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 刘明珠
改革红利是什么?
从经济学角度理解,笔者以为,“改革红利”就是“制度变迁红利”。
过去,我们主要看重拉动经济增长的“三驾马车”,所以一说到中国经济增长模式就会提及“消费红利”、“出口红利”和“投资红利”,反而忽视了中国取得巨大经济成就的最根本动力——“制度变迁红利”。实际上,据有关研究估计,由计划经济到市场经济的制度变迁红利对中国过去30多年的经济增长贡献最大,其贡献率大约为45%-48%。从某种意义上说,中国经济的高速增长是经济制度创新的结晶,也是新制度经济学在中国演绎和实践的典型案例。
为什么要重提改革红利?
首先,中国经济的增长动力已经发生变化。改革开放后我国的经济增长大致可以分为三个阶段:上世纪80年代为第一阶段,增長的动力主要来源于对外开放和解除经济管制等制度大变革带来的资源重组和优化配置;上世纪90年代至2008年为第二阶段,经济增长受益于中国主动融入经济全球化所带来的出口拉动,以及基于出口需求基础上的资本形成;2008年以后为第三阶段,改革红利和人口红利逐渐弱化,企业生产成本快速上升。中国出口型制造业遭遇发展困境,一面要与越南、印度等成本更低的国家竞争,另一面要与欧美国家的“再工业化”战略竞争。由此,中国出口占全球份额再也难以继续大幅度提升,经济增长的源动力被倒逼转向内需和产业升级。在第三阶段,如果中国继续依赖过高的投资增速,由于投资形成的产能增长缺乏有效的需求支撑,加之我国投融资体系改革滞后,过多的信贷资源就会流向低效率的地方政府与国营企业。过重的“政府主导”色彩导致的“国进民退”和产能过剩在加重财政金融系统性风险的同时,还会进一步抑制民间经济的内生创新活力,搞不好中国就很容易掉入“中等收入陷阱”的泥潭。另外,刘易斯拐点(劳动力由过剩转向短缺的转折点)的到来也使得我们一向占有优势地位的劳动力资源正逐渐成为制约我国经济发展的短板。
其次,我国经济和社会长期非平衡发展所积累的“公平负债”正成为未来可持续发展的难以承受之重。所谓公平负债,是指过去这些年,我们的改革在有些方面的停滞甚至倒退而带来的经济效率损失。比如经济领域的“国进民退”、“投资依赖症”,社会领域的分配不公、因“维稳”而导致的社会活力丧失与体制僵化等等。由于过去我们对“效率”的偏好和对“公平”的重视不足,经济发展上的“不平等”、“不公平”已逐渐向政治、社会等其他领域扩散。社会不和谐现象和社会价值观的缺失可能成为制约未来中国经济可持续发展的一大障碍。
此外,我们还面临包括政治体制改革在内的全面改革的压力。经济改革进行了三十年了,而与之配合的政治体制改革相对进展缓慢。目前,改革中遇到的很多深层次矛盾,单靠经济领域的单边改革已经无法完成。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要求变革束缚经济发展的管理体制,相应行政管理体制改革短板急需弥补。
如何继续释放改革红利?
时至今日,我们的改革思路已经越来越明晰。从1995年最初提出的“积极推进经济增长方式转变”的纯经济一元转型战略,到十六大提出“三位一体”,十七大提出“四位一体”,发展到十八大的“五位一体”的多元社会发展战略。可以说,在当前形势下,战略思路已定,当务之急就是要找到进一步释放改革红利的突破口。
从长远来看,最大的也是最值得期待的改革红利就是十八大报告提出的“经济体制改革的核心问题是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也就是说,要经济转型首先要政府转型。
从短期来看,要进行全面改革,以下五个方面可能更值得期待:
第一,2013年经济增速仍然定在7.5%是大概率事件。目前中国经济短期内已企稳回升,市场对2013年经济增长的预期普遍要比2012年高,经济增速仍有希望重回8%以上。国内经济短期软着陆的态势已经确认,但为破冰一些增长中的结构性矛盾,为经济转型进一步腾挪政策空间,政府仍会倾向于主动调低经济增速。这确实很重要,因为这彰显政府转型的姿态。
第二,2013年的经济工作最终目标由过去的“保持经济平稳较快发展”转变为“实现经济持续健康发展和社会和谐稳定”,一元目标已经演化为二元目标。从这个意义上讲,2013年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的表态是对以往经济改革的反思,是对重启改革共识的肯定,特别是包含有路线图和时间表的改革是对以往渐进式改革的大突破,不仅仅是既有改革的深化,更是改革的再出发。
第三,提振内需应该会是2013年的经济亮点。扩大内需的地位近年被一再强调,今年更将其提高到了经济的“基础”地位,强调要培育一批拉动力强的消费增长点。不论是因为短期外需整体不容乐观,还是因为中长期经济结构改革,这一举措都有其必然性。去年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提出了发展旅游消费、养老消费等等,可以预见的是,未来内需消费将会更加多元化。但短期而言,投资对经济的拉动作用仍然十分关键,消费基础作用的培育绝非一蹴而就。
第四,温和的基建投资策略仍会继续,这是“稳增长”的需要。2013年货币政策仍会体现稳健和谨慎性,“边调边看”恐怕还是主基调,但2013年财政政策会在2012年的基础上适当从宽。
第五,围绕新型城镇化建设旨在提高经济增长“质量”的系列改革会逐步拉开帷幕。其一,改革农村土地制度。提高农村土地征地补偿标准是信号,但农村土地制度改革肯定不会止步于此,农村土地股份制改革、农村集体土地物权流转、土地市场的交易主体改革,甚至土地“农转非”的市场化过渡都值得关注; 其二,改革城乡二元户籍制度,开放异地高考是首选。在保持小城镇和县级市对农民入户敞开的同时,户改还要逐步向大中城市推进,不改变户籍与城市公共福利的挂钩,农民市民化就无从谈起;其三,推进城乡公共服务均等化,实现农村社会保障由“量”到“质”的提升,城乡公共服务要围绕建立城乡统一保障制度进行;其四,配套财税体制的改革,财政收入要向地方倾斜。这是推进城乡公共服务均等化和改革户籍制度的配套措施,不改革财政分配体制,地方政府就没有足够财力和动力为非户籍人口提供同等的公共福利。
(作者分别为北京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博导;北京科技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副院长)
责编/肖楠 美编/李祥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