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寻根文学是在20世纪80年代中期日益全球化语境中作家们自发以现代性为标尺对民族文化进行重新认识和反思,以期重塑和复兴的文学。其民族寓言的现代性叙事主要体现在民族寓言的集体无意识以及神秘荒诞的现代性叙事。关键词:寻根文学 民族寓言 神秘荒诞 现代性叙事
“从世界范围来看,20世纪的小说叙事基本上是精神化和寓言化的叙事。”①寻根文学的出现有着特定的文化历史语境,即内部文化断裂和外部文化思潮迭起,因而必定要以一种新的姿态来开拓文学新的方向,而20世纪80年代,马尔克斯和博尔赫斯式的寓言写作已经开始改变一些原有的认识,寻根文学中的民族寓言的现代性叙事也是作家积极突破自我、力图与世界文学接轨的重要体现。对于寓言的理解,多是指具有“言外之意,象外之旨,弦外之音”的一些意象所产生的魔幻而又寓意深远的意蕴,作者往往用陌生化、虚构的艺术方式来营造“间离效果”,以大大拓宽审美与想象的空间,达到将思想融贯历史与现实的高度。“从某种意义上说,无论是现实主义、浪漫主义、意识流、荒诞派还是魔幻现实主义,每一部优秀的作品都是一部寓言式的作品,它可能并不具体影射某个有名有姓的现实人物,但是它必须在总体上是某个时代乃至整个人类历史的寓言式再现或解读。”②同时,在具体叙事中,寻根作家们的生存体验以及对历史、现实的认知思考都融入到寓言化与集体无意识的框架中,试图探寻一种形而上的思想空间以及寻找集体无意识中的文化原型。这既是基于新的文化环境下的对传统现实主义单一形式的反抗,也是对历史与现实新的理解与深度的探究,以民族寓言的现代性叙事方式探寻更深厚的艺术境界,挖掘更深层次的哲学与美学的思想深度。
一、民族寓言的想象和建构
杰姆逊曾说:“所有第三世界的文本都带有寓言性和特殊性,我们应该把这些文本当作民族寓言来阅读。”③寻根文学中对于民族寓言的想象和建构是其独特的审美追求与表达,同一时期大量外国现代主义文学的涌入以及拉美文学成功的走向世界无疑是一种强有力的助推力,使本土作家在理性审视自身的同时接纳吸收先进的写作方式,将思想的触角深入到本民族文化深处,“讲述关于一个人和个人经验的故事时最终包含了对整个集体本身的经验的艰难叙述”④。同时也努力观照整个人类的生存、思想现状。正是因为这种寓言化的书写以及对集体无意识原型的寻觅,才使得寻根文学有着多重的审美阐释空间与独到的思想意蕴。
张承志《北方的河》中对于“河”的寻找与追溯是一种对民族自身的审视与精神的追寻,是对永不言败、顽强拼搏信念的坚持;“北方的河”不仅是对北方人民的精神风貌的理想化表达,也是中华文化的寓言化象征。莫言《红高粱》中的“红高粱”给予我们的是牺牲与奉献、爱与恨、痛快的宣泄与张扬,是一种生命本能欲望的体现,是对原始生命力的狂野与坚韧的赞扬。《老井》中讲述的也是一个类似于“西绪弗斯神话式”的故事,也带有着民族寓言的神秘色彩。这里的“水”是对生命本真的追寻。王安忆《小鲍庄》是在新的时代变革之时中国命运的缩影,是当古老文明与现代文明相遇如何取舍的中国命运的寓言。正是这种寓言化的书写让作品的意蕴更加深长,在思想的表达上也更为厚重。张炜《古船》在描写洼狸镇的生活与命运中同样有对古老民族命运的寓言化书写,在新旧交替的时代大潮中,究竟这样一艘承载着历史与未来的大船会驶向何方?同样,李杭育的《最后一个渔姥儿》以及《沙灶遗风》也是对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融会后如何向前的寓言化书写。除此之外,还有在哲学层面上的寓言化书写。韩少功《归去来》就是在梦幻与现实的交替中进行自我寻找式的寓言。同样以种族迷失为描写素材的还有韩少功的《爸爸爸》,在充满神秘气息与诡异迷信的描写中,有着人类寻找与探寻的历史寓言。
二、集体无意识的探寻与表达
寻根文学在以寓言化书写的同时,也充满着对集体无意识原型的探寻。原型是集体无意识的主要内容。寻根文学作为一种文化思潮,具有积极寻觅传统文化心理中的集体无意识倾向,也对文化原型有着深入的思考。在阿城的《棋王》中,即塑造了传统艺术人生观的原型形象王一生。其中的“道”有着哲学与美学意蕴,而棋之道,不仅代表了道家文化,也是一种对人生、艺术的态度。从王一生对棋道的痴迷,可以看到我们民族集体无意识中的“自主情绪”对主体行为的影响。他沉醉于自身的内心世界,唯有下棋能将心中的欲火点燃,而呈现的这种集体无意识,也是与整个时代的“无意识需要”相吻合的。《棋王》也从一个特别的角度反映了在这个物欲化的世界中,不应只是过分追求物质、功利性的东西,而忽略了精神境界的追求。《爸爸爸》中的丙崽也具有“中国原始农业文化原型”的象征意义。张炜的《古船》同样也对文化原型做了深刻的思考,小说的时间跨度从20世纪40年代的“土改”一直到80年代的经济体制改革,着力表现作为传统文化体现的家族文化在这一历史过程中所承载的责任和未来的使命,而最后,被旧的集体无意识所束缚的赵多多和隋见素并不如隋抱朴一样紧随时代前行的脚步,也是一种集体无意识在国家意识形态中的体现。
