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晓丹
暑假里,台风雨吹过校园,把道路洗刷得晶晶亮。砖缝里的杂草长到半米多长,小野猫露出头东张西望。一个小型车队从我身边掠过,卷起一阵汽油味的风。长得很帅的小男生钻出汽车,他纤细苍白,脸上挂着梦游般的表情,好像是被劫持到此地的。
看起来像匪首的那位其实是他父亲,身后簇拥着几个中年人。一个说:“学校怎么这么大”;第二个说:“一定要给公子买辆奥迪”;第三个说:“奥迪怎么行,得是宝马”。匪首面无表情地点了下头,赞许地看了儿子一眼。
想到这么帅的小男孩将要驾驶一辆惹人厌的汽车在宿舍和食堂间穿行,我就觉得遗憾。大学校园内部的道路,本来就是为自行车和步行设计的。教师也往往只在上下班时开车,而在校园里享受无车族的快乐。这种快乐,不仅是晒太阳和锻炼身体,还包括在落花小径中穿行、和各种小动物偶遇,以及玩出许多很酷的花样来。
以前在苏州读书时,新校区远离城市、开阔且静谧,一到夜晚,除了虫声和月光,方圆数里什么都没有。穿着纱丽的印度留学生平时安静羞涩,但有一种游戏她们玩得乐此不疲。那就是把摩托车的车灯打亮,三三两两在校园周围的小路上开来开去。那时我每吃过晚饭,都要站在阳台上吹一会风,看车灯像流萤一样在原本是桑林和稻田的道路上穿行。她们骑一会摩托,也不醉酒,也不闹,就乖乖回去看书。
后来在太平洋边的UBC大学,我看到更酷的景象。UBC校园很大,被海洋和原始森林包围,又有很多的上坡下坡。我常看见英俊的男生和漂亮的女生穿着轮滑鞋和滑板去上课,胳肢窝里夹着厚厚的课本,打一个招呼,脚轻轻一踩就飞出好几米。我有时会想,他们是否也是如此轻松地应付课程,用最简单的工具把自己运送到最远的世界去。
我还记得另一个帅哥。那是中午放学时,UBC饥肠辘辘的学生和教师们步调一致地向食堂方向奔去,只见在轮滑、滑板和千百只脚中,有个男孩骑一辆两人高的自行车,前轮小,后轮大,鹤立鸡群地向前驶去。在万众瞩目中,他目不斜视,风度翩翩,一会儿就超出了我的视野。还没等我走到食堂,他已经再次万众瞩目地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麦当劳的纸袋。我对着麦当劳那家单层店铺看了又看,实在想不出来他是怎么下车,又怎么买到麦当劳的。
对于大学而言,这些匪夷所思的行径和运动中的年轻身体,难道不比一辆豪车更美吗?