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饕

妖墨

“真是见鬼，我在节食啊，竟然还是会胖！害得我一大早起来就得喝荷叶茶。”

去上了趟洗手间回来，就听见隔壁的阿元端着一杯荷叶茶跟她的设计师阿雯抱怨。

“别喝了，没用的。” 阿雯叹了口气，“我前些日子不小心吃了几片放久的鱼生，拉了三天，人都差点拉虚脱，结果竟然生生给我胖了三斤！”

“不可能啊！你这等小鸟胃，怎会长胖？”

“我看啊，是公司风水不好！” 阿雯神秘兮兮地左右看了一眼，确认老板不在，才小心翼翼地凑到阿元耳边，“我认识一朋友，也是搞广告的。据说他们公司前阵子也发生了这样的怪事。一群女孩拼命减肥，可就是眼见着体重噌噌噌往上涨！”

“唉，女为悦己者容！要不怎么说我们女孩儿辛苦呢，这年头谁不忙着减肥啊。”阿元捏了捏手臂上的肉，一脸憎恶。

“后来有个女孩儿跳槽，一个月后再回来看老同事，人瘦下去一大圈。问她有何秘方，说啥也没有，大约是换了新环境心情好的缘故。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过两天就有人离职了，月余之后回来一看，又一个瘦了一大圈。”阿雯说得声情并茂，颇是玄妙。

“搞什么鬼哦！巧合吧！”

“我最初也以为是巧合呢。后来接二连三又有人辞职，可这些离职的女生无一例外都瘦了。公司纷纷谣传闹鬼，后来老板偷偷请个法师来作了场法事，就没再听说有人变胖了。”

“不会吧，这么诡异！难道我们公司也闹肥胖鬼？看样子我得考虑离职了。”阿元蹙眉。

我趁着她们嘀咕的当儿，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偷偷溜出公司，打了辆的士回家看何芳。

阿芳是我女朋友，身患怪病卧床在家，我每天中午都回去看她。

削了个苹果给她，她两三口就吞下了，狼吞虎咽，仿佛十年没吃过东西。吃完后，她静静地看着我，突然红了眼眶。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这么辛苦。其实我已经很知足了，无论什么时候离开，都不会有任何的遗憾。”

我笑着说：“你可真够自私的，你是没遗憾了，可我有遗憾，你是我女朋友，我连自己女朋友都救不了，我以后哪儿还有脸面见人呢？”

我拿过保温杯，到了半杯饮料给她，哄她喝下。

“喏，刚倒的奇异果汁。”

杯中液体颜色冷翠，色如碧玉，味道清馨。

阿芳黯然道：“你不要瞒我。我知道这是什么，前天晚上我睡不着，都看见了。你这样为了我冒险，不值得。”

我一愣，没想到竟还是被她看见了。可是，她竟一点都不害怕？

“值得。你如果就这么死了，我会很没面子。”

阿芳明澈的美眸泛起涟漪，她忽然道：“我如果死了，你会伤心吗？”

我毫不犹豫，点了点头。

阿芳问：“多久？一天、一月还是一年？”

我摸着她的头，低声说：“活一天会伤心一天，活一月就会伤心一月，如果我还有大半辈子可活，我就会伤心大半辈子。”

阿芳听到我这番话，眼圈儿红了，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一把抓过我的手，摸着我的手腕的疤痕，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流。每有一滴泪落在那条疤痕上，疤痕的颜色就淡一分，渐渐变成一条红线，消失不见。

“所以你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上哪儿再找这么美貌的媳妇儿去。”

阿芳破涕为笑，啐我一口：“哪里还有什么貌美，再这么吃下去，要不了多久，我就会胖成一头猪，然后像金鱼一样，活活将自己撑死。”

我摇摇头，坚定地说：“有我在，不会的。”

“我知道。因为有你的血液。”阿芳指着那杯奇异果汁，“是它帮我消耗了脂肪，控制了体重，对吧？告诉我，你是谁？”

我是谁？我是老饕，以天下万物为食。无所不食，贪得无厌。汲食之菁，以葆青春。我本天地逍遥，不拘凡尘，直至遇见她，这个让我一见倾心的女子。谁知她身患重症，每日需饮食无度，否则肠胃厮磨，痛不欲生。我遂从同龄女孩身体中搜集脂肪酶，溶于自身血液，再倒与她饮，使其不惧肥胖。

“可是，你越来越憔悴，一日老似一日了。”阿芳泣不成声，“哪里还能永葆青春。”

脂肪酶，能催化天然底物油脂水解。人体自有之物，因体质不同多少各异。若脂肪酶多，则多食不胖，遍享口福；若体内酶少，则饮水亦胖，苦不堪言。于寻常女子而言，此乃良药，价若至宝；于我而言，砒霜毒药，损耗生命。

“没关系，这样我就能陪你一起老去，白头偕老。”

我笑望阿芳双眼，两颗眸子灿若星辰：“没有人比你更重要。若无你在侧，食之无味。”

只可惜，在新公司还没待几天，又要离职了。

——去寻找一群新的女孩，捕获新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