记,在荒凉阴暗的背景下,海斯特胸前那“闪闪发光妙不可言的红字让那些男男女女感到震撼”。这个熠熠发光的图形与这片清教徒聚居地那些粗俗不堪的围观者形成了鲜明的映衬,在海斯特面前,前面的人群犹如一堆奇形怪状、光怪陆离的幻象在晦涩发光。这个耀眼的红字成为她特殊服饰尽善尽美的装饰,仿佛更能恰如其分地表达她独特的野性和精神境界因绝望而无所顾忌的心境。
红字的凸显确立了海斯特在小说中的中心地位,读者带着诸多不解、困惑和好奇,继续往下阅读。“那年轻女子身材高挑,体态优美典雅。她那乌黑浓密的头发光彩夺目,在阳光的照耀下投射出熠熠光辉。她的面孔除了五官端正,皮肤滋润以外,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有那一对鲜明的眉毛和一双漆黑的深眸,真是楚楚动人。”霍桑笔下,读者看到的海斯特是女性美的代表,是追求真爱的化身。此刻站在刑台上的女子与读者认知视域中的罪犯大相径庭,读者从这个气度不凡的美丽妇人身上联想起众多画家描绘的圣母形象。她的优美典雅和这片遍野荒芜、满目凄凉的周围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究竟是罪犯还是圣母?究竟是被贬入人间的魔鬼还是降落于人间的天使?究竟遭遇了怎样的不幸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而面对众人的冷眼和清教教规的惩罚?同情?怜悯?讥讽?谩骂?显然作品的主题不在于此。
清教主义的文化传统,束缚着女性的话语权和自由权,她们的存在附属于男性,男权思想的根深蒂固预设了作为女性个体存在的悲剧命运,霍桑却跳出樊笼,另辟蹊径,赋予红字新意,更深层次作为一种与清教主义的抗争。出狱后的海斯特没有离开这块给她烙上耻辱印记的荒僻之地,她把这里作为自己的家,是她安身立命之所。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冥冥之中有一种难以抗拒和无法逃避的感情,那是她倾其所有追求真爱的土地,那里有她的爱人,有上帝赐予她的天使珠儿。虽然她的罪恶和耻辱深深扎根于此,但此地她仿佛获取了巨大力量以期复活。海斯特靠自己灵巧的双手兢兢业业为自己和珠儿赚取每日生活之需,每当城上瘟疫弥漫之时,她总会挺身而出把温暖和关爱带给别人,给生命垂危的患者一丝心灵的慰藉。故事以红字开篇,又以墓碑上的红字结束,图形红字的凸显,前后呼应的结构布局使小说首尾呼应,浑然一体。读完小说,萦绕读者心头的红字早已淡去,曾经代表着耻辱的标记而今已成为“能干”(Able)和“天使”(Angle)的代名词,在这个孤独柔弱的女子身上展现出的是女性特有的勤劳、善良、勇敢的品性,揭示了作品的主题。
2.荒原意象的凸显
小说的开篇描绘了一片满目荒凉的荒野之地,在这片土地上作者给读者预设了一个图形——监狱。 “从这座丑陋的建筑物门前到街道之间有一片草地,过于繁茂地簇生着牛蒡、蒺藜、毒莠,它们显然在这块土地上找到了某些气味相投的东西,才使这块土地上早早盛开了文明社会的恶花——监狱。”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读者阅读的注意焦点和背景也会随着发生变化,在不同的场景中或凸显或弱现,不会完全消失而是记忆在读者的脑海中。“优秀的作家就像优秀的摄影师,通过不断变换焦距和角度,将我们的视线时而聚焦在某个细节,时而又推到远景。”故事中荒原和森林意象反复出现,不仅隐喻着邪恶和犯罪,而且象征着个性与自由,这一对立统一的矛盾性为小说多元主题意义的构建提供了有力的佐证。对于第一批踏上这片蛮荒之地的清教徒而言,这片荒原上的森林代表着神秘莫测、阴险恐怖,这是“一片举世无双、几乎未经人类之手触摸过的土地,既是土地肥沃、枝繁叶茂的伊甸园,又是满目荒痍中咆哮的魔鬼巢穴。”满目疮痍,荒凉阴霾,艰苦的自然环境成为愚昧落后、罪恶滋生的源地,这里是幽灵女巫实施巫术的场所,是魔鬼和幽灵相聚之地,是黑暗与邪恶的象征。自然环境和社会环境又构成了焦点和背景,二者交相辉映,霍桑借此深刻地揭露了宗教的褊狭和对人性的扭曲,表现了加尔文教义的善恶观。
同一部文学作品,读者的认知视角、阅读经验、审美情趣、关注焦点不同,对作品的认知效果也完全不同。随着读者对文学作品认知焦点的转换,结果就构建出不同的主题意义。从图形背景理论来看,随着情节的发展和场景的转换,小说中的荒原和森林进入读者的认知视域成为关注的焦点,构成了读者认知过程的图形,而人物转变成背景。荒原是人的精神来源,灵魂再生之地,是自由的象征。在这片荒原上,荒芜奇异的森林散发着耀眼的光芒照亮了海斯特和牧师的内心,那光辉喷薄而出,投射到外界,犹如黎明前的曙光给人以温暖、勇气和希望,通过朦胧的暮霭,海斯特依稀感受到远处甬道上的一缕阳光在隐约闪动。这片生机盎然的大自然以其宽广博大的胸怀接纳了这对游走于社会边缘的灵魂,在这里海斯特丰润典雅之美再度复活,海斯特带着女儿珠儿住进一座远离尘嚣的林边茅屋里,从此默默地过起一种与世隔绝的忏悔生活;并开始她的赎罪历程,最终自身得以救赎,灵魂得到净化。森林与荒原意象被赋予了善恶对立的二元意义,体现了作者对于荒野的矛盾心态。
四、结语
一部文学作品的主题意义不是主观的臆断,而是以认知诗学的科学理据为认知基础的焦点凸显和背景弱现的综合表象。本文从认知诗学的角度出发,运用图形背景理论,围绕红字和荒原意象剖析读者阅读的动态认知过程,解读小说《红字》蕴含的多元主题意义,这正是这部小说的艺术魅力所在。
{1} [美]纳撒尼尔·霍桑:《红字》,盛世教育西方名著翻译委员会译,上海世界图书出版公司2011年版。文中有关该小说引文均出自此书,不再另注。
参考文献:
[1] Peter Stockwell. Cognitive Poetics:An Introduction[M].New York:Routledge,2002:6.
[2] 蒋勇军.试论认知诗学研究的演进、现状与前景[J].外国语文,2009(4).
[3] 刘文.认知诗学:认知科学在文学研究中的运用[J].求索,2007(10).
[4] 梁丽,陈蕊.图形/背景理论在唐诗中的现实化及其对意境的作用[J].外国语,2008(7).
[5] 李福印,李素英.《认知语言学》述评[J].山东外语教学,2008(5).
作 者:付晓丹,硕士,陕西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英语语言文学。
编 辑:水 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
名作欣赏·学术版2013年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