三、现代叙事:神秘与荒诞
神秘主义和荒诞主义在文学中并不是陌生的词汇。许多学者都认为,20世纪的中国文学,神秘主义思潮大致经历了由“祛魅”到“复魅”的过程。“80年代中期,中国文学的风貌开始发生极为重要的变化:从政治主位转型到文化主位。”神秘主义的大举回归就是这种转型的重要标志之一。始作俑者是“寻根文学”。⑤
民间的鬼神文化、原始宗教被他们看作是走向世界的筹码。以韩少功为代表的寻根小说家率先把笔触伸向了偏远民间,“先锋作家以书写世界的神秘感来标榜自己的先锋姿态”⑥。主要体现在对民风习俗的神秘性渲染,对万物有灵的跟风式崇拜,以及一些荒诞而又灵异传奇故事的诉说。封闭的环境使各地独有的民风习俗更披上了神秘的外衣。在此,我们以寻根文学中的代表性作品为例。如《爸爸爸》中有很多对神秘习俗的描写,如人们迷路时,“赶紧撒尿、赶紧骂娘”对付“岔路鬼”;中了虫毒要喝牛血的同时学三声公鸡叫;村子烧窑时要悬挂太极图,并不允许妇女和小孩到场。贾平凹的“商州系列”对西北商州农村中的各种奇异神秘的民俗和习惯做了传神的描写,充满了浓郁的神秘气息。《古堡》中的“红场子”习俗。“纸火要在九仙树下供五天,才可以烧化。”送完后,村子的人回家后还要吃一种“八宝麻食饭”。《黑氏》里整个敬神活动中的神秘感。贾平凹《浮躁》中当地百姓对风水的讲究、占卜天象、小水与金狗之间神秘的密码谶语。《太白山记》中,故事情节就更为荒诞离奇。除此之外,寻根文学的神秘荒诞性还体现在一些灵异传奇故事的诉说。韩少功的《归去来》、李锐的《合坟》充满了荒诞、神秘的情节,与拉美魔幻现实主义创作手法有很多相近之处。封闭的生存环境,麻木愚昧的思想促使“万物有灵”宗教思想盛行。《爸爸爸》中,村子里的人们认为正是因为丙崽的娘弄死了蜘蛛精遭到了报应,所以才生下丙崽这样的怪胎。鸡头寨因年成不好找巫师占卜,巫师给出的结论是:“年成不好,主要是鸡精在作怪。”在准备用丙崽祭祀时,天上响了一声惊雷,于是村子的人觉得丙崽只会说的两句话是阴阳二卦,把他奉为“丙仙”。郑万隆的《我的光》中老猎人库巴图觉得山里的一切都是有灵性的,连猎枪也是有情感的。李杭育的《土地与神》中的吉半仙因无意中估算出芦花嫂的出嫁时间,众人便把她奉为活神仙,奉若神明。扎西达娃《西藏,隐秘岁月》的达郎认为泽拉山到处都有神灵在,在头上也在身边,
寻根文学的神秘荒诞性叙事,是“对民族艺术精神的认同,对传统的审美经验的重视,复活了我们民族历史的审美意识,给新时期文学注进我们民族所特有的美学气韵和情致”⑦。是对传统文化元素的一种传承,同时也是将拉美魔幻现实主义手法的自觉融入,拓展了思维想象的空间,也在一定程度上使作品的文化意味更浓。在记录着整个民族的时代精神面貌、追寻着文化之“根”的同时,在浩瀚的时空下激起一层层文化与历史、时代的浪花。
① 张清华:《镜与灯:寓言与写真——当代小说的叙事美学研究之一》,《烟台大学学报》2005年第4期。
② 夏德元:《寓言式写作:作者与读者的合谋》,《上海文学》2009年第6期。
③④ 杰姆逊:《处于跨国资本主义时代的第三世界文学》,张京媛译,《当代电影》1989年第6期。
⑤ 谭桂林:《从脱魅到迷魅——20世纪中国神秘主义文学思潮的演变》,《社会科学辑刊》1999年第4期。
⑥ 方秀珍:《神秘主义:祛魅与复魅》,苏州大学2005年博士毕业论文,第1页。
⑦ 张学军:《中国当代小说流派史》,山东大学出版社 2000年第2版,第285页。
基金项目:教育部“211”工程项目“社会转型期的文学与文论”子项目“国门大开与文学寻根”;2012年辽宁省教育厅重大人文社会科学专项项目“历史转型与中国当代文学思想理论研究”,项目编号:ZW2012007
作 者:牛婉若,辽宁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现当代文学。
编 辑:魏思思 E-mail:mzxswss@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